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十四章
太子晓的双臂撑在两边有些发僵,虽然没忍心推开怀里的人,但也没有回拥他。这人的怀抱坚固而不失温暖,有一瞬间,他也想回拥这可怜的人。
他做晓星尘的时候,不能理解薛洋的所作所为,归位后成为太子晓,也无法看懂薛洋这个人。于是,他去了夔州。
黑夜笼罩着夔州,各家早已闭户安歇。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狗吠声,这座城更安静了。太子晓从云上飞身落下,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太子晓自然是施了隐身的诀不叫凡人看见。
这里就是生养那个人的地方。一切,都是从断指开始的。
太子晓捏诀施法,这一次的‘溯’少不了要耗费许多神力。霎时,白光从太子晓的指尖直冲上空,劈开黑夜。
人来人往的街道满是热闹。这就是那一日了。
太子晓开始寻找薛洋的身影。不过他想,这该是有难度的,这时候的薛洋只有七岁。几个孩童在一旁嬉闹地追逐,太子晓连忙跟过去。认真审视那几个孩子,不是。又寻了一会,终于在一处台阶前看到一个孩子。他停下来,这个孩子,眉眼的模样与薛洋很是相似。圆溜溜的大眼盯着太子晓身边的一个小贩。那小贩正收了摊,抱起身边的小女孩,“囡囡想吃什么?今天生意不错都卖完了,爹带你买去。好不好?”
小女孩开心叫好,娇娇地喊道,“囡囡想吃糕。甜甜的糕。”
“好,给你买,不过可不能告诉你娘,被她知道又要念叨了。”说着,这小贩抱着女孩穿过太子晓。薛洋的目光依然追随着那对父女,然后,眼神暗了暗,呆坐在台阶上。
看着那孩子脸上的单纯无害,太子晓的心里突然像是被扎了一针,这人,也曾是天真稚子。他想起来,薛洋的父母早就死了。现在的薛洋,是个衣食无着的流浪儿。再有一会,连他的左手小指也要不保。太子晓的心里焦灼起来,这样的等待,无异于受刑。
再抬眼,小薛洋已经走到台阶对面的店铺,满心欢喜地接过一张字条。太子晓心里一紧,这就是常慈安。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如薛洋曾与他说的那样。
只是,当太子晓亲眼看着常慈安狠狠地用鞭子将已经受了伤的孩子抽倒在地,车轮滚过薛洋的左手,太子晓还是红了眼。十指连心,稚子的惨叫声穿透太子晓的心,像是刀剑刺在心头。
小小的孩子躺在地上惨叫着,没有人上前帮助。太子晓蹲在薛洋身边,那一刻,他想伸手触碰这个孩子。可是,这不可能。手从孩子的脸穿过去。
周围的人在小声议论,“那恶霸对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得了手?这孩子的手怕是废了。”
“你能耐你方才怎么不上去挡啊?”
“我这不是说说嘛,再怎么样这也是他的命。”
“没爹没娘的,早死了早干净。”
一句又一句的话飘进太子晓的耳朵里,心里很是酸涩。不该是这样的。
薛洋半睁着眼看着周围的人,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上。他觉得,好痛啊。他这样叫唤,为什么没有人上前来看看他?
“指不定这小孩手脚不干净招惹了那样的人。”
“没有,我没有。。。。”薛洋听到了,气息很是虚弱地反驳。太子晓怒目望去,那是一个长衫书生说的话。
在凡间眼盲之时,他也曾听到过各样的辱骂,各式的恶意揣测,不过都随之任之,坚守本心。可现在,他觉得,这句话比他以往听到过的,还要残忍。
小薛洋晕过去了。街道也慢慢冷清下来,没有一个人为他停留。
就这样过了许久,薛洋竟自己醒了过来。他的左手没有任何知觉,红肿的双眼麻木地看着地上烂成泥的小指。然后起身,向某一处走去。太子晓神色复杂地跟着他。
到了一处破庙,薛洋寻了个角落,用干草和碎布包住左手。那副笨拙又努力的样子,融了太子晓的心。太子晓靠近小薛洋,他好想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
总算是包好了。薛洋躺在草垛上,眼里满是泪水,瘪嘴小声地哭,又睡过去了。半夜里,薛洋发烧了。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一会叫冷,一会叫热。
“我没有,没有不干净。”薛洋在梦里哭了。太子晓想起他自决前薛洋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是不是,对薛洋的要求太高了。没有打在自己身上的痛,才会那么容易地让他去原谅。如果,如果凡世的他不是在山上修仙问道,而是和薛洋这般的经历,会不会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恶呢?太子晓也不敢肯定,就这样听着薛洋的梦呓思虑了一夜。
第二日,薛洋还没有醒来。太子晓心慌了许久,这心慌真是白费。他肯定不会死的,不然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如果,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会有后来那么些事了。常家不会被灭门,白雪阁不会被屠,他的眼睛也。。。可,凭什么要这样的一个孩子死去呢?常慈安的那副做派,即便不是薛洋,也可能有一个李洋、赵洋。
第三日,薛洋终于醒了。左手又有了知觉,很痛。可是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肚子。他需要吃的,喝的。睡了将近两日,本就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羸弱。从草垛下翻出一块干裂的面饼,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小薛洋囫囵地吃着,太过着急,噎得小脸通红。吃完便出去寻了水。太子晓跟着他,这人,这时候就记恨上常慈安了吧。
走到半道上,有个孩子在吃糖葫芦。薛洋没忍住那甜的诱惑,怯怯地出声,“我想尝一个,可以吗?”
那孩子是个好的,正要把糖葫芦分给小薛洋,身后走出一个男人抱起那孩子,“囡囡快走,以后别靠近他。”这是前日那对父女。太子晓认出来了。薛洋失望地离开,一会又满心安慰自己,只是糖葫芦,没什么的,以后总会吃到的。太子晓很好奇薛洋这是要去哪里,伤得这样重,该休养才是。
一间烧饼铺正要开张,小薛洋站在门口。“老板,还有事情要我做吗?”
铺子里的老板听到声音连忙过来,看见受了伤的小薛洋,脸上生出一些同情,“我给你几块饼,你快回家躺着吧。”
原来,他是出来找吃的。太子晓想,那破庙里的饼,应该是最后一块了。别人受伤有存粮可以躺着,他不行。不,应该是,天底下没有几个孩子会像他这般受伤。
“诶,干嘛呢?”一个身材庞硕的女人从铺子里探出头,“老刘你行啊,咱们家白饼子是不要钱的啊?”
“别这样说,这孩子之前也帮咱们做过点事。”
“那是之前,再说了他一个这么大点孩子,倒倒夜香烧烧柴,咱也给他饼当工钱了。现在不做事就想白吃啊。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倒是大方,你家孩子上私塾的钱还没攒出来就要往外打水漂。你心疼心疼自己家孩子。”
那烧饼铺老板拉住她,“你小点声。不过给两块饼。他那手又伤了,估计以后都没用了。”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冤有头债有主,谁伤了他的手,他找谁去。今天你不许把饼给他。”
二人吵了起来,小薛洋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方才那老板说,受伤的手以后都要没用了。为什么会没用?不是疼完就会好的吗?以前都是这样的。破了皮流了血,包上就可以了。走回破庙,坐在草垛上。薛洋把包好的碎布拆开,血肉糊在布上,硬是被撕扯下来。
泪眼汪汪地看着左手,他想起来了,有一截小指已经在车轮下烂成泥。他抱着他的左手放声哭,哭得撕心裂肺。太子晓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眼终于有了名为仇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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