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战队解散的那个夜晚，柏杨冒着雨独自提着行李箱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任凭冰冷的雨水吹打着早已因为寒冷而变得麻木的身体。痛苦和茫然淹没了所有的感官知觉，凄凉的深夜街景里，只有他独自在雨幕中如同幽灵般飘荡无家可归。
要去哪？该去哪？还能去哪？
柏杨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却迟迟没有答案。
曾经，他把打职业视为自己的全部，为自己定下了打进联赛的目标，珍惜与队员甚至说是家人一起奋斗的日子。可如今战队一朝解散，那些倾泻过的感情眨眼付之东流，那不仅仅是失去了战队和寄托，于柏杨来说就好像是失去了一个家，压抑和彷徨让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那时那景的感受五味杂陈，心里分明很难受，却像有一块大石头堵在什么地方似的，眼睛酸得厉害，却连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他没有办法，心里很痛，身上很冷，满身挫败，也看不到未来，只能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瓢泼雨夜里。
就这样，被彻夜的雷雨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柏杨踏上了返乡的火车，到家后病了整整一周才重新回学校上课。而那些冷嘲热讽也是他躲不掉的。
该过去的总会过去，两年后，柏杨顺利考入一所高校，像一个普通大学生一样开学报到，回归到了平常人的生活。纵使他没有因为比赛失利的心理阴影放弃继续玩fitgo这款游戏，却也再没有提过想打职业的想法，也再没有联系教练和队伍试训，更没再关注过与其有关的任何消息。
失败和内疚像是一柄重锤给了柏杨惨痛的一击，柏杨其人和他的id完全消失在了赛场上。如果不是半年前因为无聊才开的直播使他重新进入部分玩家视野，他可能早已被人遗忘。
骤雨下了一会便停了，挂在玻璃上的斑斓水珠缓缓滑落，整面玻璃映出柏杨坐在椅子上安静专注的模样。
沉思了许久，他才慢慢挂着淡淡的微笑将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
他从来都没有一颗大心脏，但把一切都装得无所谓，是柏杨很擅长做的事。
[为什么是我？陈教练招人难道不是来试训的队员多到糊墙吗？莫非是开出了什么变态的要求把人家都吓跑了？]
［小子，我不跟你贫。我手里有一支战队，一个月以后要打次级联赛，目前缺一个可以轮换的主力□□手。］
［您认为我能胜任？我都这么长时间没打过职业了，强度早就跟不上了。］
［编，接着编。这国服第一你找代练上的？怎么着，不想回来了还是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了？别说我们以前合作过，就单说我在你直播间蹲得这三个多月，我也确定你就是我想要的最佳人选。]
［三个月？您可真行，潜伏的够深，这粉丝牌都能算得上是老粉了吧。］
[不算，我白嫖，没送过礼物。]
[您还真的除了看我打游戏之外什么都不做。]
［这叫考察，是了解选手状态和实力的依据。我不长时间观察怎么能知道你现在的分数是靠运气还是靠实力。你知道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你能来的话是最好的。吴天博那小子现在也在这，你们还可以叙叙旧。]
当看到昔日队友的名字，柏杨不禁笑了一下。
[不会又是他嚷嚷着要自己建战队吧？]
陈教练回复。
[不是]
[他和tight一起加入的］
柏杨手指一颤。
［？］
对方奇怪。
[你发什么问号]
可能是嫌弃打字太费事，教练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我说的是韩陵。你不至于把人家名字都忘了吧。”
语音条里那过于熟悉的名字使柏杨在电脑桌前再次安静了下来，有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教练故意在和他开玩笑。
韩陵怎么可能在打次级联赛！？
教练发来的这条消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实在难以理解，那样高水准的一个人，为什么会
柏杨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肌肉始终没有放松过，过了片刻才继续问:“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打次级比赛？”
柏杨这一问正中下怀，软件那端的陈教练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
“谁来话长了。准确来说是我的队伍里缺人，吴天博先来找的我，然后韩陵也来了。”
柏杨眉心很快地蹙起又放松下来，疑惑道：“dos降级了？”
“没有。”
“那为什么？”
陈教练故弄玄虚地笑了笑说：“想知道？那就考虑考虑过来试训。”
“你这是在引诱我吗，教练？”柏杨平静地问。
“不是。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来。”陈教练说罢稍微等了一会，声音沉沉地说：“你听说过事在人为吗？柏杨，这次我们一定能成功。只要你来，这份迟来的荣耀也会属于你。”
柏杨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复，只是抿着唇将视线落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凝视着出神。
韩陵。
tight
也许是因为往事难忘，一股复杂的情绪忽然在柏杨心头涌上来。
他们曾经在赛场上有过交集，既做过队友也当过对手，在柏杨眼中，他们俩感情还算是不错。
但那已经是过去式。
如今他已经离开赛场选择退役，二人一别就是三年，私下里完全断了联系。
他们现在的关系说得好听点算是旧相识，说的难听点对方是否还记得他这么个人都是未知数，韩陵很可能早就把他给忘了。
但哪怕抛开旧日的这层情分不谈，只说职业赛场的人员水准，柏杨还是非常想知道韩陵去打次级联赛的原因。
一个明明早就晋级正规联赛的人，为什么跑来打升降级？实力不济？
这怎么可能！
以韩陵登过韩服第一的水平来看，能在联赛排名前五的狙击手不可能会存在在联赛混不下去、天天坐冷板凳看饮水机的境遇。
所以为什么他会在打升降级？别说是为了信仰和初心选择重新来过。即便韩陵愿意，战队也不会放他这么个摇钱树出来的。
那他为什么
就像心里有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拴着，沉甸甸得令人挂心，不解下来就无法安心。柏杨拧着眉沉思了片刻，抬手打了一行字。
[战队基地在什么地方？给我时间地址，我会准时到。]
另一边，直播间里的观众被屏蔽了社交软件信息看不到聊天记录，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仍在眼巴巴地盼着那三张香气诱人的显卡催促主播快点开奖。
［人呢？］
［一说抽奖就跑路了？］
［还抽不抽奖啊？］
［歪，警察局吗？有人失踪了！］
抽奖节奏带的飞起，柏杨关掉社交页面重新调了调麦克风的高度，把脸凑了过去。
“麻烦大家再等我一下，我把摄像头打开。”
［什么？！］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柏杨露脸直播？］
［卧靠，赚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期待］
［我的天，我能见到我老公的脸了！］
［还愣着干什么，截屏啊！录像啊！不去民政局扯证了？！］
弹幕糊成一片再次霸占了大半个屏幕，柏杨无奈地笑了两声:“你们这反应太过了，外面雨停了，建议出门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不怪现场观众太激动，在直播的这几个月的日子里柏杨压根就没露过脸，更没购买过声卡之类的辅助设备，就连买了麦克风都是因为一直在用的耳麦坏了才被迫升级的，可以说就是个贫困主播。
一听说要露脸，直播间里的观众屏气凝神盯着直播间右下角。柏杨本来说话的声音就温温的很好听，如果相貌再有所加分怕不是要一夜之间成为电竞女粉梦中情人了。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直播界面右下角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黑框，又过了几秒钟以后，直播间像引爆了原子弹似的嘭得炸开了，人气更是直奔五百万并且有冲上直播总榜前五的趋势。
这全都是因为摄像界面上捕捉到的那张十分帅气的脸。
［我靠，大哥你谁？新晋男神！］
［你不对劲，帅哥你缺对象吗？］
［你是柏杨？是我失忆了还是我在做梦，这也太不真实了。］
[大哥你跟经纪公司签约了吗？赶紧报名选秀吧，我一定投你一票，不，onepick！]
［男大也十八变？？？？你不是整容去了吧，这也太离谱了！］
直播间里两年前关注过柏杨的观众纷纷感叹，不就两年没见吗，这人什么鬼啊，整容去了？怎么就肤白貌美，出落得跟个日系电影明星似的，好看得飞起啊！
柏杨并没有整过容，更不用什么保养护肤品，一张脸纯天然无添加。
要说他的形象差别为何如此之大，要怪只怪他从网吧战队摸爬滚打那会儿过得太苦，每天训练累不说，吃得还不好，身上瘦的像牛肉干似的干巴巴的，加上当时年纪小，人还没张开，看得出眼睛是眼睛嘴是嘴就算不错了，哪里顾得上什么颜值。
面对着直播间里异常兴奋的观众，柏杨再次喝了口水抚平情绪，待杯子落回桌上，一字一句认真道:“在抽奖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受主播颜值冲击，直播间再次热闹起来，弹幕礼物满天飞。
［什么什么］
烟花x99
西瓜汽水x233
［出什么事了？］
摩天轮x10
［我愿意］
一束玫瑰x1314
节奏带师x999
［快抽奖吧，黄花菜都凉了］
棒棒糖x9999
宇宙飞船x666
[别刷了别刷了，啥也看不见了！]
密密麻麻的弹幕和礼物特效堆在一起五彩缤纷眼花缭乱，观众们纷纷表示快别刷了受不了了眼睛快瞎了随手屏蔽特效的功夫，直播间里有个平静温和的声音缓缓传来。
“你们想看我回去打职业吗？”
如今正是盛夏，明明距离春节还早，直播间里却像放了成吨的爆竹一样顿时炸翻了天。
柏杨的直播间人气第一次突破了一千万甚至趁势上了直播首页推荐第三名。
凌晨，柏杨的相关词条冲上热搜。几乎所有的fitgo游戏论坛都在讨论柏杨可能要回归赛场了。
可能这就是电竞帅哥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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