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几个萌新把柏杨当成了外挂，集体要求队友把柏杨踢出比赛一起举报他。而后面这些内容因为是用韩文打的，柏杨并不知情，他只能就对方怀疑自己是外挂一事做出回应。
柏杨在聊天界面打了一长串的英文，意思是说自己是手动玩家并不是外挂。
但这没有用，这些玩家并不相信，世界上有几个开了挂的人会承认自己作弊，你说自己没开挂就真的没有开？这帮玩家水平不怎么样手速却是真快，当局比赛结束后，柏杨的id就被挂在了韩服的游戏论坛上。
而当事人柏杨依然不知道这件事，继续匹配下一把对局。
要升级到35级其实不用花费很长时间，肝一点的话十五六个小时就可以升满。但系统匹配给柏杨的对局基本都是低端局，每一把对他来说都像是人机1v6，打得他分外痛苦。
与此同时，因为柏杨跟枪太稳意识太好，排到过柏杨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外挂，众玩家争相匡扶正义到论坛上传对局录像要求官方赶紧封号。
随着游戏时间增长，他被举报的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柏杨从升到20级开始一进游戏就有人开始踢他，跟他扣英文对线，柏杨索性把队伍聊天也屏蔽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drain这个新号在韩服一夜之间出名了，论坛上前十的热门帖子几乎有一半都是在骂他的，还有人把其他玩家上传的录像逐帧截图来锤他就是个铁自瞄，一个劲的圈官方赶紧出面管管。
不仅如此，游戏大厅的公屏上也到处在传播柏杨对局的录像代码，一堆看热闹的人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纷纷化身鉴挂大师在那指点江山。
录像迅速被传播开，游戏里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柏杨是挂，只有少数玩家觉得这个操作很正常，人家不过跟枪稳而已，准星并没有锁在身上。但这年头论坛里人均百强，两派玩家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到最后竟掀起了论坛骂战。
一方骂鉴挂的菜，一方说洗白的装逼。
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事情愈演愈烈，韩服官方终于坐不住出来封了柏杨的账号事情才被压了下去。
柏杨心里冤枉得很，他打fitgo五年，从来也没开过什么辅助软件，如今被人锤是个自瞄，这究竟是要怪他枪法准还是放水没放彻底？
晚上八点半，柏杨实在委屈开了直播，但并没有直播游戏，而是将韩服的封号界面挂在直播间里像讲故事似的把下午发生的事讲给观众听。
国服第一在韩服被当成外挂一事在游戏里不胫而走，许多游戏主播也过来吃瓜。
柏杨把故事跟直播间里的听众讲完一遍觉得肚子有点饿，刚给自己点了份外卖，抬头一看直播间人气飙升就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什么过来的，当即无奈道:“你们这帮人凑热闹是真的快。”
不仅玩家爱吃瓜，职业选手里也有爱吃瓜的。柏杨的那位前队友吴天博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
只不过他吃瓜的方式更为高级，其他人都是在直播间听柏杨讲故事，他却直接找本人八卦。也不顾柏杨还在直播，直接就打了通电话进来。
柏杨关了麦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那头，吴天博明显有些幸灾乐祸，“哎，怎么着，听说你韩服号被封了？”
柏杨瞄了眼正在刷屏的弹幕，“你消息倒快。”
“不快，我也是刚结束自定义训练听基地工作人员说的。”
柏杨沉默。才听说就赶着过来问，不当小报记者都屈才。
吴天博兴致颇高，继续挖掘消息，“哎，说说，怎么回事，现在韩网游戏论坛可都在骂你呢。”
柏杨疑惑。“我号都被封了还骂什么呢？”
“这有什么的。伸张正义，替天行道总得让人家高兴一下吧。”吴天博很能理解这帮玩家的心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背景音总能听见类似撞上什么东西的响声。
柏杨听着杂音皱眉，“你干嘛呢？”
吴天博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说我是不是你好兄弟？”
“没头没脑的你怎么问这个？”
“怎么问这个？！”说到这里，吴天博语气忽然加重，明显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不悦道：“爷在这给你收拾宿舍呢！”
柏杨一点即透，“教练让的吧？因为我明天要住。”
电话那头低骂了一声:“草，猜得真准。”
柏杨情不自禁笑起来，“因为我很清楚，你是绝对不会对我如此殷勤还帮我整理宿舍的。”
“啧啧，这话让你说得这个难听。不过教练对你可真好，没让你睡小魏的上下铺，给了你仅剩的一个单间。”吴天博尥蹶子似的将擦好灰的椅子丢在书桌前，回头看了眼被扔在床板上的床垫和被子逐渐失去耐心。
“不干了不干了，我又不是苦力！你那屋就剩个床垫了，你明天自己铺吧，我这功夫饿着呢，得弄点宵夜去了。”
柏杨好笑道:“怎么，晚上没吃饭？”
“吃了。但是个人训练非常消耗体力，尤其是和我们狙神对狙，那是对胃部和心理的双重消耗。”
“你说韩陵？”
吴天博几乎要翻个白眼出来，“除了他，你看我们战队还有狙神吗？”
柏杨心领神会，“被虐了？”
“那都不是被虐的问题了！明明是队里缺个轮换狙击手，教练想让我和佳程先试着打一打，让韩陵帮着给找找手感。这家伙可好，他倒是杀得爽了，我和佳程不是被爆头就是在被爆头的路上！”
柏杨忍俊不禁。
“你还笑呢，明天你来基地跟他对狙试试，不出五个回合你就不想打了！”
无心插柳的话勾起了旧回忆，柏杨慢慢收敛笑意，顿了一会缓缓道:“我懂，以前又不是没对过。”
电话那端的人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忽然沉默了。
过了半晌，吴天博怀着歉意说:“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要提的…”
柏杨自然知道吴天博向来心直口快，便没放心里去，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宽慰道:“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合时宜的旧事重提让原本轻快和谐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直播间也因为主播长时间失踪降了点热度。柏杨关了obs的串流，直播间漆黑一片。
众脸懵圈的观众扣问号扣得更狠了。
这些年没跟柏杨联系，吴天博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每个话题都像一座大山，问个不好就可能把柏杨压死。
沉默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说。
“那个…柏杨。”
“嗯？”
“你现在…还对韩陵有心理阴影吗？”
电话那头的柏杨不禁怔了一秒。
“以前…”吴天博想了一会还是欲言又止，这话太难说了。
柏杨猜到他要提什么，做好准备般慢慢靠躺在椅子上，暖声道:“你说。”
吴天博神色复杂，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音调格外轻，生怕话里带刺碰伤了谁。
“柏杨，你还敢和他对狙吗？”
该来的终究会来，愈合的伤疤将被重新揭开。
“两年前…韩陵在季后表演赛1v1对狙时把你狙成了蜂窝煤，你……”旧时的画面太过惨烈令人不忍心再回忆下去，吴天博深深喘了口气没敢再说下去。
“你说那件事啊。”
柏杨倒是回答得痛快。
“我记得。”
柏杨的豁达态度让吴天博有些意外。
“这些年…你没有放弃打fitgo我其实挺高兴的。”吴天博退出房间锁好门，一只手插进裤兜背靠着门板，很难得地走心道:“你离开战队以后，我一直怕你因为这件事留下心理阴影，以后连游戏都不碰了。”
他听见电话那头咯咯笑了两声：“有那么夸张吗？”
“别说没有，你当时的表情分明就写着’去他妈的全完了’这六个大字！我都怕你抑郁了再想不开寻短见！”
柏杨被逗得又轻笑几声，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胸口微微起伏：“寻死觅活不至于，心态确实是崩了。”
吴天博附和：“要换做是我，我也得崩。那个时候我在备战间看转播，真的是捂着眼睛看完的，真是不忍心。韩陵就像不，就是个神，谁上去跟他对谁倒霉，整个赛场都没人能狙得过他！”
柏杨轻轻笑了一下：“朋友，你就算要安慰我也安慰得太晚了吧，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怎么是安慰呢。”吴天博换了个姿势靠着门，继续说：“你看你现在回来了，咱们不得一雪前耻？你放心，我是你这边的，胳膊肘绝对不外拐。”
“哦？你这是想让我和他单挑？”柏杨挑眉：“我这还没正式入队，你就鼓动我搞内讧？”
吴天博听罢小眉头皱了起来，申辩道：“你放屁！我这明明就是帮助你们拉近距离化解怨仇，怎么说是让你俩搞分裂呢！”
被信号和听筒一压缩，吴天博委屈的声音听起来像带着哭腔：“柏杨啊柏杨，咱俩以前好歹也是并肩战友，没想到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你可太伤我的心了。”
话听着是伤心，实际上人好着呢，小嘴咧的可大了呢，完全没有难过的迹象呢！
柏杨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放在椅背上，双目微合，绝情地打断对方：“别演了别演了，收收吧。”
电话那端的人咳了一声，不舍地收起了奥斯卡小金人。
片刻后，电话那头想起了什么，又说：“那个柏杨。”
“嗯，什么？”
吴天博垂头握着手机，眼睛盯着瓷砖地面，连语气都语重心长起来：“以前的事，你能放下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不能，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这一回，我们都在你身边。”
如此体贴的话竟然会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柏杨不免愣了一下。
吴天博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韩陵其实人挺好的，只是话少了点，有机会你们可以谈谈，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知道的。”
结铃还须系铃人，这没错。
可这铃铛是他自己系上去的，找韩陵似乎没什么用。
柏杨沉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淡淡道：“好。”
过了一会，电话另一端又说：“说实在的，韩陵今天能替你挡枪，我是真挺意外的。”
“哪里意外？”
“我认识他的这段时间，不论是天梯还是训练赛，他几乎没帮谁挡过伤害，除非是特别想赢。”吴天博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训练赛，分析道：“但是，对面也不是什么强队名队，没必要非得拿下。”
“可能他胜负欲比较强。”柏杨推测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理由，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才替我挡伤害的呢？”
吴天博笑了笑，说：“这个你得问本人。我又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咚咚。
柏杨正欲开口，昔日队友间的对话被门口几下敲门声打断，柏杨突然想起来他定了外卖，这会儿估计是到了。
柏杨起身往门口走，边走边道：“行了，你别操心我了，吃宵夜去吧，我外卖也到了。”
经此提醒，吴天博也重新记起要吃宵夜的事，肚子又正巧闹腾了起来，便急忙挂了电话上app挑选精神食粮去了。
柏杨打开门，拎着送来的外卖坐回电脑桌前。
卧室里开着暖灯，衬托得气氛很是温暖安静。
直播间里的观众找不到主播不断地扣着问号，柏杨心情复杂不想说话，直接发了条直播结束的弹幕关了直播。
都怪吴天博好死不死提到韩陵，柏杨先前明明有些饿，现在却没什么胃口吃饭。他情绪不痛快，索性登录国服打了局排位。
一反往常，柏杨没有玩步枪，他选了个狙击出来。
这一手狙可谓人形外挂，对面露头就是一枪，柏杨把对面狙击狙得怀疑人生，以为是故意在针对他，扣了一整局的问号。
心情使然，柏杨很少有的在游戏里没有回复其他玩家。
一局结束，柏杨又加了25分，国服第一的位置彻底稳坐了。
但柏杨并不开心。
他没有放弃玩狙。
也没有因为昔日挫折记恨过谁。
可当他拿起狙击枪，一想到面对的那个人是韩陵，挫败感和巨大的心理落差就会将他拖入深渊。
然后他就握不住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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