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抽丝剖茧
夜已深，李戈还在电脑前。
“长滩环球投资有限公司”，李依娴的付款就是转入这家公司账户。
李戈在搜索引擎上看了10多页搜索结果。
法人叫罗浩明，还有4个自然人股东。分别叫张界、李天福、张春城和陈明。
搜索“罗浩明”的结果时，跳出了几篇宣传长滩环球投资公司的信息。
李戈点进去仔细查看了看。有两篇是自媒体发出来的，说是长滩环球公司是投资界新晋的后起之劲旅，强调该公司专注于投资早期成长项目，宣传其优秀的创业团队、先进的技术以及商业模式创新云云。
没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一看就是软文稿。
还有两篇是说该公司做公益为贫困山村小学捐资送书新闻，查看时间都集中在这两三个月。
李哥仔细看了看，信息较短，并没有提到法人和股东的信息，很显然这是该公司的付费宣传，有可能一早就埋下伏笔，这文章只是给投资者搜索时呈现一下。至于其他四个股东信息，更没留下一丁点蛛丝马迹。
李戈心中很明了：所谓影视投资项目，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骗子们包装的骗局。
目前电影圈投资，主控就是那十来家有背景有来历的公司，比如原来各地的电影制片厂，民营制片公司后来居上，但每年几百亿的市场，也容不下太多的资本，总有来说，好的项目就是那几十家老面孔把控。
虽然说一年产出几百部，有赢利的却不多。
早些年，各种神仙有点钱都来这里碰一碰，吃了亏之后就认亏离场了。
说到影视项目融资，大多数都是企业对企业，也就是说针对个人融资的项目其实也是有很多风险的。在没有严查的时候，打打擦边球也就过了。
主要是影视投资项目可以说是十投八亏，而且大部分搞不好是要亏大钱的，可谓风险投资中的高风险。
这样的项目投资，投资者不谙内幕，钱多是打了水漂，这还是说真正的立项了的影视项目。那李依娴遇上的这类就是纯粹的骗局，只是打着影视项目投资的幌子，其实就是诈骗。
投资者要投资这样的项目，要给这样的所谓项目转款，受骗后报警，老实说，警方不受理不立案，也是有道理的，自然人的民事行为能力，该当承担自我行为责任。
李戈看看时间，还好，拔了一个电话：“老崔，现在警方受理经济投资诈骗的报案，大概是个什么标准？”
“怎么？你家谁被骗了？”老朋友崔勇声音很平静，但依然听得他接着又叹一口气说：“说起来郁闷，我老家一个亲戚也被集资了。”
李戈说：“我一个客户遭杀猪盘了，被人诓去说投资电影骗了几百万，然后这类受骗的有上百人规模，数额巨大的经济诈骗也不在受理范围之内吗？“
“有这么多吗？这应该是大案了，不过，报警也要找对门。”崔勇指点道：“1、去汇款所在地的刑警队报案，一家不行就多去几家。2、向警方重点陈述对方提供的虚假信息和虚构的事实。”
“好的，谢谢。”
“哥们还用说谢？有空出来玩剧本杀嘛，很久没看到你人了，忙啥呢？”
“还不是自己那点小生意啊，剧本杀这么新潮那是你们年轻人玩的，哈哈，吃火锅叫上我就行了。”
次日，上海机场出来已是午后时分，李戈上了网约车直奔长滩环球投资公司注册地，他要赶在下班之前到这个地址去查看一番。
长滩环球投资公司注册地是在靠西花阳镇，前面李依娴和杨斌去过这家公司合同上的办公地址，办公地址标明在写字楼23楼，但李杨二人走上楼顶才发现该写字楼只有22层。
注册地址不一样，在注册公司的时候，必须要一个真实的办公地址，可以是自有产权也可以是租赁物业。该注册地址物业登记时须出具产权证，申请者法人真实身份也会被验证，要调查真实情况，从注册地址开始查找那是必经之路。
华阳镇山阳路132号12楼5号。
门口有一张打印字告示：
别敲门！！！
这里没有长滩环球投资公司！
我们是新租赁搬进来的公司！
跟长滩环球投资公司无任何关系。
落款时间标明在上周。
看来这也是一家被受害者频繁光顾来讨教的公司。
李戈看了两遍，准备用手机拍下来，他调查时有个习惯，就是所见多拍，留下影像，事实证明，很多场景在当时没发现，事后看影像还有可能会发现线索。后退拍照片的时候，撞上身后一个软软的物是，身后正好有人。
“对不起！”李戈歉意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背后的声音是个女生。
李戈转过头去看时，那人却已转过身走了，只看到一个马尾头，是个年轻苗条女子的背影。
李戈微一思酌，转身下楼去了一楼问保安：“师傅，物业办公室怎么去？”
还没走到二楼物业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像是争辩什么，再走近些，就听得很清楚了，一男子声音：“我门锁被撬不给个说法，你们休想收到物业费。”
“李总，您这个情况啊，肯定有个说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您之前不是报警了吗？那这个就归警方管了，我们物业可做不了警方的事情啊？一般来说，警方处理后，一般是走司法流程，这个结果需要时间。但是您这边物业费已经五个月不交了，我们物业工作很难做啊！原则上来说，我们下面门岗严格一点，很多公司又说管理太严格了，进来要登记，要授权，要接人，太影响工作了，另外我们也不可能把每一个进大楼的人，都当成嫌疑人来政审三天才准进来对吧？第一时间，就把监控给您察看，我们物业已经全员在配合您的事，所以请您考虑一下。”
李戈转过去进了门一眼就看见说话人是一个30多岁胖胖的女子，穿着物业西装制服，正心平气和有理有据给客户解释。
李总从背景看也是一个胖子，脑后头发有点稀疏，还没看到正面，但声音听起来已然不年轻。
只听李总气愤的说：“你们道理长，你们没一点责任？”
“李总，不是说我们没一点责任，司法结果出来，该是我们责任我们不含糊。”
“行，那就等司法结果。我的物业费也不会少。”
“李总”。物业女经理才叫了一声，客户李总却转身走了。
李戈等了下，才上前笑脸问道：“安经理，我打听个事。”李戈一眼瞄见物业女经理的胸牌名字，直接拉熟称呼上前说话。
“请讲！”
“12楼5号三个月前租户和我有点合同细节，现在他搬走了，我想问下能不能从物业这边找找。“李戈笑着请求说：“拜托安经理，看能不能给查下联系方式？”
本来态度还好好的安经理一听“12楼5号”，脸色立变，她咳嗽了一声，说：“我们物业是有严格规定，客户资料肯定不能外传，抱歉帮不了你！”
也许看李戈讪讪僵住的笑脸，她又说：“你们之间出了问题，如果之前联系方式不对，那这里留的资料，可能也是不对。“
李戈仍然笑着说：“安经理，原租户联系方式是有，的确联系不上了。我，我是想问下出租这物业的业主几句话，看能不能给我业主的联系方式。”
李戈的思路是按真实线索来查，公司做假资料，但付给业主的物业费这条线索却是真的，一般不可能付现金。
所以，业主是真实的，那么业主收款就是真实的，再往下捋，才能顺藤摸瓜。
“抱歉。”安经理仍说拒绝道，并坐下来开始办公处理其他事了，显然不再搭理李戈。
“好，打扰了。”李戈慢慢走出来，只有再想其他办法。
出得物业办公室门来，李戈看见一个着黑衣的身影一闪消失在楼道拐弯处，他没有在意，慢慢向电梯口走去。
高层写字楼如果办公的公司入住率高，有一个很大的困扰，就是等电梯时间长。李戈倒不急，看着电梯慢慢上去，又慢慢下来。他想，很多人早上如果赶打卡的话，等个十多分钟很正常，不过，人性化一点公司都开始用无线远程打卡，你到了公司楼下，就能无线近距离打卡，可让打工人缓了一口气。
等了数十分钟，好不容易电梯来了，李戈进去电梯门还没关上，突然听到警报大作。
出得电梯，见保安和服务人员都在往楼上跑，李戈问，火警吗？保安点点头，他们显然是培训过应急事件的，有人拎着灭火器已经向上冲了。
李戈跟着乱哄哄的人群走出大楼，想站远一点向上张望，看看哪层出了问题。
却并无看见有烟尘飘出情况，想来即便是火警也不严重。
看了一会，又有众多人员从里面奔出，都站在大楼外观望。
少倾，警报声关闭，人群中有人说：有可能误报，我什么烟味都没闻到。
李戈正待要离去，突然看见一黑色身影从旁门独自急匆匆快步出来，出门折向左快步离去，他心念一动，还没想清楚，但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对，他想起来，就是那个他拍照后退不小心撞到的那个黑衣女子，后来又在物业办公外瞟见过一眼。
那女子约1米65样子，有些瘦弱的身子但脚步不慢，走出几百米，向一条小巷转了进去。
李戈快步如飞，紧紧跟随。
他曾经跑过城市半马赛前150名成绩，前女友汪小艳曾调侃他是重在参与，另外，李戈的健壮身体倒不是健身房举铁练出来的，他做这行以来，深知外出行动时，这是个体力活，所以早晚有空也会在小区周边慢跑，虽然没有每天严格规律性执行，但近几年来每周三两次坚持着也未懈怠。
突然，女子身影脚步慢了下来，李戈也放缓脚步。
再走几十米，女子一拐身不见了。李戈急忙追过去，一个女子身影陡地站出来拦在路上。
“你跟着我想干什么？”那女子约摸20出头，一张清秀的面孔，淡眉红唇，未施粉黛却已青春逼人，一双杏眼气愤愤地瞪着李戈。
李戈微笑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说：“我也是来找长滩环球投资有限公司的，我猜你也是。”
那姑娘毫不意外，之前李戈在“12楼5号”前拍照她应该了然于胸。她口气稍缓了些，问：“你被骗多少？”
“我代人追查？”
“你查到了什么？”
“查了一些。”李戈仍然微笑看着她：“我觉得你查到些线索，我们可以合作。”
“骗人，别人物业不给你业主信息，你调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
“行，真有本事，那你说业主叫什么名字？”
“不在你手机里吗？”
姑娘脸微微一红：“赖皮，我手机关你什么事？”
“我们可以合作，这件事吧，人多力量大，你说呢？”李戈看她不吭声：“这样吧，我请你吃饭，我这查了一些资料，我们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那姑娘眨了眨眼睛：“你这人貌似不是坏人，走吧，我要吃虾爆鳝、干炸黄鱼响铃、上汤桂鱼。”
李戈哈哈笑道：“看来你倒是研究过美食了，没问题，这个客我请定了。”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那些家伙，你想跟他实打实要业主资料，怎么可能？”
“所以美女就略施小计，巧取资料了！”
松江饭店，坐定，李戈请姑娘点菜。
“我叫李戈，从成都来，我的委托人被骗500万，我今天到的。你从哪里来？本地人？”
“我叫潘怡。”姑娘说：“我妈的钱听别人乱说，给骗了50万，昨天从石家庄来的。”
香喷喷的虾爆鳝、干炸黄鱼响铃、上汤桂鱼、糖醋仔排骨、红烧焖鱼唇流水介地端上来，潘怡胃口很好，大快朵颐之余不忘称赞厨师好手艺。
潘怡告诉李戈她还在读研一，见她妈做小生意攒下的钱给骗子骗去，她研究了下资料，就追了过来，她问李戈：“你专门开公司帮人讨债吗？”
“不是讨债公司，我做商务调查，主要查欠款人有没有资产。讨债另有合作公司。”
天色渐黑，一顿饭下来，两人熟识不少，潘怡告诉李戈她住附近旅馆，李戈说我正要找住宿，一块过去看看还有没有房间。
业主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被潘怡从物业的办公室拍下来，还有业主的手机号码，业主叫汤三亮，身份证地址显示就是花阳镇居民，住幸福苑小区。
从小区名字上李戈觉得应该是本地土著的安置房，这里本地农民因拆迁安置，家家分房分钱，有钱了再去投资更多物业，本地经济起飞，房价数十年来暴涨几十倍，很多原村民摇身一变，成了不显山不露水的隐性富翁。
订了房，李戈在房间里拔打汤三亮的手机号。
“嘟嘟嘟，无法接通。”
那么，直接去他小区找找人看看，李戈觉得趁晚上人都回到家里，还比较好找人。
两人叫了车，直奔幸福苑而去。
幸福苑小区地处本区繁华地带，入夜不久，小区门口一长溜的大排档已生意火爆起来，把小区大门都遮掩起来半天找不到。李潘二人索性下了车，步行过来查找。
转过一家烧烤店，看见一个小小拱形上书“幸福苑”门下坐着几位老太，李戈走上前去，躬身询问：“阿婆，我找一位朋友，他原来住这里，叫汤三亮。”
“三亮啊！伊不住这边。”
“那您老知道他现在住哪里吗？”
“吾不知。”
另一位老太太搓了搓手，拢了拢头发：”陈婆婆知伐，陈婆婆、汤婆婆伊拉顶好朋友，汤家老三早不住这边，他发了财，住大别墅去了。把他姆妈也接过去享福哉，嗯，陈婆婆，”她目光转向小区里，大声问：“上次汤婆婆回来说地址侬记得伐？”这时一位身穿福字棉袄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这位先生找朋友，汤家老三的朋友。”
“说过，叫什么华，什么湾”陈婆婆停了一会，说：人老了，名字记不清了，地点倒是离这不远，往东7里半。
李戈飞快地在地图上此处向东不远查到一处叫华宇锦绣湾的住宅。
李戈向老太太们道了谢，与潘怡上车前往。
华宇锦绣湾果然是一处高端住宅，门前并无商业店铺，一顺的修剪齐整的树木后面，应该就是别墅建筑，还没走到大门口，李戈和潘怡就下了车。两人对看一眼，心里叫苦，这里门岗森严，要混进去找人，这可不大容易了。
李戈打个手势，两人从门前走过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
李戈说：“我再打下汤三亮的手机，你用手机号码加个好友试下。”
“添加不了，这个手机号没有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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