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祈福

　　赤金率队将围观的人群驱逐，可风灵雀浑身是血昏迷的样子已被很多人瞧见，流言像水一样流泻了出去，都传言可敦被人刺杀，生死不知。

　　她的病情凶险，尖锐的金属物透体而出，从背后直透前胸，便算是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看了也不禁会忍不住皱眉惊呼出声，她的一件白衣已经染成了沉甸甸的暗红色。

　　巫主看着如此重伤的可敦，唉声长叹，“现在除了恳请苍狼神保佑，我不还能做些什么了。”

　　赤金满脸沾着她的血，睁大双眸跪下来哀求着，“求求您了，不管怎么样您也都要救一救她啊！”

　　巫主叹着气，拿起绑满彩色布条的手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比三年前更老了，头发胡子花白如雪，脊背佝偻，他让人将风灵雀放在了苍狼神的神像前，命十二巫正昼夜不息的颂跳祈福。

　　袅袅空灵的颂唱从巫主的帐中远远地传出，那些守在帐外的牧民听见这祈福之歌不自觉地跪了下来，跪在草地上跟着一起轻轻颂唱，替他们年轻的可敦祈福。

　　歌声像是会传染一样，朝四面八方传播了开去，一个帐子传到另一个帐子，帐中之人放下手边的活计，停了下来，跟着一起虔诚的颂唱，浩渺而雄伟的歌声一圈圈荡涤开去，甚至有的人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从歌声中读到了恳切的心愿，便也跟着一起吟唱。

　　后来他们说那段时间在月牙湖畔歇脚的牧民看到了奇观，无数的狼群从躲避的密林里传来，对月哀嚎，声声凄凉，每每半夜才止息。

　　后来传说开始传的神乎其神，变成了草原乌雅可敦病重，一只通体白色的巨大雪狼忽然出现在了月牙湖畔，它带领着群狼纷纷走出山林对月哀嚎，半月才停。

　　他们说那是狼神显灵，带着它们的子民一起为可敦祈福，可从草场茂密到枯萎衰败，他们都未能再见到可敦。

　　敕丽太后只得再次出山，带着宝迪一起承担起守卫草原的重任，今年的冬季比往常时候来的还要更早，昨日还是一片青葱的草地忽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雨冰雹，厚冰盖住了草地，冻死了大片的草场，越来越恶劣的天气让他们倍感无力，敕丽思前想后，决定带着大部队朝南迁徙。

　　连绵的大雪来的猝不及防，行至半路的迁徙队伍迎头碰见了大雪，半路冻饿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人们内心惶惶无依，敖登汗王与可敦被刺杀，汗王已当场身亡，就连可敦亦生死不知，又遭遇如此极寒的天气，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们吗？

　　他们跪地哀哭，像是被苍天抛弃的无措的孩子。

　　七岁的宝迪坐在马背上，回头看着自己背后哀哭不止的子民，他的手紧紧地攥紧缰绳，内心惶恐不安，可他不知该怎么做，该做什么才能让他的子民好过一些。

　　多轮巴没说什么，大胡子上挂满了冰霜，低声叹着，“小汗王，走吧。”

　　迁徙行至半路，最前头六匹骏马拉着的马车里，慢慢站出一个身披白裘大衣的身影，风灵雀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她甚至有些站立不稳，可她终归是再一次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风雪一扬，便落了她满头的雪，她置之不理，声音清清淡淡，却叫人心中为之一振，

　　“我的子民们，跟着我一起挺过这场风雪，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打到，苍天不可以，大地也不行，风雪更不可能！我们是苍狼神的子民，要像狼一样去索取，也要像狼一样凶狠地活下来！”

　　“我的子民们，我站起来了，你们也永远不会倒！”

　　迁徙的队伍慢慢停了下来，看着风灵雀的小小身影摇晃着，却风雪里坚挺着，坚硬如钉子一般钉在风雪里，坚硬，冷锐，倔强。

　　“可敦！是我们的可敦醒过来了！”

　　“她挺过来了！”

　　山呼海啸般的惊叹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人们丢了手里的负重，匍匐在雪地里激动地流着眼泪，“苍天不弃，我们可敦终于又活过来了！”

　　这些在雪地里讨生活的牧民们双手合十，跪着朝最前方的马车行礼，后方的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听说是可敦醒来，无不感激涕零，纷纷跪谢苍狼神。

　　宝迪坐在他的小马上，神奇地看到刚才还期期艾艾，抱怨连连，行动缓慢的队伍，忽然人人充满了干劲，口里欢呼着，大笑着，在雪地里蹦高着叫着，兴奋不已。

　　风灵雀在马车上站了好一会，看着身后漫长的队伍在雪地里蜿蜒，看着人们的脸上重新燃起笑意，衷心地在为她的苏醒而感到高兴。

　　她漾起笑脸，这片草原和草原上的子民，她已无法割舍，她必须要让他们都能过上平安喜乐的日子，再也不需要忍饥挨冻。

　　敕丽从帘子里走了出来，扶住她，温声劝着，“别吹风吹久了，让大家看到你安好，大家也就放心了。”

　　风灵雀点点头，没再强求。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也不知道她病重的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总之，她活了过来。

　　她像一杆遥遥的旗帜，烈烈地迎风招展着，更像一股信念，支撑着在风雪里挣扎的牧民们拼着劲，闯过风雪。

　　宝迪驱着马站在路边，看见咬着牙扛着重物的牧民们成群结队的从他的身旁经过，再无人抱怨，人人只是咬着牙向前，他小小的心里有些微的触动，却不明白那是什么。

　　多轮巴骑着马护卫在他的身后，嘴里喷出长长的白雾，叹息道，“希望有一天，您也会成为这样的草原领袖。”

　　宝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漫长的迁徙终于落了脚，可这个冬天注定更加难熬。

　　他们也有感觉，冬天似乎一年难似一年了。

　　队伍刚刚停下来，数道政令开始从王帐里传出，风灵雀再次一肩挑起了带领部落过冬的艰难战役。

　　其实她心里明白，燕北的环境苦寒，自然灾害不断，草场不断退化恶化，想要让如此之多的牧民都能安居乐业难上加难，否则，呼和汗王当年也不会毅然决然舍弃祖辈的土地，迁徙去了中原。

　　她拥着棉衣，轻声咳嗽着，重伤垂死又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已经是幸运，可她到底伤了底子，加上连年征战新伤旧伤叠加，让她恢复的格外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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