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生凤命?
古都古寺,名城名蓝。
一脚踏入殿式山门的那一刻起,就与喧嚣闹市所隔绝,周身萦满清幽磅礴之气。
此便是“三千歌吹灯火上,五百缨缦烟火中”的大相国寺。
“修行何须山水间”亦是此处历代所传的法语。
满目赞赏的谢凌恒不由冲一旁道:“妹妹,你瞧,这便是公子亭。为了纪念那信陵君的。”
“佛门净地,大哥安静些。”
谢凌恒这才发现,除了自己竟鲜有人打量,不免也讪讪闭嘴。
蓦地,众人身侧走来一名小僧,点头示礼后道:“这位施主,慧云大师想见见故人,不知能否随小僧去一趟?”
没错,被小僧拦下的正是谢懿德。
沿着中轴线一路不拐弯好久后,小僧才停下步子:“施主,到了。”
抬眼看去,大雄宝殿四字令人望之生畏。
谢懿德缓步迈入殿中,正对上那释迦摩尼佛像下盘膝的人影,忙屈膝道:“谢家懿德见过慧云大师,请慧云大师安好。”
只有余香袅袅成画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谢懿德因腿酸将要蹙眉时,安静的慧云大师才出了声:“施主可还心有所求?”
“所求不多。”
“得到未必是福,失去未必是祸。”说着慧云大师朝她看来,眼底带着宽慰:“施主这次倒是清明许多。”
被人两句话就打发了的谢懿德转头回望,面带不解。
其实时至今日,她也不过只见了这大师两回。
第一回是疏影死的那年,那回的他十分肃正:“施主天生凤命,万不可执念太重,否则必会招来祸端!”
可今日这大师为何如此平和妥帖?
难不成是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吗?
想到这谢懿德不由打了个寒颤,嘟囔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好奇了。”
毕竟这中间几年的记忆,她自己也并不是多么熟稔。
同一时刻的皇宫里,也是各自没闲着。
“回皇上,谢小姐见了慧云大师。”
那正在拨弄金丝笼的手稍稍顿住:“那老头不是号称不理俗事吗都说了什么?”
“这倒不清楚,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听不真切的穆齐往下睨了一眼,嫌弃道:“拢共就俩人,你给朕放开嗓子说话!”
“哦哦哦奴才愚钝。”王全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后讨好地笑道:“对了皇上,太后今日召了沈家小姐进宫。”
不料上头的人只顾着逗弄自己的新蛐蛐,根本心不在焉:“啥家?”
“沈家嫡女啊!进宫了啊!我的皇上!”
被这动静一震,穆齐昭也回神过来:“沈寻雁?”
“寻雁,来,到哀家这。”慈宁宫里,沈太后正笑得灿烂。
刚靠近的沈寻雁就盯上了那明晃晃的簪子:“姑母今日这簪子很是特别。”
“小姐有所不知,这是攸宁县主前些日子送上来的,太后很是喜欢呢!”
沈寻雁猛地转头看向清秋姑姑:“谢懿德?”
“没大没小。”沈太后蹙眉轻斥道。
“姑母,那谢懿德可比我年岁小。”
沈太后斜睨着她,语气中尽是不满:“人家是先帝亲封,哀家与百官亲礼的攸宁县主。咱们大齐建朝至今,能有这般殊荣的也就当年的永华公主和她了。”
“寻雁知道,否则就她那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脾性,我早就上鞭子了。”
“行了,若不是你父亲不许哀家将你留在宫中,也不会养出你今日这副男儿模样,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沈太后虽这么说着,但那眼神里哪有半分嫌弃。
没想到沈寻雁听到这话是着实伤住了,委屈道:“姑母我当真没一点女子该有的柔情吗?”
沈太后这才反应过来话说重了,连忙解释道:“自然是有的。只是女子的柔情不是给所有人看的,留给你日后的夫君看便好了。”
见沈悠芒面色红润的害羞样子,沈太后眼底划过暗色:“过两日哀家便叫你母亲来趟宫里,正好商量一下你的婚事。”
“姑母,您明明知道,我除了他”沈悠芒说着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打住,莫要与哀家再提他。”沈太后冷下脸打断道:“哀家说过几遍了,你可以不为家门而嫁,也可以不为权势而嫁,但你绝对不可以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没得商量。”沈太后顿了顿猛地反应过来:“你今日怎么不在家绝食了?怎么?是打定主意要为家门而嫁了?”
“我”沈寻雁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观察姑母的神色,轻声道:“寻雁觉得,日后常伴姑母左右也不错。”
“当真?”沈太后斜睨着她:“一入宫门深似海,日后你便再走不出这红墙宫殿了,不悔?”
真到了抉择的关口,沈寻雁却半晌答不出话来。
明明在家中已经下了决心的
没让她犹豫太久,便传来王全德那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沉默半晌的沈太后眉头一拧,他怎么来了?
沈寻雁也是这般想的,眼睛瞪得老大道:“姑母,皇上怎么会来?”
不怪沈寻雁惊诧至此,主要原因是她从未见过皇上。
传出去想来是没人敢信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沈寻雁幼时来汴京时,穆齐昭正被流放在江陵,所以没碰上过。后来沈家军挥师南下时,她又被父亲留在了青州,便更没见过。
直至这几年,她每每来宫里,却又恰好与皇上错过。
不过后来她也明白了,这个皇上似乎也不乐得娶她。否则,以她来皇宫的频繁次数,总该碰上几回的。
还不容她细想,殿中宫人便跪了一片,整齐地高喊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怎么想起来哀家这慈宁宫了?”
耳畔传来男子慵懒带着点磁性的声音:“近来朝政繁忙,疏忽了母后,心中不安,便来看望母后。不知母后身体可好?”
暗道做戏的沈太后撇撇嘴:“劳烦皇帝忧心了,哀家身子好得紧。”
“回太后娘娘,最近朝政吃紧,皇上整日劳心伤神,夜里都睡不安稳。太医说这赏花儿观景有益放松身心,奴才就斗胆跟皇上提了提。”
王全德先人一步跪下继续道:“皇上虽应允但又想空暇时候看望太后,奴才这才想到慈宁宫。毕竟这天下还有哪片花海比得上太后宫中的西府海棠啊?”
嘴倒是巧。
“起来吧,倒是难为你一番心思了。”沈太后笑了笑,让人看不出情绪:“既如此,清秋,去着人布好茶水糕点,哀家这就陪皇帝去赏花儿。”
一旁看戏的穆齐昭才不想去看花,于是眉头一挑,指向人群中的那抹亮色:“跪着的那个,诶红衣服那个,对就你,沈家的吧?”
被人猛地点名的沈寻雁忙磕头行礼:“回皇上,民女沈寻雁,参加皇上,皇上万福。”
啧这容貌当真不及懿儿三分。
虽心中嫌弃但面上却是善解人意得很:“起来吧,你既是母后的侄女,理应也是朕的妹妹。一家人,无需多礼。”
沈寻雁站起身子,朝出声处瞧去:“谢过皇上。”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金龙铺缀的黑衣,头上也是精致的金龙纹冠。墨眉似剑,鼻梁如川,瞳仁也极黑极亮,似乎轻易便能沉浸其中。
若说穆怀信面若冠玉,是汴京难得的冒着仙气的淑人君子。
那么这位生得便实在是鬓若刀裁,本该刚硬骇人,可偏偏那凤眸微挑,视而仿若有情。用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来形容这般眉目也不为过。
不过也是禁不得细看,因为那眸子深处浸着漩涡,还是冰冻的那种。
沈寻雁堪堪低头,脚下竟有些生寒。
见她如此胆小,穆齐昭有些无趣地移开目光:“既表妹也是来看望母后的,朕也不好白费你一片孝心。就赐伴驾赏花吧。”
“谢皇上隆恩。”
没了繁杂的人影,楼中斗艳的海棠也的确让人目不暇接。
穆齐昭眉梢挂着惊艳,赞道:“母后这儿的海棠,的确是为奇景。”
刚坐下的沈太后听到这话不免笑了,语气竟有些惆怅:“也就皇帝觉得新鲜,我守着这看了许些年,倒没瞧出有何奇景。”
“母后还是要多注意身子,这些年见母后如此辛苦替朕操持后宫这心里啊!实在过意不去。”
沈太后恰到好处地揉了揉鬓角,语气也泛着虚:“近来哀家的确觉得身子不如往昔了,易疲乏得很。”
“可需请个太医瞧瞧?”穆齐昭面上一派担心,却不多说半句。
你倒是请啊!沈太后眉目划过暗芒,扯开话题道:“皇帝也别怪哀家啰嗦,实在是你也该娶妻了,这后宫大小事务总不能哀家替你管一辈子吧?”
“朕日日听那群老顽固们说这事儿,没曾想母后也这般说。”
沈太后见惯了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因此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们都是肱股之臣,说得也都十分有道理,难不成”
没等她说完,就被径直打断:“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有理。母后如今年岁渐长,儿臣也实在不好一直麻烦母后操持后宫。”
“你我母子,何来麻烦?只是不知皇帝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原本安静当摆设的沈寻雁在听到这时也不免心底打起鼓来。
毕竟这些年来,朝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她的名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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