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想象那个画面，程蓁扑哧一下笑出声。
没有了妆容的修饰，程蓁看起来和从前无甚差别，只是脸颊的婴儿肥不见了，下颌线更明显了一些。一样的大大咧咧，套一件衬衫随便系了几颗扣子，同许鸢记忆里的模样完美的重合。
许是程蓁笑的太过好看，许鸢也不禁跟着弯了嘴角，露出了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被程蓁发现，又不好意思的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摇着头轻笑了几声。
“以往每次生病都能梦到你，这次也是。总梦见你穿着学士服冲我挥手，梦见演出排练，你坐在我旁边。不过每次叫你，你都不应。
我其实不知道该…该如何面对你，但既然你来了，我就，我就舍不得让你这么快就走。
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小禾，谢谢你不怪我，谢谢你能来，谢谢你愿意多呆一会…”
许鸢撇开头，努力忍着泪意，努力保持嘴角上扬，想说的话却愈发说不出口，最后化成一声颤抖的叹息，随着眼泪划过脸颊。
她极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一时觉得口干，端起杯子喝下去半杯水，晶莹的水珠挂在唇边，下一秒被她抿去：
“看我，说的乱七八糟，可能是烧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你一宿没睡了，快去睡一觉吧。”
两瓣粉嫩的薄唇一张一合，程蓁却顾不上听许鸢说了什么，从那滴挂在唇角的水珠出现开始，程蓁就只有一个想法——吻她。
但现在还不能。程蓁默念了三遍色即是空，把乱七八糟的邪念压下去，极正经的站起身，走到许鸢的跟前：“把衣服脱了。”
恶趣味的欣赏完许鸢又惊又恐的神色，程蓁不紧不慢的接上后一句：“看看你刚才有没有摔破。”真不经逗，程蓁在心里偷笑。
“啊没，我等下自己看看就好了…你…”
许鸢的脸颊飘上绯红，手足无措的着急往后躲，被程蓁一把抓住了手腕，撩起衣袖，细细的检查一遍，神色专注的好像真的只是为了看是否受伤。
幸好现在已是深秋，许鸢下楼穿的那身长袖长裤起到了保护作用，手肘只是有些淤青，程蓁蹲下继续撩起裤脚，确保没有别的伤口，才放心的点点头。
“其他地方你自己检查一下，有淤青的话记得用药油揉开。”语气认真，说话间将挽起的裤脚放下。“唔，我去哪睡？”
话题转的太快，许鸢还在发愣，脸上的红晕没来得及褪去，程蓁不得不又重复一遍最后的问句，许鸢方才回神，示意程蓁去自己的房间睡。
程蓁点点头，也不多客气，打着哈欠坐在许鸢的床上，抓过手机回复着消息。
上午九点半，吴冉冉中途醒来解决生理问题，看到上班狂魔程蓁发来的消息，当即清醒过来，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连发数条消息追问缘由，被程蓁用八个字回绝。
“不关你事，老实干活。”
数条含妈量巨大的语音发过来，程蓁一条没理，抬头对上许鸢小心翼翼探寻的眼神，眯起眼笑了笑，出言解释道：
“是我合伙人，跟她说我这两天不在，让她去上班，在这刨根问底要理由呢。”
“怪我，耽误你工作…”
“没有耽误，之前都是我天天上班她去潇洒，公平起见，我也该撂几天挑子轮到她去上班了。你病刚好些，换了衣服来床上躺，别着凉。我睡一下就好，中午起来吃饭。”
程蓁说完，见许鸢不动，叹口气走过去牵住那人的手腕，将人拉到卧室里，关门，又走去把窗帘也拉上，不大的卧室陷入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暧昧。
“站那做什么，不换身衣服吗？莫不是要穿一身从地上滚过的衣服上床？”
“啊？哦。”
“我去个卫生间，你先换着。”
“嗯好。”
许鸢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只晓得听一个指令做一件事，待程蓁重新回到卧室，许鸢已经换好了睡衣，坐在床沿出神。
可能是程蓁的表现太过自然，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并不出格，这会儿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启动，察觉出不对劲：怎么就要一起睡了？
程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许鸢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总是冷冷的，筑起一道很高的防线，不肯让人走进她的心里。明明思虑很多，又十分单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是个矛盾的结合体。
简而言之，要对付许鸢，就是要把达成目标的路修的九曲十八弯，叫人一眼看不到终点，但过弯的速度一定要快，不能给太多时间去思考，这样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的到达了目的地。
大学四年，程蓁深谙此道，自认为悟到了十二分心得，是可以发一篇论文到知网的程度，就叫《论如何拿下高冷禁欲女教师-以许鸢为例》。
边想边往床上躺，竟直愣愣的笑出声。许鸢正懊恼着，见她笑，虽不知是在笑什么，但还是添了几分羞意，皱起眉头来嗔怪：“什么那么好笑？”
程蓁听了这话笑容更甚，伸手把许鸢也拽上床，二人并肩躺在床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没什么好笑的，只是觉得庆幸，幸好你没变，我以前对付你那一套办法，现在还能用。”程蓁翻身侧躺，盯着眼前人的侧颜，用眼神细细的描摹。
“还是变了一些的，首先一条就是变老了。”许鸢感受到那道灼灼目光，轻叹口气，也侧身过去，与程蓁对视。“五年，我已经快要四十岁了，而你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是最好的年纪。”
岁月确实在许鸢的脸上留下了痕迹，那双澄澈的眼睛旁多了几道不易察觉的纹路，笑起来更明显些，但许鸢并不爱笑。
程蓁瞧着许鸢，神色专注，像是欣赏一件许久未见的艺术品，许鸢被她看的两颊又染上绯红，不自在的翻身回到平躺：“快睡一会儿吧，看你眼里都有血丝了。”
“好。”程蓁听话的应声，“不论变还是没变都先放一放，鸢鸢，我们确实有五年没见了。”
这是二人重逢后，程蓁第一次在许鸢清醒时唤她鸢鸢。说话的语气唏嘘感叹，这声鸢鸢，激起了许鸢的回忆。
最开始，程蓁一直循规蹈矩的管许鸢叫一声许老师。后来，随着二人关系的增进，便省去了称呼，你啊你的，干巴巴的叫着。
至于为何突然叫鸢鸢，是有次碰见了许鸢那时的老公，现在的前夫陈尧明。
程蓁那会儿还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有到底什么纠葛，只是从平日里许鸢厌恶提起丈夫的态度来看，这段婚姻并不幸福。
那天，十天半月不回家的陈尧明突然出现在学校，许鸢正和程蓁在琴房里上着课，他推门进来，一口一个鸢儿的说些家长里短，不顾有外人在侧，也不顾许鸢越来越黑的脸色。
程蓁不好插手这些家务事，站在一旁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看着许鸢冷言冷语的将人打发出去，闭起眼靠在钢琴上舒了口气，才敢开口：“他普通话不标准儿化音还难听，鸢儿快要念成远儿，真难听。”
许鸢早就习惯这无厘头的画风，勾唇干笑了几声，摇着头叹息。
“为什么叫你鸢儿？你的小名？”
“我父母这样叫我，他也就随着叫了。”
“喔，他这样叫，我偏不这样叫。”程蓁从角落回到许鸢身边，撇嘴嫌弃了几下，垂头想了想，唤出一声鸢鸢。
“鸢鸢，我以后这样叫你好不好？”
“没大没小。”
“鸢鸢，鸢鸢，鸢鸢～”
语调不同于常人习惯将叠字的后一个发轻声，程蓁说这两个字时都是发一声，尾音还随语境带出不同的延音，唱歌似的，很是好听。
没有严词拒绝就是妥协，许鸢不知不觉败下阵来，任由程蓁这般唤她。
……
“鸢鸢，来抱一下。”
又是一声鸢鸢，将许鸢的注意力从记忆中扯回现实，扯回身旁的程蓁身上。
下一秒，就被拥进一个温暖馥郁的怀抱。
程蓁的下巴似有似无的搁在许鸢的肩窝，一呼一吸间的气息惊扰着耳尖，使其染上粉红。许鸢下意识缩紧，僵硬了一阵，也任由自己沉溺于程蓁的怀抱。
时隔五年的紧紧相拥，似乎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却意外的毫无情//欲，只有满腔思念和牵挂。
“我才确定，你是真的，不是在梦里，不是在幻想里，是真的许鸢。”程蓁声音轻浅，生怕大声会戳破幻境一般，“好久不见，许鸢。”
许鸢轻笑，将头埋的更深了些，这样肉麻的话她说不出口，但她也是切切实实在程蓁怀里时，才确认这不是发烧昏睡做的梦。沉浸在程蓁的气息里不肯离去，许久，低声给出回应：
“程蓁，好久不见。”
“怎么瘦成这样，皮包骨头的，硌人。”
煞风景的话下一秒吐出，许鸢挣出程蓁的怀抱，面如晚霞，冷哼一声，翻身与程蓁背对背。
嫌硌人就别抱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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