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王顺谋对李丕春耳语说培训班舅舅同意了，然后就走开了，他们没有在三间小屋会面，这两天都忙，没有重要事情商量，尽量减少见面次数。

　　王虎河通知管家李丕春，晚上要开家庭会议，十八岁以上家庭成员不管老少一律参加。李丕春吩咐下人逐一对二十一栋房屋里面的人下发口头通知。家族很少全体人员开会，只有重大事情才会举行。王家各个有身份的主人都提前就餐，就等着晚上到议事厅来。

　　夕阳夕照的王家大院是如此漂亮，二十一栋房屋错落有致的钳在山窝里，琉璃瓦下的大圆柱，都是从滇黔桂三角区原始森林砍来的，每一根木柱镀一层厚厚的红漆，庄严肃穆，柱与柱之间砌筑有黑色的黏土砖，砖缝用白漆勾着，横平竖直。窗子是小木条制成的花格窗，走进每一间房屋，宽敞明亮。议事厅是王虎河一九三0年出资三千大洋修建的，能容纳三百余人，议事厅设有讲台，但讲台和舞台共用，功能随时可以转换。一年也会有十来场舞会或者戏班表演，均在里面举行。单里面常驻打理的丫鬟都有三个，不管有没有举行活动，里面都必须保持干净，以防随时启用。家族百十号人落在讲台前面的几排座位上，王虎河在家丁的保卫下来到主席台就坐，家人鼓掌欢迎他到来。家丁退到门外看守。

　　王虎河坐下后，向观众席问：“家里人都到齐了吗？”座位上传来一个嗲嗲的声音说：“按照老爷的要求，十八岁以上的家族成员除了王官孟的老婆，也就是您的长媳妇没有来，别的都来了。”王虎河皱着眉头说：“现在是谁的媳妇都不知道哦。”“哎哟爹，不说他行不行。烦不烦啊。”王官孟站起来对着王虎河及家人继续说：“我们家都百十口人了，她来不来有何关系，再说我现在有了嘛，杜鹃也很孝顺您的是不是。”王虎河愠怒的说：“臭小子，好好的和顺谋学学。”不等王官孟说话，他继续说：“那我们就开始了，所有人不许闹哄哄的，谁敢造次，打三大板，且这个月的大洋一块也拿不到。”台下的人瞬间沉默下来。各人脑洞大开，在心里幻想着自己的小九九。四姨太平常见王顺谋不得感觉，前两天她穿睡衣出来这一幕恰被王顺谋看见，不但不羞耻，反而在心里滋生一股如来佛祖都不能消灭得邪性，他决定王顺谋有男人味，浓黑的胡茬饱满的嘴唇强壮的身体特别性感，每一次偶遇都异样，她以为是想王虎河造成的，现在才知道不是，就是这小子勾魂，反正都差不多是同龄人。其余人也各怀鬼胎，当然只有他们知道咯。

　　“各位至亲，知道我今天叫你们来是干嘛吗？说是开会，实际上就是简短的交流。你们知道我有姐姐吗？”目视讲台下的家人，“我有一个对我很亲的姐姐，而且是唯一一个，我现在想起小时候姐姐带我好辛苦啊，帮我换尿布，帮我洗衣服，一天从早背到晚，她比我大十岁，她嫁人之后我都经常去看她。那时候我也没有发家致富，说是去看她，其实是想让姐姐给我做好吃的。你们说这个弟弟坏不坏？依我说坏得很，但是姐姐却不这么认为，她依然喜欢我去看她。十多年前她积劳成疾，去世了，那时候我有一点家底，但是事业心太重，并没有及时赶到看她最后一面，至今我想起来心痛不已。她的儿子王顺谋在我们家干活，她的孙子王文德也在我们家做童工，就是那小德子，你们有些人估计不知道，但从今天开始你们谁要是亏待我姐的儿子和孙子，我打断他的狗腿，你们背后不许使绊子，一定要像亲人一样对待，因为你们在座的和小德子也还是三代表亲，那王顺谋还是我的血亲，我父母走得早，我只有他父子俩做念想了，别看王顺谋说话直来直去，但是他和我姐姐一样善良，一样孝顺我，要是哪一天他杀了我，你们也不许报复，因为他是我姐的儿子，谁也不许动他一根汗毛。另外有一个重要事情要讲，本月初八姐姐和姐夫的坟墓要立碑，在座的小子，我姐姐和姐夫分别是你们的姑妈和姑爹，你们说咋办？”台下没有谁回话，大家都认真的听，“按照风俗习惯，我们作为后家人，要送猪头去坟前祭拜的，那我今天就安排了，夫人立马安排人到街上去砍最大的猪头两颗，要选最大的，要是没有买到，那就安排李管家杀两头猪去祭拜。”台下王夫人说：“是，老爷，我马上去安排，我们要去看一下姐姐和姐夫，希望他们泉下有知。”“刚才夫人说得对，今天在座的都是家族的成年人，你们在初八那天谁要是不去，我将取消他一年的用度，一个铜板也不给，儿女不去，父母将受牵连。另外夫人，安排李管家去请唢呐队和舞狮队，我们要浩浩荡荡的去。”“嗯，老爷。”夫人在台下得体的回答。“我再强调一遍，谁胆敢不去祭拜我姐姐，我将重点收拾他。今天会议就开到此，散会。”众人惊讶不已，老爷今天心情很沉重，大家不敢忤逆，只能等初八一早全家老小都去。会后王虎河临时改变主意，不买猪脑壳了，直接杀两头肥猪去祭拜。

　　本月初八王顺谋给父母立碑，作为后家人的王虎河携家族成员给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杀两头猪祭拜，在传统农业社会以及浓厚的民风民俗影响下，本地人对王虎河的评价有很大的改变，从一只铁公鸡变成豪爽大方的人。王虎河自己都不知道会有这个变化，在本地人心目中，你有钱不一定受到认可和尊重，有时会体现在一些小事情上，只要处理得当就很可以了。当舞狮队绕着王顺谋父母万古佳城舞三圈并在碑前三鞠躬的时候，大家报以热烈掌声。唢呐进村是大家都沸腾了，虽然逝者无法感知，是做给活人看的，但是人们并不在意这些，就图个吉利和寓意。王顺谋也很开心，难得舅舅这么重情重义。

　　培训班的房子就选在山上的营房，这样家丁就不用跑上跑下，尽量给他们提供便利。一个班能容纳六十八人，要是外面天气好，还可以在操练场上课，这样就几百号人也无所谓。培训室墙壁简单粉刷一下，原先斑驳的墙体现在已经粉饰一新，课桌椅是买木材后请木匠来现打。前后花了王虎河几十块大洋，培训班具备上课的条件。先生庹秀才，名清，安龙人，清末秀才，与秀才李春春基本同龄。家丁学习积极性很高，庹清讲得很精彩，讲课深入浅出，从，《三字经》《周易》、《尚书》、《诗经》、《周礼》、《仪礼》、《春秋左传》、《春秋公羊传》、《孝经》、《北史》等，白天讲书，晚上写字，家丁们都努力去学。庹清讲授近现代史，特别是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所受到屈辱史，说得很动情，他以自己独到眼光和见解以及一个负责任的知识分子的身份，把屈辱史的前因后果说得很透彻，学员们无不热泪盈眶。王顺谋也是其中一员，他一直暗中观察培训的效果，同时留意哪些人可以作为培养对象，他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留意着，然后有针对性的对他们的家庭背景进行调查。李丕春有空也来参加培训，他赞成王顺谋的看法，决定采取个别谈话进一步的了解。现在家丁已经八百多人，要从八百多人中选五十人以上，重点对这些人进行了解和培养，然后让他们去感染更多人，这样才能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

　　庹清也是地下党员，是上级组织接到李丕春的报告后，物色的一位先生。他来的时候上级只是告诉他，在合适时机会有人和他联系。经过他观察，得知这群年轻人本质并不坏，都因时局动乱而委身于此，他们并不想做人家的打手，这样一旦死去猪狗不如，活着也没有尊严，反正里外不是人。庹先生讲近代史，通过悲情的讲述，让学员们能感同身受，培养他们的家国情怀，告知他们现在得过且过的日子不应该有，而应该奋发图强，比学赶超。当庹先生讲解日本通过维新，让国富民强，同时现在还在侵略我们国家，他说有志青年就应该拿起武器去杀日本人，这样死了也值。一些青年听说国土小我们国家数倍的小日本竟然侵占我大半个江山，心里不是滋味，大多数人都捏起拳头。甚至有人气愤不过，拳头击打墙壁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咚咚声。”

　　庹清事先并不知道王家大院有共产党员，他以为全靠自己来培养，下课后他没有回到王府安排的宿舍，而是留在家丁营房，与每个年轻人交流，打开他们的心结，这些年轻人很是佩服自己的先生。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每一天不愿其烦的重复这句话，小伙子慢慢的把他当亲人，受他人格魅力的感染，晚上只要营房蜡烛还在燃着，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背诵老师的课，哪怕字读错也不要紧，庹先生不会责怪他们。庹清现在调整作息时间，上午教授国学经典，下午讲授近代史，但不限于中国史，还包括外国史，晚上让学员练习字，同时穿插一些国内外比较知名的战争案例。通过讲授外国史让这些年轻人第一次知道除了中国之外，世界上还有一百多个国家同时存在。同时告知他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人一定要谦虚谨慎。

　　庹清先生一个人在操练场散步，他背着手绕着场地走，一个人拍一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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