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刻忆师(上)
看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楼层号,陈鹤臣再一次感到了不真实。
陈鹤臣的室友钱森最近遇到了一些难题,比如说最近他总是梦到上个世纪的场景,并且每次梦醒后他还能绘声绘色地讲起他梦里的故事。在梦里他是留洋的富家少爷,他去法国读书的时候和一个女同学相爱了,但是回国后家里给他订了结婚对象,他为了反抗婚姻,无奈和心上人私奔,结果因为战乱两人失散了,而他找了心上人数十年后因病去世。
这个带着时代性悲剧颜色的故事让宿舍的兄弟们唏嘘不已,不过,鉴于这位室友是历史系专业的,并且他最近正在学近代史专题,宿舍的其余两个兄弟一致认为这老兄是学得太累,精神恍惚了,于是抱着放松心情的目的,一宿舍的人去了电玩城。
只是,陈鹤臣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后,总觉得这个梦并不简单,于是,他和秦祁约定了这次见面。
原本只是想要咨询室友钱森做这个梦的原因,但是秦祁很热情地直接把自己的工作地址发给了他,并直接在公司楼下等着他。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个工作地点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神秘,但是,陈鹤臣没想到这家名叫“幻梦科技”,位于市中心写字楼二十二层的公司居然就是梦的掌管者的工作地点。
“如果我没记错,之前我在学校招聘会的名单上曾经看到过这家公司的名字,你们还招普通员工?”陈鹤臣转头看向穿着一身宽松休闲衫的秦祁。
“当然了,我们这家公司有正式注册过的,并且每年会去全国各大高校招聘,只是,我们招聘的要求比较特殊,一年也招不到几个人。”秦祁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本来人就少,最近又有几个员工违反规定被开除,我们这里的工作就更要007了。”
“可是,你们公司难道没有员工保密机制吗?你这么轻易把我带到这里不太好吧。”陈鹤臣有些犹豫,虽然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接触到了很多普通人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是秦祁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他带过来,这难道不违反规定吗?
“普通人进不了这里。进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沈之言都不瞒你,我只是一个拿着死工资的打工人,当然还是要听领导吩咐。”秦祁上前走了一步,对着紧闭的电梯门快速地划了几下,陈鹤臣甚至都没看清他划了什么,电梯门就打开了。
和普通的公司一样,陈鹤臣看到了在工位上忙碌的男男女女。和秦祁说的一样,这些人特别忙碌,一个个盯着电脑屏幕,没有抬头,空气里弥漫着苦咖啡的味道,风油精的味道,陈鹤臣甚至看到一个头顶地中海的中年人一口干尽了绿瓶里的风油精,面不改色地继续盯着屏幕。
秦祁什么都没说,一路带着陈鹤臣穿过监控区,操作区和信息储备区,来到休息间。
只见休息间里全是像胶囊仓一样的东西,秦祁对着其中一个按了一下,舱门被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人佝偻着躺在舱内。
“起来,到你轮班的时候了,猴子。”秦祁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空气锤,狠狠地敲了几下。
“滚,老子叫侯冬狮,臭眼镜。”侯冬狮从舱内出来,那是一个看上去和陈鹤臣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只不过,那头斑白的头发,也许是少白头?
“所以,他是新来的员工?”侯冬狮带了点审视的目光看向陈鹤臣。陈鹤臣觉得这目光说不上有多亲切,甚至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沈之言的人,你说呢?”秦祁拍了拍陈鹤臣的肩膀。
侯冬狮动了动嘴皮,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只是“切”了一声就离开了。
“好了,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走吧,该谈谈你说的那件事情了。”
长鲸街,这是鲸市的一条文化古街,或者说这更像是一条政府为了旅游收入而创造出来的一条网红街。
据传,鲸市很多年前是一片靠海的渔村,这里的百姓靠海吃海,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很幸福。
突然有一天,海里出现了一条很大的怪鱼,这条鱼会说人话,呼风唤雨,神通广大,常常引得海水倒灌,淹没百姓种植的庄稼,甚至连出海捕鱼的船只也常常被海浪打翻,淹没在海底。
当地的首领和怪鱼商量,希望它不要再危害百姓的财产和生命安全。可是,似乎有哪个环节没有谈妥,怪鱼直接让海平面上涨,想要将渔村变成大海。
正在生死存亡关头,一个少年挺身而出,杀死了为非作歹的怪鱼,保护了渔村的百姓,可惜,少年最后力竭而死。
为了纪念这位少年英雄,从此,他名字成了当地的地名,而他杀死那条怪鱼的地方变成了如今的长鲸街。
这个传说也许是假的,但是在当旅游部门的一顿操作下,长鲸街成了每个外地游客来鲸市必定打卡的地方之一。
今天,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很多外地大学生来这里的网红店打卡,陈鹤臣和其他三个室友都是本地人,因此,对于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网红街从来都是避而远之的,毕竟这里的东西大多贵而无用,只能坑一坑外地人。
“所以,你说我室友的那个梦并不是你们的人给他创造的,而是他自己做的梦,既然和梦的掌管者无关,那我们来长鲸街干什么?”陈鹤臣避开一个倒退着拍照的游客,看着古城墙上的“长鲸街”三个字说道。
“来找一个人,在我找到你室友的资料后,我对他近几天做的梦进行分析,最终得出结论,这应该和他的前世记忆有关。”秦祁拉着陈鹤臣走向另一条人少的小道。
“前世记忆?我还以为你们梦的掌管者和沈之言的存在已经够离奇了,现在你居然告诉我人还有前世这种反科学的结论。”虽然陈鹤臣自从认识沈之言后,就已经对各种神奇的事情提高接受度了,但是秦祁突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那些奇幻小说里写的前世今生都是真的,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于是,秦祁就一路拉着已经懵圈的陈鹤臣,东拐西拐来到了一家民居前,拉着门环敲了敲。
几声过后,一个穿着工装的姑娘开了门,开口就说:“不出租,不卖房,不买东西。”说完,就准备关门。
“我是秦祁,找温永镌,你师父应该叮嘱过你。”秦祁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名片抵在门缝上。
“进来吧。”这姑娘像是脾气很不好,直接冲着里间大喊了一声:“狗东西,你来客了,出来接客!”
还在懵圈的陈鹤臣被这一声大喊惊醒,回过神来,只见一个穿着青色的精致唐装的人从院子东侧的房间出来。
说实话,陈鹤臣还是第一次在日常生活中看到一个年轻人穿唐装,毕竟这种服饰更多的还是作为礼服在特殊场合出现。这个叫温永镌的年轻人看着要比沈之言和秦祁都年纪小,虽然前者是因为身份过于神秘让人猜不出真实年龄,而后者又因为工作原因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很多。
不过,陈鹤臣猜测他年纪小的另一个原因是温永镌竟然对着那个暴躁的姑娘撒娇!这是他作为一个二十出头、一米八五的身心健康的男人,万万做不到的,心情之复杂就像是看见了一头狮子对着猫咪蹭毛。
“小柔你又说脏话,师傅不是说过作为一个温柔的小姑娘,不能说脏话,要尊师重道,孝敬师父。来,去给师父买两碗红酥醪,中午吃撑了,要消消食。”温永镌整个人都挂在温柔身上,像是没看见温柔正满脸嫌弃地挣扎,继续说:“然后再去一点点心给师父买枣泥酥,茶蝶酥,豌豆黄,芸豆卷,如意卷……”
“烦死了,一天天就知道吃,说好中午每个人两块彩云糕,你还偷吃我一块,活该你吃撑,每次去一点点心都像去进货一样,上次人家员工看见我都直接说每人限购二十斤,你一天天像个零食黑洞一样,居然都不长胖。”温柔狠狠捏了一把温永镌手臂内测的肉,趁他吃痛,直接把人从身上甩下来,气呼呼地走了。
“好了,我那个不孝徒弟走了,直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温永镌总算是恢复到了待人的正常状态,把两人请到正堂,倒了茶水,一派正经的样子。
“我想问,你之前和我说过的,最顶级的刻忆师能够将人的记忆刻入灵魂,伴随转世,这是真的吗?”秦祁说完,指了指陈鹤臣,“陈鹤臣他室友的梦里最近出现了一些上世纪的信息,我们这边认为与他的前世记忆有关。”
“哦?”温永镌像是刚发现陈鹤臣在场一样,突然蹲在陈鹤臣面前,像盯着一个稀奇的物件一样看来看去,“就是这小子啊,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还没我家小柔可爱,沈之言居然愿意找丝丝帮这个小子断线,实在是……”
“温永镌!”秦祁突然出声,他看上去好像有点着急:“我问你的事情,你还没回答。”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显印’嘛。”他回到位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虽然说最厉害的刻忆师可以将记忆刻入灵魂,生生世世都不会忘掉,不过,这着实有点夸大虚词了,据我了解,最厉害的刻忆师即使能将人前世的记忆刻入灵魂,但经过三世轮回的冲洗,第四世基本剩不下什么了,就你说的情况,这个人应该是在上个世纪被刻忆,然后才出现了这个征兆。”
“什么是‘显印’?”陈鹤臣问道。
“喂,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刻忆师啊,现在的小朋友,一点常识都没有。”温永镌摆了摆手,好像刻忆师是什么平常的,每个人都知道的职业一样。
“刻忆师,顾名思义,他和人的记忆有关。最早的刻忆师是一个木工,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因为思念妻子,他把许多木头雕刻成妻子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他的雕刻过于传神,这让他对妻子的思念更加深刻,不满足于只对着一块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木头。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差,他开始记不住妻子的模样,他穷尽所有的办法,直到一天,他学会了一种雕刻记忆的办法……”接下来的话,秦祁还没说完就被温永镌打断了。
“哎哟,我说你再这么给小朋友讲故事,天都黑了,我这儿可不让蹭饭。“温永镌正了正神色,用威胁的口气说道:”小子,你只要记住,我们刻忆师是可以随时把你的记忆消除,改变,甚至将你没有的记忆增加进去的可怕的人,所以你给我小心了,要好好尊敬我,不然我随时把你的记忆消掉,让你变白痴。”
“不会的,沈之言不会允许你违反规则的,”陈鹤臣一点都不害怕:“还有,你们还是没告诉我什么是‘显印’?”
“算了算了,你这个小鬼太难骗了,明天傍晚,把你的朋友带过来吧。”说罢,温永镌开始赶客,推着两人出门。
落日西沉,万家灯火,长鲸街旁沉河的水潺潺流动,倒映着各色灯光。
“所以,‘显印’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要再给我用讲故事的方式了,我不是小孩子。”在沉默声中,陈鹤臣率先开口。
“每一个刻忆师都有独特的唤醒记忆的方法,比如,曾经有一位刻忆师帮助失忆症患者将失去的记忆重新刻出,而他的唤醒办法是让失忆症患者回到他平时待的地方,在回到那个地方后,他失去的记忆就恢复了,这个过程叫做‘显印’。”秦祁顿了顿,看了一眼陈鹤臣,继续说:“你的室友应该是前世遇到了一个通过梦境唤醒记忆的刻忆师,通过我们这边对梦境的观测,你的室友属于不常做梦的那一类型,最近应该是接触到了一些特定的刺激,所以做梦频繁,他的前世记忆应该近期就会恢复。”
“这对他会有影响吗?我的意思是,人的大脑里突然出现了一段他的认知范围外的记忆,他的认知会出现混乱吗?”陈鹤臣皱眉。
“有这样的例子,上个世纪末,一个鲸市的十三岁小女孩突然说自己其实已经二十多岁了,她上辈子的家在芜省云河县,并且把自己的家庭住址和环境说的完全与当地一户人家符合,而这家人的女儿确实在十几前去世,而那个女孩所说的生前身上的胎记也与她家人记忆中完全一致。女孩和家人认了亲,之后也经常看望前世的家人。只不过,随着时间的变化,女孩的认知总会出现混乱,一开始是记错时间,然后她开始把上辈子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搞混,最后她时不时出现幻觉,她的家人只能把她送去医院。”秦祁说。
“那钱森他也会这样吗?既然这么做很危险,沈之言为什么不阻止这些事情发生?”陈鹤臣有些着急。
“这需要看刻忆师的技术和每个人的不同情况,我刚刚说的那个小女孩她是被一个违反规定的刻忆师强迫刻下了记忆,并不是每个刻忆师都能够做到将记忆刻入灵魂,这需要天赋和练习,那个违反了规定的刻忆师为了做这个实验,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对那个女孩刻记,并为了尽快知道结果,杀死了那个女孩。而沈之言在知道那件事情后,第一时间抓住并惩治了那个刻忆师,也帮助那个女孩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之后加强了对刻忆师一族的监管。”秦祁看了一眼陈鹤臣,继续说:“沈之言他作为我们这些人的监管者,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确实没办法做到无一遗漏。甚至,他自己本身也是受规则制约,很多事情他也是有心无力。”
“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我没怪他。”陈鹤臣看了秦祁一眼,像是知道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只是,还没等秦祁舒一口气,他又问:“今天温永镌说的‘断线’是什么意思?还有丝丝是谁?”
原本以为陈鹤臣之前在温永镌家没有提起这件事是因为没有听清,但是既然他问了,秦祁却不能直接告诉他,毕竟,在沈之言走之前交代的是事情里,并没有允许他像个大嘴巴一样,将十年前沈之言找线娘救陈鹤臣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秦祁很难得地朝陈鹤臣微笑:“这件事情我没有告知的权限哦,亲,你还是去找沈之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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