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剑仙01
肖恩脑子一片混乱地拉开了黑色的大铁门。
开门的瞬间他对上了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她的发丝带着潮气，站在走廊昏黄色的灯光下，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匣子。几乎下意识地，肖恩向前一步，挡住了房间内血腥的场景。
虞兮没有说话，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着。
气氛实在太压抑了，肖恩的内心乱成了一团，他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她湿润的贴在小脸旁的发丝，慢慢开口
“会着凉的，先回房间把头发擦干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虞兮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外走，肖恩压抑住眼底的神色，提步紧紧地跟了上去。
公主房内。
女仆将干净柔软的布帛交给肖恩后，便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虞兮抱着匣子坐在床边。
肖恩提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布帛展开，想为她擦拭头发。
他受伤的手还在流血，这会儿纱布已经全部浸染成了红色。
“你先止血吧。”
虞兮偏了偏头，制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她说第一句话。
肖恩拿着布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张了张嘴，只觉得苦涩不堪，半响后，才低沉地回应了声
“好。”
在女仆为他换纱布的时候，另一名女仆也向前来用干燥的布帛开始擦拭着虞兮潮湿的发丝。
在这期间，肖恩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虞兮，而后者则眼神空空地望着窗前的蔷薇花束。
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两名女仆收拾好后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俩人沉默着，一时之间时间就像停滞了一般。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虞兮注视着那一束蔷薇花许久许久。
外面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劈过。
她娇小的身躯猛地一抖。
“别怕。”
肖恩几乎瞬间便做出了反应，他提步向前想要安抚眼前的少女，但他刚迈出一步又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双手握拳，立在原地垂眸凝视着她，银色的瞳孔里溢满了悲伤。
“肖恩。”
虞兮回过头来，缓缓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他。
她纤细的脖颈粉白细腻，绞得半干的发丝软软地垂在肩膀，衬得小脸愈发可怜。
肖恩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掌紧紧攥紧了。
他忽然预感到了她要说的话。
她说
“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果然如此。
就像被审判者接受到了他应有的结局。
肖恩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眶渐渐泛红。
“因为我的父亲吗……兮兮……我并不知道我的父亲与沃伦·坎贝尔合谋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我……”
他的眼睛里渐渐有水光闪过。
怎么办……他该说些什么？他到底该怎么办才能留住她？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努力着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虞兮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紧了手中的黑匣子，里面装着奎恩·韦斯特与沃伦·坎贝尔密谋的信件。
她将它们全部看完了，一封不漏。
他们是隐藏在暗处的刽子手。在长达数年的蛰伏期里，他们觊觎着坎贝尔百年来的产业，他们狼狈为奸，他们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元凶。
狂风骤起，雨更大更急了，啪啪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
虞兮深呼吸了好几次，对上肖恩那双通红的眼睛，她的眼眶潮湿。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的父亲所做的事情不应该是加在你的身上，可是……肖恩，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做到心无旁骛地跟你在一起。”
虞兮语带哽咽
“他是你的父亲，你们流着同样的血液。而他……杀害了我的父母。”
肖恩看着她，他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这个金发蓝眸的女孩。
她苍白着小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汇成泪珠，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他喉结滚动。
心里酸涩疼痛。
他明白的……早在沃伦·坎贝尔说出那番话时，他便想过无数种结局。
如果他变成了虞兮，他又该怎样面对。
可是……
就连他自己都没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炽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食指指尖划动着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
“别哭了。”
他轻声叹道，声音沙哑。
她的泪水涌得更多了。
肖恩放下了手，缓缓地靠近她，他垂着头，覆盖上去的唇瓣和大掌一样滚烫，他轻轻舔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肖恩品尝到了又咸又苦的滋味。
他注视着她蓝色的眼眸，上面荡漾着破碎的水波。
他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金发，发丝在他手指的缝隙间穿过，指尖拂过她的发尾，尔后缓缓离开。
就像是告别。
他舍不得她承受痛苦，更舍不得看她落眼泪。
他想……不在一起便不在一起吧，他的父亲所欠下的、来自韦斯特血液里带的债，他都会用余生的时光，慢慢地偿还。
哪怕是用他的命。
……
叮——攻略完成。
¤
她穿着雪白的斗篷，看不清容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斗篷下方似乎有一缕极黑的发丝。
不过须臾，甚至连林中那片从枝间飘下的叶片儿都尚未落地，那女子一挥衣袖，竟是如此轻松…如此轻松…那逼得他无处可退的三个黑衣人便双腿斩断倒在了地上抽搐。
恍然间，栾霖以为自己看到了踏云而来的仙人。
她弯下腰，栾霖闻到了一种青松一般的香味，他满身鲜血仰头努力望向上方，可昏昏成成的意识只能勉强支撑着注意到她浑身上下的白，他想，如若不是他捏碎了外祖母留给他的戒指，这样的色彩本应该在那雕梁画栋的仙阁里，一生都不会踏入这乱糟糟的地方吧。
毕竟，这是他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未见到过的色彩。
随着一根纤细的雪白的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冰冷的舒适的灵气涌入滋补着他破碎的经络，被喂了一颗丹药，一股暖流流入丹田，栾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终于…得救了么？
……
日落西斜，一缕残阳照进荒凉的山洞。
栾霖长长的浓密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尔后，缓缓睁开了双眸。初醒时的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很快地，他的眼神便恢复了清明，并开始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只是未等他看上几眼，洞外便传来了一道及其清冷的声线
“醒了？”
他循声望去，却是不由怔住了。
来人还是一袭素白的长裙，腰间别着一根白玉笛，那一身雪白的肤色恍若天山上白到极致的雪，竟比穿在身上的白衣还多了几分清透。她的斗篷已经取下，露出了素白的足以令惊艳的美人脸，除却那张樱粉色的唇，通体只余下了极致的黑白二色。
栾霖无法言语此刻的感受，就好像看到了远在天边的遥不可及的皎月，自他记事起到如今，这长达十余年烂泥一般的人生中，他从未与这等人有过接触，眼前的女子面若含冰，眼神中清清冷冷无一丝情绪，仿佛这世界万物没有一件能入她的眼。
自外祖母去世后，栾霖的周遭皆是嘲讽的、恶毒的、鄙夷的的目光，从来没有哪一个如眼前之人一般，双眸清澈无尘，明明修为比他之前所遇到的所有人都要高，但他在她眼中却看不到一丝对他的嫌恶。
一缕奇异的情绪在他的心里蔓延开来，没由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变得有些快，他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经历苦难年少早熟，即使受尽折磨也从未像现在这般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但他很快地便回过神来，逼迫自己垂下了眼睑不敢再贪看眼前之人，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身侧的干草，心绪也逐渐冷静下来。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当初她承了自己外祖母的一份恩情，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与之有交集。
纤细白嫩的手从他余光中一晃而过，一枚莹白的戒指被放置在干草上。
“还有一次”她的声线很冷。
“我答应你的祖辈回报恩情，两次相助，现在你已经用掉一次了，这是第二枚玉戒，里面同样有我的一缕灵力，遇到危难捏碎即可，我自会赶来。”
虞兮本就不是个话多之人，这会已经比她平日里不知多说了多少句话了，如若不是她欠下这份因果可能会影响到她未来的道途，她根本不屑理会这些琐碎事。
又思索了会，拿出了一个玉盒和戒子并排放着
“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了，观你即将筑基，这枚筑基丹便赠予你了。”
筑基丹。
栾霖的瞳孔微微一缩，不再看着眼前之人，他压下了情绪，终于开始有了清醒的思考。
过去拼命想得到的，并且以为终生无望的东西，竟就被眼前之人这般轻描淡写地送到了眼前。
筑基丹，顾名思义便是练气后期冲破瓶颈晋级成为筑基期修士时，所必须要服用的丹药。如若没有筑基丹，就算你天赋再好，也终身只能停留在练气期，踏入筑基无望。
然而，对于穷乡僻壤的小城镇的修士来说，筑基丹又是是何其难得。栾霖的外祖母在人世之时与宋家交好，他曾从宋家本家分得一枚筑基丹。但随着外祖母的去世，母亲陨落父不详的栾霖瞬间变成了宋家人人可欺辱的对象。而原本属于他的筑基丹也被强行夺走给了，毕竟宋家孩子众多，筑基丹数量有限，僧多肉少。
栾霖的记忆中满满都是狰狞的、他在宋家夹缝中苦苦求生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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