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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章


又过几日,秋意更起,霜寒拢人袖。

        一阵秋风便卷下一层落叶,山中渐凉,林间层叠犹如染晕,幸而晴日犹在,映得物态多姿。

        村中生活无变,各家炊烟升,田顷忙作时,持锄相逢语笑依依。知晓谢玖醒来,家家都有温善探望,携些山里长出的野果,或是平日吃食用作之物,叫谢玖好生补养身子。

        晏斐一如先时,晨晓上山采药,赶在谢玖醒前回来。他在庭院支起许多竹架,将采来的草株晒干,而后研磨、煎煮汤药,满院药香清幽,舒神安心。

        除此以外,晏斐捡柴弄炊,照顾谢玖,周到细致,再没有旁事。

        谢玖伤处开始结痂,已能下得床榻,缓慢走动。晏斐便在院中空出一处,为谢玖置放了矮竹榻,白日消享秋光,任山风拂面,看院中桂花落下。

        一晌年光,等闲无处不悠静。

        “山中岁月真好,不管朝夕,若能这样平心静气活着,还真是三生有幸。”谢玖忽而感慨,看向晏斐,“晏公子说是吗。”

        晏斐坐在院中另一处,暂得清闲,也不外出走动,只怕留谢玖一人难免有个万一。他低头雕琢着一块木头,闻言动作滞下,抬眼恰望见陌上,三两稚童手执树枝嬉闹,蹒跚追逐,一派天真无忧。

        他淡低下头,目光又落在手中,应声说道:“此间有如世外桃源,确实叫人艳羡。”

        谢玖笑了笑,也不计较晏斐的内敛。他虽不多说话,这几日始终静守在她不远处,好似担恐谢玖无人相应,久而久之,谢玖倒也习惯了。

        偶尔入神错乱,她还真会思琢,离了晏斐该如何是好。

        “正是终日闲懒,自来了这里,谢玖也未数时日。晏公子可知,今日十几了?”谢玖正声问道。

        恰好药罐煮沸,“噗嗤”声连续不断,陶盖轻响。晏斐忙起身去,隔布巾捏起陶盖,另一只手伸出,细掸去落在上头的几粒桂花,将罐中的药轻缓倒在木盆中。

        “已有十五。”晏斐神色平淡,端过木盆至谢玖身侧,蹲下身子,“药已经熬好,家主该敷药了,而后晏斐,为您针灸活血。”

        说罢,他垂眸替谢玖挽起裤脚,熟稔地浸湿厚巾帕,携过浓郁药香,趁着热气滚烫,晏斐将其敷在谢玖腿上,专心致志不作多想。

        自谢玖允了他,除却养伤换药,晏斐沉心为她调理身体,每日多添一副药方煎煮,还不忘熏蒸敷养,以作内外相辅。

        只是这样一来,他便多出不少忙琐。

        “十五了啊……”谢玖嘴里又喃了一遍,“上月十五,谢玖与晏公子长安同游灯市夜集,不想一月过去,伴在谢玖身侧的,还是晏公子。”

        说到这里,她目光又落在晏斐身上,安和而平淡。晏斐安静为她施针,自她那处,只得见半垂下的眼睫,以及不染瑕尘的侧容。

        一时看得出了神,不知晏斐施在哪处,剧痛顿时袭来,谢玖没有防备,拧眉“嘶——”地轻呼出声。

        晏斐指间一颤,似有犹疑,压了声音说:“接下来几处是有些痛,家主若忍不下——”

        “无事。”谢玖强挤出笑,方才隐约的心猿意马,顿时烟消云散,“只是忽而没有察觉,晏公子且随自己的,谢玖受得住。”

        晏斐捏针犹豫片刻,值此半途弃掉,难免替谢玖可惜,只好尽快一些,继续寻穴位刺下。

        闲风犹不动,桂花静摇落。

        一番工夫下来,谢玖安静如初,再没溢出半句痛楚。晏斐浸了满额的汗,收针轻舒口气:“照此再十日,家主双腿便不会如以往易得无力,行站久一些也无妨。”他说着,倏地抬头,却又愣怔住。

        谢玖闭着眸,面容已惨白如纸。

        忍得习惯了,即便是刺骨的疼痛,也只知压抑,怎敢轻易说出。

        谢玖唇色如纸,动了动,方找回声音:“晏公子针法虽好,力道却也刁钻,以后施给旁人,怕是少有人耐受得住。”

        她斜倚在竹榻上,似已脱尽力气,还不忘柔声打趣。那双眼慢睁开,依旧温和淡然,隔着药香与吹落的桂花,平静望着晏斐。

        她这话虽温和,晏斐仿若隔绝,未听进去。山间凉风时断时续,影绰间庭院的桂花树婆娑摇动,斜下半暖秋光。

        他缓低头,忽而觉得手中一行细针极为碍眼,无处安放。

        不知过许久,山风扫至面颊,晏斐身形方动,将银针裹好僵硬收回,掩眸说道:“晏斐只求精进,疏忽了这法子的狠劲,害家主这般受累。”

        谢玖轻抿唇,思忖着又说:“大抵是这几日懒怠,将身子养娇惯了。不是什么大事,多受几回就好。”

        晏斐轻摇头,忙着收拾残药:“以后再不会了,晏斐为您再换个法子。”

        话虽只言片语,这针法……晏斐也费心钻研了几个日夜,好比临阵改道,哪有说得那样容易。

        谢玖细想了会,皱眉道:“到底是你的心血。”

        “本就是为家主打磨出的,家主难以承受,便不应当再继续,心血二字从何谈起。”晏斐侧身淡道,“况也并非这一个法子可取,温和些的也有,不过是……再多耗些时日罢了。”

        他说到这里,悄然瞥眸看去,谢玖躺在竹榻,面色已不似方才难看,眉间依旧紧蹙,似在深思。

        那样不作声响,愈像是随时由风吹散般,不敢触及。

        晏斐转身,无力得似高山倾压,声音低低诉来:“只是家主日后,疼痛可说出来,晏斐粗笨,怎能够时时刻刻……顾及周全。”

        谢玖向他那处偏过头,可晏斐说完,端着那些细碎物事,无声走回了屋中,头也未回。

        他向来温软,同谢玖共处,多以她的喜好将就,少有自己的脾性,更莫说这般没缘故的低落。

        谢玖一时反应不过来,良久愣住。

        日光渐灿,枝叶随风娑然,远处孩童不知何事,止了笑逐,彼此站立不动。又听见少女细碎的声音,淡说着话,脚步轻巧悠闲。

        孩童跟在珂儿身后,随她一道过来,半途绊到石子摔倒在地,珂儿忙蹲下身子,无奈抱起他:“都这么大了,阿弟几时能当心啊。”

        两人慢悠悠,一轻一重晃着步子走来。

        至庭院木篱,珂儿放下阿弟,轻推开半掩的栅门:“谢公子,今日可好些了?”

        谢玖应声回顾,端正了坐姿,慢回道:“珂儿姑娘来了啊。”

        有客人来,谢玖既伤势好转,本该起身相迎。只方才晏斐替她挽裤脚施针,双脚露在外头,也未着鞋袜,当下只好故作镇定,尽力遮掩。

        好在珂儿不在意这些,领着阿弟进来,口中笑言:“谢公子身子虚弱,多晒些秋阳正好,再多些时日山中骤冷,便不能这样舒适贪闲了。”她说至一半,忽而低眸,似有光芒流转而过,止住了声。

        谢玖心领神会,回眸一望,晏斐果真立在屋口,眸色平淡无波,气质似山雾远尘。

        珂儿少了些方才的随意,定声细道:“晏公子也在。”

        晏斐点头,携满身药香走至谢玖身侧,低下身为她着上罗袜,又将方才自屋中拿来的披衣展开,轻柔盖在谢玖腿上,一丝不漏。

        这样的妥帖关怀,甚至有些卑微了,珂儿在白芷村中,还从未见识过。

        不过这二人既是主仆,彼此相与自有他们的规矩,她是外人,便识趣不会多嘴。

        “珂儿姑娘又是来送蛋羹的?”谢玖见晏斐直起身子,又要避开,眼波一动,勾唇轻然相问。

        幽萦药香未再淡去,晏斐顿了顿,又回至方才的淡然安静,好似不以为意。

        珂儿一愣,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她见晏斐虽依旧不言语,却也停留了下来,安心了几分,继续说,“是珂儿阿爹说,今夜恰好月圆,二位公子身在异处,难免清寂,便叫珂儿请二位莫嫌弃农家菜食粗野,过来一道吃饭。”

        村人皆是好客宽厚,这几日里,请晏斐二人去家中吃食的不少。只是晏斐清静惯了,总不习惯作客,且挂记谢玖身子,走动远了也无益,便只作婉言谢拒。

        与其杯觥交话,他更愿独守一院,漫倦安眠。

        静谧间,又是一阵桂花洒落,地上铺就的满地细瓣,亦卷起些许小旋。

        “阿兄……抱——”正是这一顿足,忽觉下摆微动,晏斐回身,珂儿阿弟趁大人不在意,竟已蹒跚踏过满地桂花,扑至晏斐腿上。

        谢玖见状,忍俊不禁,狭促看向他。

        孩童先时绊了一跤,前裳沾了许多泥土,这一扑抱,晏斐不能幸免,青衫得了好些泥渍。他满面无奈温和,好似被轻而易举束缚住,不敢动弹。见谢玖作壁上观,晏斐只好将孩童抱起,轻柔呵逗。

        珂儿又惊又窘,面容顿时红下:“家里顽闹些也罢了,阿弟这样没轻没重,弄污晏公子衣衫,我、我会替您洗好。”

        晏斐低头望了一眼,宽慰道:“无事,生火煮药下来,本就不甚洁净了。”略想了一下,他慢启唇,“只是作宴一事——”

        “农家菜食别具一格,我们怎会嫌弃。”谢玖忽抬声,满含微笑应下,目光缓慢移向晏斐,“珂儿姑娘好意,自不当推辞。”

        闲阳煦煦,恰好不凉不燥。

        山野陌上草摇叶摆,远眺犹如浮光带尘,一派宁寂安好,逸然舒适,悠惬不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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