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肆拾章
这几日，比起大街小巷里的欢庆，纪伯府里却是由上至下都处于一种怪异的氛围中。
初一那日安康帝突如其来的赏赐，虽然事后纪伯爷已经打听到了另外几个大臣府中也收到了，可他还是有些困惑。
不因别的，皆是因着那日送赏太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纪伯爷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是以休沐后的第一个上朝日，纪伯爷比往日起得早了许多。
他惦记着，早些去，再遇到那些收到安康帝赏赐的大臣，可以套套话。
倒是后院里的姜氏，才给纪老太太请安出来，就见前院里的丫鬟急匆匆跑过来。
“夫人，侯夫人来了。”
姜氏一顿，“侯夫人？”
侯夫人怎么会突然来了？
那边姜氏正在招待侯夫人，这边阿芝已经兔子一般跑回了苒若园里。
气儿还没喘匀，便扯开嗓子朝着屋内的方向叫起来。
“姑娘！姑娘！”
阿雪正在垂首琢么刺绣，这是老太太回来以后，交给她的功课。这会子忽然听到阿芝的声音，手一抖，差点扎到手指。
“怎么了？”
阿芝已经跑进了内室，一抬手，指向府内兰亭阁的方向。
“侯夫人，侯夫人亲自来府上提亲了！”
这下，阿雪是真的扎到手了。
主仆俩手忙脚乱的处理了一下，待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提亲？”
原来，沈翊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只侯夫人来伯府提亲一事，不光是苒若园得了消息，就连纪筱萍那边，也知道了这件事。
揪着帕子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纪筱萍一直口不停的碎碎念。
“荷花，你没听错吧？”
荷花重重的点头，“奴婢是方才去厨房的时候，亲耳听到伯夫人身边的丫鬟说的。”
闻言，纪筱萍嘴角露出掩不住的笑意，满眼的欢欣雀跃。
府里一共就三个姑娘，大姐纪筱琴下个月就要出嫁了，纪筱苒又已经被皇家相中，满城尽知。
那这伯府里，剩下的姑娘可不就是自己了？
“奴婢先贺喜姑娘了，终究是没有错付等来了。”
纪筱萍一挑眼角，“这是自然。”
她除了身份不如纪筱苒，哪一点比不上她？世子爷光风霁月一般的人，又怎么会由着枕边人只是个联姻的对象。
只是，无论这会子阿雪这边，还是纪筱萍那边，都不及姜氏震惊。
“侯夫人的意思是，侯府要阿苒做世子夫人？”
自从上次听沈翊提起要娶纪府寻回来的这个嫡姑娘后，齐氏便上了不少心。原她是定在过了上元节之后再来登门提亲，可谁知，守岁那日，子源夜里便去敲了自己的门，说什么都要她赶紧登门提亲，一副再不去就来不及了的架势。
这才有了今日的匆匆拜访。
“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
应了一声姜氏的话之后，齐氏见姜氏仿佛有些犹疑，便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当初在太后寿宴时，我便瞧着贵府上的姑娘灵气逼人，若是伯夫人不嫌弃我家子源，便放心将闺女交给我们侯府。”
实际上，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姜氏心里是欢喜的。
去年县主来府上寻阿苒的时候，她便想过，自家姑娘和世子是很般配的，可如今人家真的登门求亲，她又不知如何作答了。
毕竟，着实是太突然了。
“毕竟是两家孩子的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可还是要顾着阿苒的心意。何况，也好等伯爷回来商议一番……”
而此时，姜氏不知道的是，哪里还需要她等纪伯爷回来再将这件事告知他。在退朝的路上，沈侯爷已经将纪伯爷给拦住了。
纪广文一捋胡子，眼睛瞪得老大。
“侯爷在这儿跟我说你儿子要娶我闺女？”
沈侯爷也很无奈。
可是，这是一早出门上朝前，齐氏给自己安排的任务。
“子源可从来没有求过我们什么，这件事，一定得给他办好了！”
沈侯爷也纳闷了，他一个做老子的，怎的还得对小子有求必应了？
纪老太太一早身子不大舒爽，姜氏与几个小辈请安离开之后便又小睡了一会儿，也没人敢吵她。是以等她知道侯夫人来府上求亲的时候，齐氏已经离开了半炷香的时间。
“去把姜氏和三姑娘都给我叫来。”
姜氏早料到了老太太要找自己，这边下人才进院子，她就跟着出了门。
“母亲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纪老太太懒得应她这话，一双阅人无数的眸子扫过儿媳妇的脸，开门见山。
“方才侯夫人来提亲了？”
姜氏是知道老太太一心想促成阿苒与纯王那段传言中的姻缘的，虽说侯府世子也是顶好的女婿人选，可在老太太眼里，她还真的摸不准……
“是，儿媳也没有想到，便想着等母亲身子好些了，待伯爷回府，一块儿来跟母亲商议。”
姜氏这话说的圆满，既尊重了老太太的意思，又拉住了纪伯爷给自己当做靠山。
这话，纪老太太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好半晌，她喝了一口茶水之后，缓缓开口。
“侯府世子那孩子，我是见过几次的，的确算得上是乘龙快婿。可既三姑娘已经与纯王殿下……”
只老太太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了。
纪老太太与姜氏一抬眼，正见纪伯爷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阿雪。
“母亲，阿苒与纯王殿下并无婚约，也无媒妁之言，皆是街坊间的传言罢了。三人成虎，母亲不可轻信。”
纪伯爷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才进了府便过来了。
也是因着遇到了来老太太这儿的阿雪，问了两句，担心母女俩在老太太面前不敢说话，他便匆匆跟来了。
何况，方才在路上，沈侯爷已经将话给他说得很清楚透彻了，如何抉择，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这会子再听到母亲说起纯王，他忍不住不顾规矩的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纪老太太是了解自己长子的脾气的，只睨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阿雪，却以为是小姑娘特意将伯爷给拉来的。
“三姑娘，我问你，侯夫人来府上之前，你可知道世子要向你求亲？”
她知道阿雪能从峄城来京城是因着侯府世子，这也是她听说侯夫人登门提亲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两个孩子早有私情？
阿雪微微垂眼。
一瞬，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翊要来提亲，她是知道的。可是，眼下这个情境，她是不敢说的。
“回祖母的话，阿苒虽与世子打过交道，但都是感激为上，并不知晓提亲之事。”
听她答话语态无异，老太太便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又转头看向纪伯爷。
“那依伯爷之见，我们伯府是否该应了侯府这门亲事？”
听得老太太不再追问自己，阿雪低低的舒了口气。
她不善说谎，这一句话，真是耗费了她大半的心力。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收到的那块玉佩，阿雪抿了抿嘴唇。这么来看，那算是沈翊送给她的信物吗……
纪伯爷原本就是不愿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做皇家儿媳的，只有在官场里沉浮多年，才会知晓那面宫墙内的人有多么可怖。他纪广文忠心为朝，不用靠女儿换取什么。
对于沈翊，他唯一担忧的便是世子是明确站在大皇子珩王身后的，如今局势不明朗，一切皆是未知数的时候，他还是担忧将阿雪许进去会害了她……
犹豫再三，纪伯爷缓缓开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何况，也要问问阿苒的意思。”
纪老太太是最不喜欢长子这副把妻女看得过分重要的模样的，可她也知道，二十余载这般，她改变不了什么，多说无益。
半晌，摆了摆手，老太太赶人了。
“罢了，你们商议出结果再来与我说吧，我也乏了，你们先回吧。”
一家人出了老太太的院子，纪伯爷还耐得住，可姜氏却是憋不住了。
“伯爷怎的知晓侯夫人来府上提亲了？”
她方才问过阿苒，不是小姑娘与他提起的。
纪伯爷双手背过身子，虽没有停下脚步，却明显慢了下来。
“侯爷与我说的。”
姜氏一楞。
这侯府，还双线并行？这边侯夫人来与自己说，那边侯爷去与伯爷说了？
“可头一次见着侯府这般提亲的。”
纪伯爷也跟着轻轻点头，可不是么。
头一次见到这般的。
倒是阿雪跟在他们身后，心下复杂。
听父亲方才的话，想来等会儿他们是要问询自己的意思的。
她，她该如何说？
只这边风平浪静，而伯府的另一边，却是暴风骤雨一般。
纪筱萍砸烂了自己屋里的好几个茶碗子，只嚷嚷着凭什么！
“纪筱苒不过是在外跟着算卦的过了十余年的丫头，凭什么她能勾得纯王，又引得侯夫人上门提亲！”
“世子定是被她骗了啊！”
“她定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对世子！”
听着自家姑娘满口对三姑娘的怨念与咒骂，荷花吓得跪在地上。
“姑娘，姑娘慎言啊……”
这毕竟是伯府，伯爷没有分家也是看在兄弟感情和老太太健在的份上，二姑娘这样毫不避讳的骂三姑娘，被人听去可是了不得的。
可无奈，此时的纪筱萍是听不进去任何一言一语的。
甚至，抬腿，便踹了荷花一脚。
“滚出去！”
等荷花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却正撞上奔着这边来的纪二爷与小李氏。
“老爷，姨娘，二姑娘她……”
纪二爷哪里还用得着听荷花说什么，自己的女儿什么样他很清楚，何况方才纪筱萍吵吵嚷嚷又大声得很，他想听不到都难。
小李氏跟在纪二爷身侧，拉着他的袖子，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生怕二爷一气之下伤了筱萍。
“吵什么吵！”
听着纪二爷如洪钟一般突然响起的声音，纪筱萍一下子静了下来。可也就是一瞬，她便扑到了小李氏的怀里。
“娘，我要嫁给沈世子！”
见女儿哭得撕心裂肺，小李氏也跟着啜泣起来。
“筱萍不哭，便没有世子，你爹也一定会给你寻得一门好亲事的。”
可纪筱萍却不依不饶。
“娘，我就要世子……”
纪二爷渐渐没了耐心，一脚踢翻屋子里的矮凳。瞬间，纪筱萍和小李氏齐齐缩了一下身子，生生憋住了眼泪。
“二姑娘我与你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再叫我听到你骂阿苒，你就永远别再出这个门！”
他没什么本事，如今的一切都是靠着大哥，眼下自己的女儿闹成这样，若是叫大哥大嫂听了去，他实在是没脸。
见状，纪筱萍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泣，可一双眼里，却布满了恨意。
纪筱苒抢走的，她一定要抢回来。
左右，亲事还未定下，便是定下了，距离她及笄能成亲也还有一年。
变数，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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