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解梦(下)
放学后的书店总是挤满了很多热爱看书的小朋友,加上书店的老板对于这些不买书但是喜欢看书的小朋友十分宽容,很乐意把一些有意思的小说和漫画拆开包装给他们看,因此,这家名叫曦光的书店一到放学的日子总是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学生。
陈鹤臣轻车熟路地绕开一地看书的学生,朝着书店后院走去。
一如往常,他走到最里间,把书包放在木桌上,拿出笔记本,开始写这次的课程论文。陈鹤臣这学期选修了心理学课程,老师期末给他们随机分配了选题,他已经想好了大致思路,只是还欠缺一些事例来填补,正好,沈之言见多识广,可以给他提供很多素材。
“所以,那个小姑娘她还是做了那个决定吗?”
“那是她的选择,你只是把选择交给了她。”
陈鹤臣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心想,果然是那个人。虽然只在沈之言这见过这人一面,但是陈鹤臣很清楚,这次胡蝶的事情,他也绝对参与了。
陈鹤臣推开门,看见沈之言蹲在庭院里的花盆间,一株一株地给他的那些看不出品种的花草浇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银框眼镜,夹着公文包,像是上班族的青年恭敬地站在一边汇报工作。
陈鹤臣知道,那个青年属于梦的掌管者,他高中的时候曾在沈之言的书店里见过这个人。
梦的掌管者是一种特殊的少有人知道的职业,类似于某种秘密部门。梦境意味着很多东西,现代心理学将梦境认作人的心理折射,玄学家将梦看作预知未来,掌控命运的方法。这些,都反映了梦境里潜藏了很多信息。千百年来,许多人妄图从梦境中窃取天机,改变自身命运或者世界,但是这些行为往往会招致危机,引发动乱,所以需要梦的掌管者去分配,保存,监管这些信息。
虽然这个职业很神秘,但是陈鹤臣在沈之言这里待了十年,各种不该他知道的东西也都知道了七七八八,因此,在胡蝶的事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曾经点出他噩梦内容的梦的掌管者。
不过,沈之言的身份更加神秘,他似乎有权指挥这些梦的掌管者,就像这次的事情,胡蝶的梦应该就是沈之言命令青年去做的。
“哟,小鹤来了,”沈之言招了招手,“你们见过一次了,上次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秦祁,梦的掌管者。”
秦祁推了推眼镜,淡定地朝陈鹤臣点头致意。
“陈鹤臣,你知道的,以后要多多关照啊。”沈之言把水壶放回架子上,看了眼秦祁,秦祁知趣地和陈鹤臣交换了联系方式,离开了。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记得今天下午你是有四节课的。”沈之言曲起手臂,敲了敲陈鹤臣的背,“逃课了?”
陈鹤臣听出他最后一句话语调上扬,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立马解释道:“思修课老师临时有事,这节课我们改自习了,咳,那里自习不是自习呢?你这儿还安静些,我正好来写个选修作业。顺便,问你一点事情。”
沈之言年纪看着不比陈鹤臣大多少,像个刚刚大学毕业的青年。但是,十年前,沈之言作为监护人领养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陈鹤臣还真难猜出他的年龄。
这些年,沈之言虽然从来没有向陈鹤臣隐瞒他身上的特殊性,但也从不主动告诉陈鹤臣关于他的事情。
十年前,陈鹤臣的父亲车祸去世。沈之言突然出现,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绕过和陈鹤臣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们,直接成了陈鹤臣的监护人。
十年的相处,陈鹤臣虽然还是不清楚沈之言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也琢磨出了一些和他相处的默契,此刻,他正想着要怎么问接下来的问题。
沈之言在里间的架子上拿了块布,擦了擦手,又拿起书架上的一份报纸,递给陈鹤臣,“我猜,你需要这个。”
陈鹤臣一眼就看到鲸市晚报封面上的黑色大标题:“女孩离家十五年,凭梦中记忆找回亲生父母”,标题下面是一张一家四口痛哭拥抱的图片。
那个女孩就是陈鹤臣的同学胡蝶,胡蝶这次专业课考试请假没来,应该是为了找她的亲生父母。
陈鹤城看着下面的文字报道内容,写得十分感人。
十五年前,淼城突然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旱灾,庄稼颗粒无收,河水干枯,并且也因为地处偏远,物资匮乏,救援无力,很多当地的贫困人口不幸遇难。胡蝶的亲生父母因为实在没办法养活自己的孩子,迫于无奈,就把胡蝶送给了来救援的一对志愿者夫妇,而一家三口十多年来一直靠着低保度日。
如今,胡蝶从自己的梦里找回了自己孩提时的记忆,又通过媒体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从此一家人见面团聚。新闻最后用很大篇幅歌颂了父母与女儿之间的骨肉亲情,血脉相连,文字之感人足以让见者涕泪。
“所以,这算是一个好的结局吗?”陈鹤臣问。看到这则新闻后,他并不觉得这对胡蝶来说会很好,打破她安稳的现状,让她的人生出现一条未知的分岔口,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甚至,他总觉得这感人的文字背后藏着的东西并不美好。
“不管好不好,这都是她的选择,应该给每个人选择的机会不是吗?”沈之言笑了笑,“人生并不是总是一条既定的直线,每个人的命运都是错综复杂的网状,我只是看到了他们下一步的路线,并帮助他们走下去。”
陈鹤臣沉思了一会儿,回到电脑前,开始写他的论文,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哒哒”的键盘声。
“那未来她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吗?”
“你有后悔过的选择吗?”
后续的事情,得益于网络媒体的发达和热心网友的不断追踪,陈鹤臣经常能在网络上看到关于胡蝶的故事。
胡蝶的生父母为了生一个男孩,曾经在胡蝶之前生过三个女孩,不过这几个女孩还不会说话就夭折了。生完胡蝶后,胡蝶的生母曾经有一段时间没办法继续怀孕,那段时间作为唯一的孩子,胡蝶还是过得挺好。只不过,两年后,胡蝶的生母重新怀孕,并且村里的有经验的老人肯定这是一个男孩,胡蝶的父母高兴坏了,但也从此对胡蝶不管不问。
这一年夏末,淼城突然爆发了无人预料的旱灾,庄稼枯死,颗粒无收。为了养活一家人,特别是快要出生的小儿子,胡蝶的父亲将正在发烧的女儿交给了来支援的胡蝶养父母,但是并不是以送养的名义,而是让养父母付了一笔钱,同时胡蝶父亲承诺从此不会再和孩子相认。
而胡蝶的养父母结婚多年没有孩子,看着只有一小团,脸被烧得通红的胡蝶,心里一软,同意了这笔交易。胡蝶随着养父母来到鲸市安居,养父母隐瞒了胡蝶的身世,而胡蝶年纪太小,记不住从前的事,就这样越长越大,直到因为做梦记起了幼时的家乡。
虽然胡蝶没有决定抛弃养父母回到原来的家庭,但同时她也没忘记她的亲生父母。作为一个班的同学,陈鹤臣知道她经常会订淼城的机票,一到礼拜五,她总是会坐飞机回到淼城,和她的亲生父母团聚,而每次大型节假日,她也会把亲生父母接到鲸市旅游。只是,虽然一开始陈鹤臣发现她对于找回亲生父母感到很开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次校园里遇见的时候,胡蝶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忧愁。
再后来,大家都毕业了,陈鹤臣虽然没有胡蝶的联系方式,但也通过网络媒体了解到胡蝶的生活并不好。
她的亲生父母身体健康却不去工作,靠着低保和胡蝶的工资接济,还时不时要求胡蝶给他们买一个更大的房子来给她弟弟当未来的婚房。她的弟弟初中没毕业,胡蝶给他找了稳定的工作,他却一心只想着不劳而获,偷奸耍滑,进了几次监狱。胡蝶也曾想过放弃这一家人,可是他们每次都会到胡蝶的工作单位和家里哭天喊地,痛骂胡蝶,上了好几次新闻后,胡蝶的工作和家庭都受到严重影响,只能无奈妥协。
而她的养父母虽然对于胡蝶亲生父母不讲信用,认回女儿的行为十分痛恨,但还是心疼女儿,经常给予帮助。只是,时间一长,养父母的耐心终于耗尽,在胡蝶亲生父母把主意打到他们家的房子和养老金后,毅然决然和女儿断掉了关系。
陈鹤臣常常后悔,如果当初自己没听沈之言的话,让胡蝶去找沈之言,那她现在应该会生活得很幸福,而不是受制于那个像吸血鬼一样的家庭。
但是,正如沈之言说的,一切都是按照规则前行,即使没有沈之言去促成胡蝶和亲生父母的相认,也会有别的因素去实现。
每个人都朝着自己既定的命运走去,不管是胡蝶,沈之言,还是陈鹤臣自己,他们都像是一列待在固定轨道的火车,无法阻止,无法改变方向,只能等到驶向终点的那一刻。
这个道理,等到陈鹤臣切身体会到的那一天,才真正感受到命运这个词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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