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刷新
/三十九/
“宁宁,你怪我擅做主张吗?”顾怀均还是有些许迟疑,毕竟沈雪霁是她的亲生母亲。
裴宁摇头,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会怪你呢。”
她抱住他,全世界没有比顾怀均还要理解自己的人。
至于沈雪霁,裴宁早已经对这个仅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失望透顶,只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或许是她在父亲死后就抛下她远走,或许是她纵容李最良一次又一次无底线地侵犯,也或许是她生日那天的那一句“拍拍照就好了”,又或许是那一年的南浦地震,裴宁回来救她,而沈雪霁,在房梁坍塌的那一刻,再次丢下女儿自己跑了。
那一天,裴宁在坍塌的废墟里,望着那个慌忙逃远的身影,渐渐心灰意冷。
真疼啊,比柱子砸在脊背上还疼。
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裴宁终于彻底认清,自己没有母亲。
但她,有爱人。
“顾怀均,好爱你啊。”
裴宁搂紧了他,一个吻还没贴上,身后响起两声咳嗽声。
哦,忘了。
顾怀潇和江寒时还在。
裴宁赧得像只鸵鸟,把头埋进顾怀均怀里。
顾怀均斜了两人一眼:“要不,你们回去吃?”
顾怀潇和江寒时相视一笑:“悠着点吧,臭小子,小心肾亏。”
待两人走后,某人便毫不客气地打横抱起她往卧室里走。
“不吃饭了?”裴宁揪着他的衣襟,瑟瑟发抖,一旦开始就要饿好久。
顾怀均笑:“不是正在吃。”
裴宁无语,她望向窗外,这么好的天气,他们没有出去享受美食和美景,却在这里白日宣淫,真是太不该了。
她片刻的游离惹来他惩罚似的啃咬
卧室的地上和椅子上都是散落一地的衣服,好似一场乱序的演奏会。隐隐约约有微弱、潮湿的咏叹调传来,如同永不停息的和弦。忘了有多久,白昼的烈日缓缓西沉,连窗外的鸟鸣也变得渺远
顾怀均将她抱得更紧:“宁宁,要不要和我去领证?”
“再说吧。”她累得要命,昏昏沉沉不想说话。
“要不要,嗯?”
他每问一句,欲望便深重几分,她被撞得理智溃散,到嘴边的话便破碎得不成样子。
她实在忍无可忍:“顾怀均!”
裴宁本想晾着顾怀均几天,太不知节制了。
可他不知道去哪里进修了小狗补习班,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一撒娇:“宁宁,我都等了十年了。”
救命,这谁顶得住。
裴宁没办法了。
于是,他们去领了证。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两人偶遇了陆淮檀。
人生的有时候就像一出无巧不成书的戏剧。
一看见陆淮檀,顾怀均就像一只被侵入领地的猎豹,浑身写满戒备。
裴宁笑他幼稚,没理他。
“学长怎么在这里?”
“刚好在附近办事。”陆淮檀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怀均有意无意地拿着那两个红本子扇着风,“你们,结婚了?”
“嗯。”裴宁依偎在他怀里,粲然的笑容里还有几分新嫁娘的害羞。
陆淮檀没有回应裴宁,只是望向顾怀均,淡淡吐出几个字:“你很幸运。”
顾怀均本来骄傲地像只不安分的孔雀,闻言便收敛了笑意,正经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他自会好好珍惜。
陆淮檀没有留下祝福,只是独自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刺得他几乎想要流泪。
他恍然,原来冬天早已过去,而她也已走远,踏入那人为她编织的烂漫春日里。
陆淮檀至今还记得自己喜欢上裴宁那一刻的感受。
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文字,都带着着严霜和凛冽的气质,曲高和寡也好,孤傲清冷也罢,他被她强烈吸引。
他的四季停止流转,晨昏忘记更迭,他坠入隆冬,不肯离开。
他怀着一腔孤勇去拥抱风雪。
可他忘了,那是裴宁展现给他的一面。
她虽自携风雪,但她渴望的是有人来融化她的风雪,她需要春天。
但她不要别人给的春天。
她的温暖、快乐、娇嗔全都留给了顾怀均。
她的春天回来了。
而他,被遗忘在了隆冬里,从此梦不见春天。
可总得走出来,这个寒冷的季节里,如此空旷、荒凉,没有她。
过去十年,他一直陪在裴宁身旁,可她从未笑得像今天这样毫无负担。
她对他,永远疏离、礼貌、客气。
只有偶尔醉得迷迷糊糊,他才像个窃贼一般能稍稍地靠近她一点。
他蓦然记起某天他送醉酒的她回家,她口中溢出的那一句“阿怀”。
那时候他以为是陆淮檀的“淮”,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撕下自欺欺人的面具,那本就是顾怀均的“怀”。
阿怀,不是阿淮。
顾怀均,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能成为她的“阿怀”。
十月份的时候,顾怀均和裴宁回了一趟海城。
他们要回到最初的地方拍结婚照,最后敲定两个地方,海城别墅前的海滩,以及诚誉中学。
“宁宁,如果你不想拍我们就算了。”顾怀均知道她曾经对这件事心有芥蒂。
裴宁拒绝,笑得释然:“顾怀均,你也帮我刷新一下记忆吧。”
把所有不好的变成美好的。
顾怀均挑了挑眉:“好。”
她也曾经遗憾,高中毕业照上没有他的身影,她甚至不曾拥有一张他们年少时的照片。
白色的浪花无数次拥抱暖色的沙滩,蔚蓝色的海岸线无限延伸。
裴宁一袭白色的纱裙,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年少的星辰。
顾怀均定定地站在原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明明已经二十九岁,却像十七八岁一样心脏狂跳。
他年少就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如今真的要嫁给他,他有种不切实际地幻梦感。
“顾怀均。”她提着裙摆和鲜花朝着他奔来,宽大的裙摆犹如绽开的花朵在蓝天碧浪之间摇曳。
她在奔向他,跨越十年时光,如此坚定。
不是做梦啊,他笑着接住她旋转,如同当年她答应做他女朋友。
他在食堂不管不顾地抱起她。
胸腔的快乐几乎要溢出来,这一刻,他们都和过去和解了。
在洞悉了生命的欢乐、痛苦与真实之后,他们才明白,未来有太多值得去光顾和创造的东西,纠结于往昔的痛苦对他们来说太过浪费。
摄影师也被他们之间流动的情愫感染,为他们定格下这一刻的美好。
“顾怀均,我带你去个地方。”裴宁神秘兮兮地拉着他。
顾怀均宠溺一笑,任她拉着自己跑。
两人到了海边酒屋,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还开着。
裴宁看见了那一张熟悉的面孔,敲了敲桌子,“老板,我来履行约定了。”
低头擦杯子的老板愣了愣,随后眼神清明起来:“是你们啊。”
他看了看两人的穿着,心下了然,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真好。
十年了,这两个小朋友还能找回彼此,不留遗憾。
“你们等着,七色rainbow,祝贺你们重逢。”老板一边调酒,一边示意裴宁去许愿瓶那边看看,“最边上那两个蓝色的瓶子你们打开看看。”
老板笑得别有深意,裴宁拉着顾怀均摘下许愿瓶,递了其中一个给他。
两人双双打开,皆是一顿。
裴宁打开的那个是顾怀均的笔迹,不知道何时写的,纸张的墨已褪色,但终归能看出字迹:“即使在夜晚,我的入眠也是在等待。”
她抬起头撞上他沉沉的目光,那里有潮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撞击她的心。
她说:“你等到了清晨,也等到了我,我们一直相恋。”
如此隐晦的表达,也只有她明白,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纸条,心口有密密的疼。
她写的是:“是我来自黑暗,而又回归黑暗。欠你一句的抱歉,就让我用一生的孤寂偿还,只愿你炽烈如初,常在光明里。”
他低下头吻她,声音温柔:“我不遗余力地驯服满天星辰,是为了和你一起住在光明里。”
宁宁,永远不要独自孤寂,我们相爱,才是对辜负过的时光最好的偿还。
“好了,尝尝吧。”
老板递给他们一杯七色彩虹,那杯寓意着久别重逢的酒,终归还是被他们喝到了。
下午的时候,两人换了一身当年的校服,带着摄影师回了学校。
彼时的诚誉中学刚结束运动会,学校在放假,除了高三和任课老师,没什么人。
整个学校非常安静,两个人捧着鲜花,摸到当年的办公室。
“老师好。”两个人站在门口,对各位老师鞠了一躬。
当年的班主任黄月琴扶了扶眼镜,从一堆试卷里抬起头。
“顾怀均!”
“裴宁!”
语文老师率先认出了他们,这两人实在太好记,一个语文太差,一个语文极好。
“老师们好久不见。”
“你们怎么回来了,十年了都”黄月琴反应过来,欣喜不已。
“说说看,在哪里高就啊——”有学生回来看自己,老师们都很开心,听说两人回来拍结婚照的,更是惊喜。
“我早觉得你两不对劲,看来还是我火眼晶睛。”地理老师拿着保温杯调侃道。
裴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躲到他身后。
顾怀均轻轻扬眸,一如年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黄月琴笑得温和:“哪里瞒得住呢,不像现在学生,教室里有空调,你们那会子夏季天热,只有头顶的两个小风扇瞎转,午休的时候,裴宁趴在桌子,昏昏沉沉的,结果顾怀均就拿着两本作业本为在一旁扇风,一扇就是整整一个夏天,啧啧,我都不好意思打扰”
裴宁惊了惊,向身旁的人求证。
没有否认。
原来,他从那时候就默默地为她做了许多事啊。
裴宁拉着他的手紧了紧,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告别老师的时候,黄月琴递给他们一张饭卡:“拍完照去食堂吃一顿,以后可没有这机会了。”
两人笑着接受。
于是,教室的前后桌,暧昧的体育室,拿错水的篮球场,唱五月天的小剧场,校门外的豆浆店和馄饨摊,还有音乐楼的天台
每一处,承载他们或甜蜜或伤心的地方,都被他们一一刷新,烙刻上最美好的记忆。
最后是食堂。
高三已经下课,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
二十九的顾怀均穿着校服,站在人群里也毫无违和感,和时间对峙过十年,他依旧明朗肆意。
“宁宁,走,我们去吃饭——”
时光的剪影急速重组,眼前的身影逐渐和十八岁的顾怀均重叠。
“宁宁,饭卡存你这儿——”
“宁宁,陪我吃饭——”
“宁宁,饭卡给我,我去排队——”
“宁宁,三餐四季,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命运曾经苛待过他们,也在多年以后,温柔地给予回馈。
何其有幸,他们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十年前牵着的那双手,在多年的空白以后,重新握着的,仍旧是同一双手。
未来风霜雨雪,他们总会一起携手走下去。
“顾怀均,我要一直爱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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