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南诊所处理完遗体后，掌柜黄择要求大家静默。停止一切行动。黄择把国民政府近期要行动的消息通过一张纸条，放在招堤半山亭下面一条石凳旁，隐蔽得当的石缝里，黄昏十分，贺明明来锻炼身体，到石凳上休息，见四下无人，便反手在石缝里掏出来纸条，快速的往湖边没有人的角落，看了纸条，然后把纸条撕碎，碎片扔到湖里，走了。他是这里的总负责人，他决定先暂缓一切行动。各个分站或联络点收到指示后，都按照之前的要求，该种田就种田，该做生意的照旧。话说，贺明明和妻子蒋氏，他们彼此都不知道枕边人就是党内同志，黄择也不知道蒋氏是贺明明的妻子。蒋氏本名龙跃香，党内叫她龙享，四十五岁，保养得宜，真人比实际年纪小，怎么看都不到三十五岁。贺明明只知道蒋氏原籍普安，哪里知道他岳父已经搬到龙山镇居住，她自己也是在龙山镇出生长大。蒋氏说和父母交恶，已经几十年没有来往，所以贺明明也不曾拜见过岳父母，甚至没有过问她有几兄弟姊妹，因为只要贺明明说想去见一下岳父母，蒋氏就会大发雷霆。蒋氏在认识贺明明之前，曾到昆明学习一年的裁缝，主攻女装，最擅长唐装和西装。唐装作为中华民族重要的服装文化瑰宝，深受女人喜爱。女人一旦穿上她，把婀娜多姿的优雅体态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蒋氏发誓要把这么技艺学学习好。当年她不愿意和姐姐一样待在深闺，毅然决然拿着多年积存的大洋，跋山涉水到了昆明，拜蒋氏裁缝店掌柜为师。习得蒋老一生技艺。蒋老对这个徒弟深爱有加，甚是有把当自己儿媳的打算。然而蒋氏并不喜欢他纨绔儿子蒋信，就干脆做起蒋老的干女儿。于是从龙氏变为蒋氏。只有党内上级知道少部分人知道她这个秘密，别人是无从知晓的，包括贺明明。

　　这两天，贺明明和蒋氏还是一如既往完成即将交付的订单，忙得晕头转向。贺明明只有夕阳西下才到招堤那去运动，而蒋氏则把家里操持一番。夫唱妇随，彼此之间多年的默契。中午，蒋氏拨打副县长相好王炫家里的座机，王炫听说衣服做好了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推掉越好的牌局，等候蒋大师的到来。蒋氏坐着人力车到街角下车，徒步爬了几十个台阶，就到了半坡上的一栋独门小院，那房子一看很普通，但却是一个绝佳的幽居之所。当初副县长花三百大洋买下，就是为了某一日派上用场。

　　“小姐姐，让你久等。”说着笑呵呵的，王炫看蒋氏为了自己的衣服亲自跑一趟，这个情要领，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好心。“蒋姐姐，哪里，我们不要客气了，来到家里坐坐。”王炫客气又不失热情的邀请，手拉住蒋氏的手，“蒋姐姐保养太好了，看您的手嫩得哦，一捏就要出水了。”“小姐姐过奖了。我都半老徐娘了，哪有什么您说好哦。”“都说王记裁缝店老板娘艳倾全城，果然名符其实。”“王小姐，您试试。”蒋氏说着从包里把衣服拿出来。王炫拿到衣服高兴不已，手舞足蹈，就当着蒋氏的面脱下来，她认为都是女人，不碍事。蒋氏对于她的身材赞叹不已。“王小姐的身材，真是标致。我要是男人都心动。”不一会，一个现成版的试衣模特就出现在眼前了。“王小姐，好漂亮，您是我最迷人的客户。我看了都心动，何况副县长还是一个男人。”“副县长，他是官迷，对外都很久不来了。”“王小姐，要不我来？”说着俩人哈哈大笑起来，“王小姐，要不您做我唐装模特吧？我只要有新款唐装就拿给您试穿咋样？您然后给我提建议如何？”“好啊好啊，我高兴得不得了了。”王炫心里想免费的巴不得。她在镜子前左转右转，对自己的身材很是满意。心里也期待官迷男人晚上来。蒋氏从后面抱着王炫，两个人都惊讶不已，同时内心也很感动。两颗心如此贴近，气氛有点异样。蒋氏把手松开，王炫说：“蒋姐姐难道是？”“让你见笑了，见你漂亮，我控制不住，哈哈。”“好吧。那欢迎常来。”蒋氏回头又把她抱住，一个小时后两个人穿起衣服，都含笑不语。蒋氏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个爱好，她也不知道王炫也有男女通吃的习惯，这就是缘分吧。晚上副县长来，王炫穿着新制唐装出现，副县长哪控制住，早就被勾魂走了。往后，她们也时不时见面，当然都要拥抱在一起的。蒋氏回到家已经快夕阳西下，王贤贵坐在客厅等着她，今天是两个人的结婚纪念日，她差点忘记了。下人已经把丰盛的饭菜端到桌子上。“老王，今天怎么收工这么早呢？”“今天是特殊日子，我们辛苦一年到头为了什么啊？不就为了好生活吗？”“说的也是。谢谢你，王贤贵，你为了这个家付出很多。”王贤贵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入席。“谢谢您，小薇，感谢您为了我付出一切。”王贤贵动情的说着，眼眶湿润。“我们夫妻喝一杯吧，反正最近都没有别的额外的事情做，一天都只知道缝缝补补。”蒋薇说着，二人大笑起来。年，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我们孩子都渐渐长大了，现在都不粘我们了，而我们也终将老去。我们能留给子女的唯一财富，我不希望是金银财宝，而应该是艰苦奋斗的精神，我认为这个才是最持久的。”王贤贵说着，“对了，今天你送衣服怎么会那么久才回来？”蒋薇说：“我就和顾客聊一下天，结果聊过头了，可能平常没有多少朋友的缘故吧。”“老婆大人，你辛苦了，要不晚上你可以去散步，更或者去广场上跳舞什么的，说不定能结交朋友，只要不给我交男人就行。”说着王贤贵笑起来。“都半老徐娘了，怎么可能啊，况且和你是有感情的，我也舍不得你啊。是不是？”“对对对，哈哈。我们一言为定。”“来，干一杯。”蒋氏端着酒杯伸手过来，只听两个瓷杯碰撞出清脆声响。“说好了，不许半路把对方抛开啊？”王贤贵说。“那是，一言为定。”

　　外面不时听到枪响，国民党“清匪”运动拉开帷幕了，街上不时有未干的血迹，不用说了，肯定是为了完成任务，滥抓滥捕，也不知道谁又成为枪下亡魂。

　　本来人人闹闹的街道上，现在关门闭店，路边就连乞丐都跑光过来。一伙士兵在街上巡逻，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误认为大地来临。大热天的街上，似乎有一个寒意来袭。即便蒋氏和王贤贵把酒喝高了，也是睡不着，俩人刚刚“加班一番”也没有困意。

　　城南诊所掌柜黄择也是睡不着，他在思考对策。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坛酒，咕噜噜的喝了几大口，似醉非醉，反正呼出去的气息估计苍蝇闻到都会醉。但是他全然没有睡意。“当当，当当”诊所大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小二把诊所大厅的等开启，就去把大门打开了。“谁呀，满身是血。”小二怯怯的问，那人已经倒在诊所的大门上，腰部担在门槛上，头和脚拖在地上，屁股朝天。要是放在平常大家肯定大笑不停。小二大声呼叫：“掌柜的，掌柜的，人已经倒下了，快来救人啊。是不是死了。”小二在医馆上班，见过很多生死，但是半夜一个人应付还是少见，所以不免惊慌。

　　掌柜出来，马上叫小二扶着伤者坐下，见满身是血，凭经验看，八九不离十就是枪伤。他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是章周也出来，正好却人手。掌柜叫小二和章周一个背着一个扶着伤者的大腿，往地下室去，此时的掌柜还有酒意，幸好章周懂一些外科知识。麻利的拿起手术刀开肠破肚，终于在离肺部不到一指宽的地方找到弹头，随后又给伤者缝合。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大家都坐着观察伤者。不一会，小二又听到敲门声，小二骂骂咧咧的上去开门，有一个手臂受伤的年轻人说：“快叫医生帮我，快点。”来者穿着白衣服，衣袖被染红了。白衣服青年人既烦躁又哀求的而且很大声的说着。小二擅作主张的把他引到地下手术室。既然都这样，章周只能给他检查伤口。当看到伤者自行用袜子绑着的伤口，章周知道又是枪伤，是贯穿伤，子弹已经飞走了。章周替给伤者一块白布，白衣服青年明白怎么回事，立马含在嘴里。章周麻利的给他缝起来，不一会就好了，此时白衣青年额头满是汗水。他们没有用麻药，有限的麻药只能留给伤情更重的病人，比如刚刚晕死的人。

　　白衣者见包扎好就说：“多谢，我走了，留在这会海您们的，医药费现在没有，过几天要是本人还活着，一定一个铜板都不会少。”说着鞠躬，然后干脆利落的走了。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从后门翻墙而出。晕死者勉强吐出一个字：“水”。小二用棉签浸泡温开水然后给他润一下嘴唇，他又睡着了。第二天等他醒来，只见四周是岩石，一看就是一个小型溶洞。

　　天刚亮，一伙士兵就进城南诊所搜查，上蹿下跳的，跑前跑后的，把诊所翻个底朝天似的，见没有收获，就跑下一家了，最后一个士兵刚跨过门槛，回头威胁说：“敢窝藏罪犯，杀。”然后吐一泡口水就出去紧追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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