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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谢玖醒后第二日,东陵城外将士列阵,乌甲粼光远及无穷,震吼声如吞云河。

        第三日,湛帝大军闭封东陵,关山迢迢,长路只见松影,无人往来流贩。

        似沦于绝路,百次楼阁,长屋繁盛,渐如日下江河,孤困而亡。东陵百姓不敢妄动,心中忧怖更生,既不能出城犯险发问,唯有长叩谢氏府前,请家主看在同居东陵的份上,为城中众人求个生泽。

        第四日,谢氏府阁重门紧闭,不见人影。

        同以往的许多年一样,谢府不问朝堂外事,独落一方如孤修。

        药香幽淡,精舍昏宁。

        晏斐静坐在院中栏杆处,目光落及长树飞絮,依旧是盛花沾光,延至角阁深墙,青岩沉固不动,日色将落,天际夕芒染透云色,鸦雀划过,间或留声。

        他看得出神,旁侧药炉腾起白烟,瓦盖清脆碰响,方扯回他一些心绪。

        晏斐顾了一眼火候,思及时日已晚,凉色渐生,便起身移步走入屋舍,闭下轩窗垂竹帘,走近床榻,正要探一下谢玖身子可有暖。

        谢玖指尖动了动,在暗淡屋室里,半梦半醒,又睁开了眼睛,依稀望见晏斐细致绝尘的轮廓。

        暮昏掩了华光,安静得不闻方物。

        “独孤湛的大军,还在东陵城外?。”谢玖声音细微,仿佛是为打破屋舍中的静谧,随口问出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晏斐闻言一顿,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妥帖地倒了杯温茶,扶着谢玖,耐心地一点点喂她饮下。

        谢氏众人为让谢玖养病,彼此有意无意,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而今的难处,只道是独善其身,千军万马也不抵她安然无虞。

        不曾想,原来谢玖早已了然,许是上回醒来,恰听见了苟胜急迫的说辞,又或许本就料到这个结局。

        权谋之道,瞬息万变,天子只容人臣,既诸事了了,反戈也是常事。

        借着最后一道缝隙处的暮光,晏斐见一杯茶只去一半,谢玖神色恹淡,唇瓣已湿润泛泽,这才落下残茶,敛目回道:“相思莫多思虑,有晏斐在,定不会有事。”

        谢玖好笑,她目色昏沉,已经着物不清,隐约望着晏斐那处方向,宽声说:“阿斐不是神,怎可把一切都担在自己身上。”

        他有细缜心思,早先料到此番境地,知道谢玖意欲何为,或多或少,亦阻拦耽搁过她,甚至事无巨细备了退路,只待她一朝回头,得以保全自身。

        可晏斐也是人,并非无所不能。

        谢玖性子固执,纵然自知命程,可心之所向,便想义无反顾迈步上去,至而今无力回天,时日晚矣,她自己造成如今的局面,敢作敢当,定不会再拖累旁人。

        幸其一相逢,回首任平生。

        谢玖语气平常,自顾又开了口:“独孤怀瑾已死,东陵王衰败,再无气候,独孤湛大军压城,其实意在谢玖。只要东陵谢氏不倒,士族便一直在,陛下气盛,是不会甘心如此的。”

        晏斐心中隐隐颤动,似感念山石远荡,生起不安,是以开口:“少年心性,大致这般。”他低眸一顿,想了想,还是说道,“可事事,怎会尽如人意。”

        “我知阿斐的意思,高位难安,总生疑慎,若是施计,也能牵制住他。”她声音轻如尘微,平淡至极,“只是相思也明白,权宜之计罢了,不得长久。”

        与独孤湛磨上十数年,彼此抗衡,甚至自起政权,一呼万和,谢氏再争一回江山,又有何难。

        然月明失星河,谢氏生来淡泊,湮迷本心地在世间妄争,也是另一种苟且罢了。十年之后,生灵涂炭,江山垣疾,结局不会变,只是无谓地消磨谢氏残余的生机。天子得运势,她一向看得开,与其徒劳损耗,后得悻悻,无疾而终,还不如及时止损,懂得取舍。

        晏斐久久无言,暮色渐远,屋中已是暗寂无光,他身影便似定尘般,落在隐处动也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声音低喑,“你答应过我,定会顾惜自己的。”

        谢玖也不执著于此,静谧了会,淡淡一笑,反而出声说:“似有药炉温香,阿斐为谢玖煎了药吗?”

        晏斐向来敛然,满腔心思又自顾收起,说道:“是。”

        他点了盏铜灯,屋中顿时添了几分昏黄,掩门绕回廊走道,一出一回,好像也不过片刻。

        谢玖身子虚软,他便执起木匙慢搅,细细吹至汤药去了滚烫,温适将好,从善如流地递至谢玖唇瓣处。一碗药见底,已是细风漾晚,庭间流盈的花香,愈发浮动绵长。

        谢玖抿了抿唇,云淡风轻地说:“旧疾难愈,早先即便送来汤药,谢玖怠倦,亦是随意处置,而今却万万不敢了。谢玖也惜命,至此番境况,自然会听阿斐的话,摒弃外事,专心养病的。”

        她眉眼温隽地看着晏斐,又是一番许诺,言语细缓柔和,似磨砺了春日漫漫的轻风。

        晏斐勉强一笑,说道:“那便好。”

        本就是春深时节,夜间虽沁凉,庭中花树初盛,倒也不觉如冬日般寒霜刺骨。屋中窗扉扣闭,较之其他处,更显暖闷。

        谢玖思绪有些散乱,虽有铜灯幽明,她好半晌方着清物事,而后细慢地弯起眼,对晏斐说:“春来疏乏,谢玖想起来,许久未听阿斐弹琴了。”

        晏斐侧眸一顾,随即低下目光,说道:“相思想听,晏斐便为你奏。可惜止音已赠旁人,你若不介意,晏斐去另寻一把来。”

        谢玖点头:“无妨,都是一样的。”

        待晏斐嘱人将乌木琴抱来,谢玖恹着神色,慢移眼眸,竟真还在安静等待。晏斐眼中一瞬的担忧,见到她时极快隐去,气息匀缓罢,他施身跪坐在屋舍中间,以屏风为倚拦,轻扣琴弦,顿时一声沉音落出,碎了屋子里如水的寂静。

        谢玖喃喃开着口:“弹甚么曲子呢”

        她气弱游丝,虚缓得几斤消弭,“岁岁年年留不住,谢玖犹记得长安的古道繁华,不若就那首,谢玖第二回入秦楚楼见莫璃时,他弹的曲子罢。”

        她平淡地笑了笑,想到莫璃尚不在意那时的少女,怎会想起是哪一首,是以她回忆了下,断断续续哼出声来,似尾弦般长久不绝。

        晏斐垂头看着琴,低声说:“晏斐记得”

        指尖抚弦,琴音倾泻流淌,清旷如入野,曲调清越承转相合,恰似高山云流翻涌,江河浪卷自天上来,忽而间山水依旧,暖煦高阳,云雾柔和得仿佛从未改变,孤绝而独立,矜贵不容侵犯。

        莫璃琴曲向有独意,即便身处靡靡之地,亦从未刻意迎合旁人。约莫心境不同,而今再抚,纵使他极力遮掩,亦有轻颤伴随其中,平缓更甚,与当年再不一致。

        灯烛细燃,似有流光,夜色更加溢出,无游无合。

        晏斐琴音柔而细腻,如同行云流水,从未顿下差错,不知多久,琴声戛然而止。

        屋中又归于一片寂静,晕黄如旧,影余深长。他静默地坐在长琴前,身姿端正,未再去望及床榻,兀自低眸了许久。

        暮色恒远似流淌,影消而未及。

        帘幕屏风遮掩,晕黄光泽细腻,隐约朦胧之间,那抹青衫垂如苍凉远山,低低颤抖,仿佛压抑着不可倾泻的苦涩。

        晏斐愣怔抚上自己面颊,方觉一片湿凉,已不能持。

        音重八千丈,哀难不可浸。

        外头廊下,细微有门扉轻拱的声音,夹着小鹿喉间的呜咽声,喧续不断,晏斐低眸敛好心绪,抱琴推门走出,扯了个笑容,探手摸上它脑袋安抚:“从未领过你,怎自己寻了来?”

        小鹿不知人世,黑眸澄澈,专心望着熟悉的青衫身影,

        庭间正有夜风,天色尽晚,只有屋舍洒出些许烛色,他自言一般:“可她已睡下了我们,莫再打搅她。”

        他声音轻得似要散在将合的暮色中,低头一顾,眸中怅惘而柔和。见小鹿一派纯澈,未了世事,一双眼眸自顾依恋望着他。

        如山深余轻影,杳月暗泉生。

        “也好,一起回去罢。”

        它绕着他来回不止,兴奋盎然地低鸣,自是没有回应他,而后随着晏斐长身步伐,四蹄一动,渐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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