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踏春东城墙
天寒地冻的塞北四月份也吹来一缕缕暖风，最先感到这风儿的便是桃花了，于是钻出一个个花骨朵来，再露出一朵朵娇艳的粉花儿。当地百姓便知道春天快到了。
其实这里的桃树很少，所结的桃也是毛桃不能吃的。只要当满树满树的杏花含羞压低枝头，落英缤纷时，人们才换上了单衣，出门踏青。有时天气骤降，竟然下起雪来，雪花在杏花中飞舞，落在那杏花花瓣瓣上，别有韵味。但这味道是残酷的，融雪时气温骤降，又凝成了冰，那娇艳的杏花便被摧残凋落了；以至于是年夏季难以挂果。
爱情也是如此，当被急速的情欲煽动起来，表面会开出娇艳的花朵，其实是经不起严寒的打击；唯有建立在理性的白头到老，建立在家庭责任的基础上，才能经得起风霜雪雨而弥久幸福。
“天气暖和了，杏花也开了。我们到外面走一走吧。”阿花对老林说。
“好啊。也不知小峰去不去。”他大声朝林风所在的小卧喊道，“走吧，城墙边上的杏花开了，咱们出去看杏花去。”老林知道，只要一说去城墙，林风是必定去的。
下了楼，穿过马路，绿化带，走上甬道，旁边便是护城河，河中的冰已经解冻，尚留有残余的大冰块。仰望城墙东北角的角楼，在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下显得更加高大了，旁边的控军台在城墙角外孤零零地兀立着。
“咱们往东边走吧，东城墙的生态园里杏花开得更艳一些。”
“孩子总喜欢城墙，这与年轻人的性格不大相符啊。”妈妈阿花看着后边远处跟着的林风说。
“这有什么？”
“不好找对象啊。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去热闹的地方，购物商场啦，方特啦，滑雪场啦，温泉啦这些地方。小峰这样不合群，是不是性格有问题啊？”
“什么性格有问题！”
“和你一样，难道不是吗？不懂情调，没有一次浪漫的机会，从来也没有送过花。”
“那只是对浪漫的理解不同。看看这杏花，不是浪漫的事吗？”
“这也是我叫你才出来的。大多数时间你是不愿意出来，宁可待在那里下象棋。”
“下象棋不好吗？是一项很好的活动啊，又锻炼脑筋，又省钱。”
“省钱才是最重要的吧。”
“喂，出来能不能不扫兴啊？”
“真是的。”
老林故意放慢了脚步，转身看着林风用手机拍着城墙背景下的一只杏花。
“拍的不错嘛。”林风得意的拿着相片给他老爸来看，“这些杏花是美，是够娇艳，可是没有古城墙为背景，没有这雄浑壮伟，柔媚也便没有如此美吧。”
这些话却被母亲阿花听见了。母亲常说自己精神衰弱，头晕耳鸣，听不见别人的说话，但有时她的听觉却格外地敏感，在这么远的地方，居然能听到林风说的是什么。
“这样怎么能讨女孩子欢心呢？你应该先买一身好衣服，人靠衣装马靠鞍嘛，也去一些他们所说的潮流的地方，带着人家去凤临阁吃顿饭。我们虽然不很有钱，但是去吃一两顿饭还是可以的嘛。”
“何必那样呢？还不如显示出自己生活本身的状态呢。妈一一我的事情您就不要管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就喜欢那些老玩意儿，老古董。唉！和你爸一样。”
“传统的，经过历史检验的才是美的……”
“好啦，好啦，本来是出来踏青的，开开心心地看一看杏花，多好啊……”老林打圆场说。
“他的婚姻大事不解决了，总是我的一块心病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
“真不该把小峰留在这里啊，他也应该去大城市去闯荡闯荡。”
“以前我是有这个想法来着，可现在我觉得也挺好啊。我喜欢大同，我喜欢它的历史，比起大城市的繁华与浮躁，我更喜欢它的厚重与苍凉。”林风说。
“人啊，去哪儿还不是一样。我年轻时也老想往外跑，去见识见识，去看看大海，不过每天面对着潮来潮去的大海，也会腻味的吧。其实哪里的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为生存忙忙碌碌一生，只不过是完成任务而已，把小的背成人，把老的背进坟。随着社会的发展，要完成这个历史使命更加困难啊。”
“又说起你那老掉牙的一套来了。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啊。在大同好像没有春天似的，先是大风，现在好了，没有扬尘了，忽然停了，天气暖和了三两天，却又袭来了一场寒冬，把那才露头的桃花、杏花啦，小草啦，又冻了下去。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风轻云淡，鸟儿鸣叫，护城河里的水也消融了，水平如镜，倒映着一座座城楼，还有苍绿的松树。看，远处护城桥下的圆门洞倒映在水中，从那圆圆的洞中望去，水中的倒影仿佛飘渺起来，如梦似幻呢。”阿花突然来了兴致，文绉绉起来。
护城河两边的道路穿过护城桥的圆券门洞，洞口上方皆有一只怪兽头像，从那幽深的门洞望过去，由于光影的作用，对面过来的两个女人苗条挺拔的身材特别醒目了，也更显出边上那个男人的臃肿。
“那不是周馨艺吗？你看。”
“好像是。”
“还有他的老婆和女儿，她打扮的好风流啊，女儿也很漂亮。瞧我这，已经成黄脸婆了。”
“你就总是和人家比，干好自己的事不就行了。”
“你总是那一副不思进取的状态，所以才这样……你看看人家老周。”
“又来了，一听你这话就头疼。”老林迎了上去。
对面的老周也看到了，快步走了过来。
“也出来踏青啊。”
“是啊。”
“阳光明媚，杏花盛开，在这蓝天下城墙上走一走，让人神清气爽啊。我们刚从那边的‘梁思成纪念馆’过来的。”周馨艺的妻子阿凤意气焕发地说。
这让阿花很是羡慕，心里想，“人一旦顺势了，谁都会欨的。”
相比于两个女人之间的攀慕，老周和老林则是多年未见而真诚地回忆当年的友谊。两个男人双手紧握着，互问这些年的情况。
“老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呗。”
“还是老样子，还是在电工组？”
“还是在电工组。不过干不动了，一般活儿都让年轻人干，一来也不能爬高上低啦，二来新的电器产品咱们也不懂啊。”
“干了一辈子自己喜欢的事情，也是一种幸福啊。”
“你不是也一样吗？听说你开了自己的工作室。”
“是啊，在书院那里。有机会可以去坐一坐。”
“我可不懂那些艺术啊。”
“坐在门口，咱们喝喝茶，回忆回忆以前的故事。”
“那感情好。”
“以城墙为背景拍杏花，这个创意不错嘛。”晓彤看着林风专注地用手机照相。
“应该说是以杏花为背景拍的城墙。”
“有什么区别吗？”
“这样更能显出城墙的雄伟啊。给你也拍一张吧。”
“本小姐不拍。不过你以什么作为背景呢？”
“当然是杏花了，人面杏花相映红。”
“去，不拍。”
他们拾级而上，转到了和阳北门的护城桥上，
晓彤用手触摸着桥栏杆上一个个莲花瓣状的望柱头，远望着一带碧水映照城墙马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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