第18章 第拾捌章
纪家在大安朝里算不得是人口大户，上头老太爷早些年离世，老太太前两个月又南下回去祖宅，眼下纪府里，纪伯爷就是最大的。可再如此，阿雪也是晚辈，依着规矩，还是要去见一见二叔一家。只没想到，一大清早，二房一家便相携先来了长房这边。
纪广达身为老伯爷的嫡出次子，与长子相比，却不止差了一星半点，不知是因为如此还是因着袭爵大多就是给长子的规矩，他倒是一早就看淡了爵位，这些年一直老老实实的住在伯府西边的院子里。只是，娶妻生子这一点上，他倒是比纪伯爷积极不少。李氏是他的发妻，育有一女纪筱琴，一子纪安。除了正妻，他又抬了一房李氏进门，只唤小李氏。小李氏进门之后，又给纪二爷添了一子一女，男丁便是纪翰，女娃名唤纪筱萍。
眼下，纪筱萍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阿雪，长袖下的十指紧紧的拳住。她没想到，大伯家寻回来的嫡女，竟然是那日她在宴堂门口见过的那个姑娘。彼时，她虽看起来俏丽，打扮却也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而眼下，她穿着一条葱绿地妆花裙，料子一看便是上好的提花绸。再往上看，她一双巧耳上戴的是一对金钩玉葫芦耳环，虽小巧，可却尤为精致。头顶上，缀的是一支鎏金步摇，顶上还嵌着一颗成色极好的血玉宝石。这步摇她往日里见过一次，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首饰铺子打造的，仅此一支。没想到……今日里她居然在阿雪的头上见到了。再细看她的脸，更是明艳动人。
指尖划过掌心，纪筱萍却觉不得疼。她本就是二房家的庶女，在这京城里头，大好的姻缘是排不上她的。可她心气儿高，除了沈世子，别人家她也瞧不上。如今，她听说阿雪便是沈翊从峄城给找回来的，嫉妒的要命。她和世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即便是心底下再别扭再算计，纪筱萍还是懂得最基本的规矩。起码在伯爷和二爷面前，心口不一这件事，她比小李氏更加炉火纯青。
“这便是筱苒妹妹吧。”热情的拉住阿雪的手，纪筱萍笑得任谁都看不出一丝异样。“托一声大，妹妹叫我一声二姐姐。”
阿雪已经半是适应了这一句筱苒，只眼前的姑娘，她看着十分面熟，却一时没有记起来在哪儿见过。眼下见她一脸熟络的拉着自己，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姜氏。
姜氏对纪二爷的两个女儿一向是不咸不淡，可毕竟是住在一个府里的血缘姊妹，只要二房家的摆正了位置，她也愿意筱苒有个玩伴。“阿苒，这是二叔家的，你叫一声二姐姐是不错的。”
闻言，阿雪规规矩矩的朝纪筱萍浅浅行了个礼，淡淡的笑。“二姐姐安好。”
才回府，认了人之后，担心累到了阿雪，姜氏便催着阿芝领着阿雪回苒若园。“午膳的时候我再差人去唤你。”
阿芝是昨日里阿雪进府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伺候的，是姜氏这两日精心在丫鬟里选出来的人。
对此，阿芝也很懂得抓住机会。三姑娘是谁啊，这可是伯府里唯一的嫡女。虽是走失了许多年，可身份摆在这儿，又见伯爷伯夫人的态度，来日里，这府里怕是谁也越不过她去。忠心伺候好了，于她自己来说，便是最好的出路。
“姑娘小心脚下。”
阿雪从小恣意惯了，如今乍一回到这伯府里，自是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自在。听阿芝提醒自己脚下，她暗自叹了口气。往日里，爬树□□她都不在话下，眼下连走路都要被人提醒小心仔细了。
回了苒若园，阿芝立时唤人给阿雪上了一碗牛乳茶。“姑娘早膳用的不多，奴婢一早特地命人给姑娘准备了牛乳茶，姑娘要不要用一些？”
阿雪没拒绝，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香香甜甜的，入口滑腻，倒是味道不错。“阿芝，你在伯府多久了？”
“奴婢比姑娘虚长些，五岁便入了伯府，如今已经九年了。”
九年了啊……阿雪垂眼小声复述了一遍，随即又抬眼看向阿芝。“那你与我说说这府里的人情往来吧。”
阿芝当即会意。这是一才回来，又见了二爷一大家子人，姑娘怕是有些多思了。“伯爷这边，只大少爷与三姑娘两位，大少爷对姑娘自是不必多说的，那是把姑娘捧在手心儿里的。”
听着阿芝的话，阿雪捧着牛乳茶，又垂首喝了一口。确实……虽然她也才见了纪骁两次，但感觉是不会骗她的。这也是她为何突然想要问问阿芝府内人情往来的原因，即便是纪筱萍再热情，可她能感觉到，她对自己骨子里的排斥。“你接着说。”
“二爷那边，二公子和大姑娘都是嫡出，只在二爷面前，都不比小李姨娘出的三公子和二姑娘得脸。但二公子毕竟是嫡出，是以二爷往日里还是很顾着的。大姑娘已经及笄，听说二太太已经在给姑娘寻亲事了。二姑娘也快要及笄了，只二姑娘心气儿高，奴婢有次在前院里不小心听到，说是二姑娘想要入侯府呢。”
“侯府？”阿雪放下手中的牛乳茶碗，阿芝立即递了块帕子过去让她擦拭嘴角。
“可不是么，侯府里的世子爷，那是京城第一的公子哥儿。说起来，世子倒是与姑娘的渊源颇深呢。”
阿雪眨了眨眼，随手把帕子放在一边。
她现在觉得，确实是渊源颇深。若不是他跑到峄城去找师父，只怕她这辈子也不会走进青一阁一步，也就不会被三哥哥纪翰发现，如今就还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小丫头。只是，若沈翊没有去峄城，许是师父如今还好好的陪在自己的身边……
彼时与阿雪渊源颇深的沈翊正在陪着沈侯爷下棋，父子俩一黑一白，棋盘上难见分晓。
“听说，纪家的女儿，是你找回来的？”
闻言，沈翊的指尖一顿，随即黑子落下，他不紧不慢的应声。“是。”
沈侯爷眼皮都没抬，执起一枚白子稳稳落下，“为了珩王？”
沈翊与珩王交好，他是知晓的，只到底沈翊为珩王做到了何种地步，他即便身为父亲，也并不是一清二楚。
“只不过一个巧合。”他当初去找林商，是为了珩王不假。只不过把阿雪带回京城，全只是因为林商临死之前一句护她周全的嘱托。眼下来看，即便他不管她，伯府也自然会护得她周全。
正巧，侯夫人推门进来，唤着身边的丫鬟把点心放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厨房里新做的点心，给你们父子俩送来尝尝。”
“多谢母亲。”
睨了一眼儿子，侯夫人顺势在一旁坐下，摆了摆手，屋里的丫鬟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翊儿，我昨日里去参加张夫人的茶会，听起前段日子圣上想要将文思公主许配给你？”
只不过，侯夫人话音才落，沈侯爷便抬眼看了看她。“你们这些妇人之家，如何揣测圣上的意思。”
侯夫人轻哼一声，“我是关心翊儿的婚事！你倒是日日上朝不揣测圣上的意思，那你倒是给翊儿物色一门亲事啊！”
在夫人处吃了个瘪，沈侯爷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只朝沈翊使了使眼色。“下棋。”
“翊儿，昨日里我见了张家的小女儿，温婉大气知书达理。你……”
落下手中的最后一子，沈翊看向沈侯爷，“父亲承让了。”音落，他便撩起袍子起了身，“母亲，我与珩王约好了，便不陪您了。至于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张，还请父亲母亲莫要担忧。”
眼看着沈翊出了门，侯夫人一脸惆怅，一转头，只把火气撒给了沈侯爷。
“翊儿的婚事你是万分不上心，好不容易与他下棋，尽是说些别的！”
从沈侯爷的书房里出来，沈翊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今日里并未与珩王有约，只是不找个借口脚下抹油，怕是母亲又要谆谆教诲。
正出神，门外传来苏仑的声音。
“世子，下面来报，有林玉的消息了。”
原眯着的双眼攸然睁开，“进来说话。”
随着苏仑进来的还有一人，见了沈翊，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参见主子。”
沈翊摆了摆手，“见到他人了？”
“前些日子，属下在湖城发现了林公子的行踪，只是，属下恐怕林公子在与纯王的人接触。”
闻言，沈翊眼尾一挑，眸子里透着汹涌阴沉的气势。
“纯王？”
林玉一直长在林商身边，从他接触林商来看，林商过去与纯王并无接触，临死前也是因为眼前没有别人，他要将阿雪托付给自己才把东西给了他。那林玉……到底为何去了湖城，又如何与纯王有了接触。
眉头蹙起，他忽然想起，当初在山亭，那几个死士提到的石碑，虽然他也问过林商，林商说与他无关，可眼下看来，分明那个石碑是有些来头的。
“苏仑。”
“属下在。”
“你亲自再去一趟山亭，看看当初林商与那伙儿人说的石碑，到底是什么。”
原本，他还以为有了林玉的消息，只现在看来，倒是依旧要瞒着伯府里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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