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街门楼
偶尔街边还立着一个破落的广亮大门。一侧的包砖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前檐柱后檐柱中柱茕茕孑立,门头少泥露椽,刷过黑漆的走马板倒是完整,但看不见任何图案了。
“看这个老门楼……”林风惊喜地喊道。
“这个,太普通了吧。”老林回答道。
“唉,人念旧虽说也是一件好事儿,只是这么年轻就念旧。”阿花担忧地说。
又往前走,老周走进一家门楼,众人以为他去看那影壁的砖雕,他侧身凝望那垂花门,然后和跟进的众人说:“看,这檩枋间的荷叶墩形象生动,可见风致;雀替上的雕花喜鹊体态轻盈,一只作俯首啗梅状,尾羽高翘,腹部纤羽毕见,另一只作飞翔回首状。”
“边飞翔还可以回首吗?”林风问。
“不清楚,但看起来还是自然的,双鸟相顾。”
“说起垂花门,这也是我们大同民居的一个特色。北京往往是二进以上院落才有垂花门,而在大同一进院落就把垂花门做成二门,据说也只有城里才是这样的。大同城区的垂花门、大门和‘二门阖廊儿’(大门到二门这段空间)以及影壁,共同构成一个赏心悦目的第一空间。一般民居迎大门正面都设有砖砌影壁,大同的‘福’字照壁文化内涵有四:其一为福,即幸福、福气;其二为福禄,福中有禄,福禄双全,‘福’字中偏旁‘示’的点转化为一只矫健的鹿,有的鹿头特别明显;其三为福禄寿,福中有禄,福中有寿,福禄寿三全,应用象形字的手法,右边部分转化为‘鹤’形,鹤代表长寿,这是大同民间艺人异想天开出来的字;其四为万福,篆书的‘福’字中的‘田’里,‘万’字纹代替了‘十’字,表示万福。”老林眉飞色舞地卖弄着。
“‘福’字照壁砖仿斗拱、垂花、砖雕岔花都十分精美。灵丘县有一面照壁,单翘单昂斗拱的昂转化为象头,鼻子卷成如意状,嘴角含笑,温顺可爱;拱眼则雕刻成一列佛手、蝙蝠和‘寿’字结合图案,佛手幻化成一双修长的虔诚礼佛的手,‘寿’字线条纤细流畅,让人愉悦;垂花柱头是龙头,雀替是麒麟、夔龙。据说制作这面照壁的工匠一生只做过三面。”
“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大门也做成垂花门式样的,看起来好像是戴了一个大大的帽子。”
“小式的木构加戴了大式的瓦顶,有点儿不伦不类,然而这正是大同民居垂花门的地方特色和独特风格。”
马路的另一边有一个普通砖门。
“这是什么大门?”晓彤问。
“这是随墙门。在大同,大门有广亮门,是仅次于王府的大门,其次是抱厦门,然后是垂花门,最后是随墙门。”林风也想在晓彤面前显摆一下,“显然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却对那些雕梁画栋羡慕不已,于是便雇了一个拙劣的工匠,或者是自己亲手制作的。从这门楼上头两边嵌的两块雕砖来看,年代不久,这质量,既像砖又像泥的,图案为中间垂下一个莲花柱,周围缠绕着西番莲。仔细一看,做工粗糙,但远观却颇为可爱。就像魏碑,很多魏碑都是由工匠雕刻,虽然不是成熟之美,但却不失天真之态。”
周馨艺看了一眼林风接着说,“抱厦门是指在围墙前后加出来的一种门,它是大同民居有别于京城的特有的传统建筑。和砖木结构的广亮门相比,抱厦门没有山墙包围,属于纯木结构,其中,柱居于院墙中心,前后檐四根柱子以中柱为中心,构成一个只有悬山顶、没有四壁的虚空屋子,就像四合院屋前加出来的门廊一样,开阔敞亮,简洁大方。大同城区欢乐街抱厦门多,讲究的院落门前还有抱鼓石,比如太宁观街2号。随墙门是在宅院一堵院墙墙垣上开的门,是真正的平民门楼,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它简单。它虽然没有屋宇,却在追求屋宇式门的样式。大同随墙门其实是最出彩的门楼,这也反映了大同地区最广大的平民阶层的整体审美意识。大同随墙门大多为悬山顶,也做正脊垂脊,五脊二兽,四翼角是昂首向上的蚰蜒头,动感十足。有的还用方砖雕成仿木的大博缝板,造型精巧。多数门楼门腿顶部嵌装砖雕垂柱,类似于垂花门的仰覆莲垂柱头,也有的在仿木额枋上镶砌砖仿斗拱,斗拱昂头雕琢精巧秀气,多为蟠桃形状。整个门面重点部位都有极精美的砖雕花草、动物图案,极具装饰效果。”
“看看这个破旧的小小抱鼓石,从简单的门楼可见当时的主人并不富有,鼓面儿虽然只雕刻一个线条状麒麟,张牙舞爪,身形矫健,应该是出自名匠之手。”老林说。
“爸爸,你也懂这个?”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小时候我们对这些见的多了。不过现在的社会是吃过猪肉,却没见过猪跑。世道不一样了。就比方说这古建筑,以前是要拆掉,现在又要重建了,又失传了以前的技艺。前两天我在城里小巷里转,在代王府的北面发现一个圆门洞,门额上居然写着“广智门”。我们小的时候可经常去那里玩,那里只有玄真观。没想到那观的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城门,那城门确实令人惊奇,下面条石铺就,年长日久,被踩得光溜溜的;砖券门洞,那砖颇有年头了,走进去让你觉得上面那砖要掉下来,可偏偏在那里呆了几百年,纹丝未动。”
“那‘广智门’原是代王府的北门,《明太祖实录》中记载:‘王城四门,东曰体仁,西曰遵义,南曰端礼,北曰广智。’可知原来代王府的面积有多大。……古建筑精雕细琢,有美感。再看看那些新建的门楼,虽雕刻繁复,满满当当没留一点空白,却没有生气,不是活的啊。一眼便看出是机器雕刻。”老周感慨道。
“咱们的老家已经拆成一片瓦砾了,不久这里都会盖起四合院吧。”阿花说,“看那棵大槐树,小时候,小峰没少爬上去,过年时穿着新衣服还要爬,我不让爬,便把新衣服给我脱下来,继续爬……”
“妈——”小峰打断了她的话语。
“怀念那时的邻里街坊啊,有困难大家互相帮助,虽然生活上不富裕,但是很有温情啊……”老林感叹道。
大家默默不语,表示同意。
远处正在新建木构建筑。先夯实基础,然后将各种立柱放在柱础上,梁枋檩椽搭建其上。
“就跟搭积木一样。”晓彤说。
“这可比积木坚固多了。都是通过榫卯连接的,中间不用钉子呢。”林风连忙接话说。
“然后垒起砖石,堵住空隙。百年后砖石倒塌,木架仍立。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啊!百废待兴……”老周说。
“百废待兴,百废倒是,待兴可不敢恭维,新建的都是千篇一律,有什么艺术性可言呢?”老林怀疑道。
他们向右拐,走不远,再向左转到狮子街。有一个保存完整的门楼,所谓的保存完整也不过是新盖的门楼只有抱鼓石和影壁石雕是古旧的。那影壁的内容是松竹鹿,引人注目:两只小鹿扬蹄顾盼,十分活泼可爱,与之相应的松树和竹子,都是圆润喜人,竹子低头像是害羞,松树长满了毛茸茸的松针球,与松竹挺拔傲然的性格截然相反;即便是作边的蝙蝠纹,那胖乎乎的蝙蝠也让人一点都不讨厌。
抱鼓石有残缺。鼓面的麒麟,身体雄健,张牙回顾,尾毛张扬;云纹环绕。
“精品啊精品!”老周赞叹道。
大家也都频频点头。
“我想起吕家大院有个‘鹿同春’影壁,左上角题诗:‘桃杏花开日正长,红莲不觉依池苍,黄花别我无多久,一树寒梅又放香。’有教诲人们把握春夏秋冬四时节令,珍惜时光之意。”老周又来了兴致,娓娓道来,“其实门楼里最让人欣赏的是走马板上的彩画,有的是:松树下两个老者在对弈,有个年轻人陪侍,漆画也是黑底描彩,绘画比较精彩,细节处理的很好。还有一个漆画说的是:左边北斗星君手捧一长卷匣,目视南斗,旁边放着米饭和鹿脯。右面的南斗星君手执毛笔,在展开的长卷上正要写字,目光专注,身旁放着酒壶和饭食。南斗身后,年轻人颜超头戴黑巾,身着青衣,躬身望向二位仙人,他旁边放有一个黄色篮子。画面生动地表现出仙人吃饭后为颜超改寿命的场景,仙人淡定从容,颜超紧张期待,活灵活现。展现清代大同漆画匠人娴熟的画工和表现力,可谓漆画中的精品。东晋干宝撰写的《搜神记》上记载的:管辂算到颜超有天折之相,便教他在某日某时带鹿脯和酒去某个地方,服侍两个下围棋的男子。这两个男子沉溺下棋,不知不觉间,把颜超的酒食吃喝完毕,方才发现他们吃了别人一餐。结果两人谈起颜超的寿命问题,坐北边的人说颜超的寿命已定,坐南边的一个劝说:‘吃喝了人家的,怎可以这样无情?’于是,向北面的人要来记录簿,把颜超的记录中原本记载的‘十九岁’修改,把‘九’写到了‘十’的上面,结果颜超就活到九十岁。”
“讲的好啊,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少拿我开涮。”
不久,他们来到了文庙北门,路北便是帝君庙,沿帝君庙街向西,走到与县楼北街交汇的十字路口。
“我要回店里去了,既然开了个摊子,总得照看着。现在反而羡慕你们,能够随意地支配时间啊。”
“为人家干活儿,哪有自己当老板自由。”
“不到我店里来吗?”
“今天就不去了,改日有时间再过去吧。再说我也真的不懂那些。”
“那就改日一定到店里来坐坐啊,喝喝茶,看看人来人往,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儿。”阿凤盛情相邀。
“好啊!”阿花流露出羡慕的表情。
“爸爸,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张霭堂故居。”
老周笑着说,“想去就去吧。”
“我陪你去。”林风赶紧说道。
阿花热情地邀请晓彤到家里玩儿。不必说,阿花是很喜欢晓彤的。作为礼貌阿凤应该邀请林风到家里玩儿,但她看出了阿花的心思,便故意不让林风到家里去的。阿凤心里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周馨艺当然明白,对此他不能说上什么。
只有老林抱着一切顺其自然的态度。
林风有一丝失望,不过他觉得这并不重要,在他的心底里升起倔强来,心想:“只要晓彤愿意就好,晓彤要是不愿意,我还不想去呢。”
林风目送着两家夫妇渐渐远去的身影。阿凤的心里不禁得意起来,走起路来也更加英姿了,“虽然我没有生儿子,但我的女儿却一样优秀。”在每一个女人的心中,没有儿子是人生的一大憾事吧。
老林他们沿着来路,依旧向那些破破烂烂的老房子走去。
“咱们也贷款买一套四合院吧。”
“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就拿这套房子说吧,百年前也是富贵人家,看现在破破烂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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