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扫视一圈，却见陆无焕目光扫都未扫，不知道在想什么，却第一个道。

        “既然如此，就有劳白露师妹了。”

        付戴乐沉吟片刻。

        “多谢师妹，有劳了。”

        只有鎏光，神色未定。

        方白露以为他是在担心，于是保证道。

        “师兄放心，我这消息是确有其事，若是假的，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我修习五行之术已经有数年之久，若是连入弱水都做不到，那我差不多可以埋了！”

        鎏光摇了摇头，才抬起头，一双通透的眸看着方白露。

        “师妹可会有损耗？”

        方白露心一跳，才意识到他是在关心自己。

        磐石洞内千难万险，能保留一份实力便保留一份。她做这些，虽然损耗心神，但一人就贸然抄那小道，多少有点不够谨慎。

        “多谢师兄关怀，这是小问题。”方白露捂嘴一笑道，“若遇到阴蚤虫豸，我虽然无法帮上忙，但逃命还是做得到的。”

        鎏光只是默不作声，墨色睫羽扫下一团阴翳。

        修习《长生道》前，他便是少情寡欲，自清扫陆家那些虫豸后，心境愈发完满，他便愈发没有情绪，纵然是从那些零碎的信息里拼凑出来，他那一身修为有可能被胞弟无焕抢走以后，他心里反倒更加平和了。从前被欺侮的那几年，也不是有过悔和恨，但现在已经如同过眼云烟。

        他与陆无焕乃是双胞胎，年少时，两人关系恰如其分。

        就连知道那线索牵引，老管家告诉他可能是陆无焕抢走了他的机缘后，他也只是这么说，“无焕并非心胸狭隘之辈，断不得做得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只不过与曦……性格不合。”

        他来到灵蕴门，也并非为了复仇，而是机缘巧合，既然碰到了无焕，那就寻个机会再和无焕核对一番再下定义也不晚。

        但看到方白露以后，他却是心脏蓦然一跳。

        这当然无关情爱，他情绪少有波动，而细细探查后，他发现体内金丹嗡鸣，竟然十分雀跃，鎏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结第三婴，即满婴的契机，居然在方白露身上。

        然而，上次大比时，宗门选举之时，看到她的时候，他却分明没有什么感觉。

        这是怎么一回事？

        鎏光有些迷惑，思前想后，不由地有点走神。

        回过神，他已经不由自主地吐露出刚才那番礼貌话语。

        见三人都没有反对，事不宜迟，方白露便与人流分开，带着三人一起往弱水尽头走去。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样物事，将其一一分发每个人。这是一根极其细小的线，名为金缕线，冒点点金光，水火不融，十分牢固。丝线团成一团，成一个毛球状，握在手中却柔软极了。

        做完这些，方白露便屏气凝神，精神力化为丝线状从五行之中蔓延开来。

        她快步往前几步，脚尖一跃，便如鱼儿一般轻盈落入水中。

        结丹圆满后，她便呼吸绵长，可在水中屏气很久。进入弱水中后，心肺五脏处仿佛传来一阵压迫质感，皮肤表面也略微有些瘙痒痛感。方白露眯了眯眼，通过灵力她细细的将灵力结成的细丝成膜包裹体表一层，这十分考验施法者的耐力，不过这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转身一望，她道：“几位师兄可把金缕线置于手中，放松精神，不要抵抗我的灵力。”

        见三人一一入水，方白露精神力弥散开来，操控着灵气通过金缕线将四人与弱水隔开，接着，靠着金缕线的牵引向湖水深处游去。

        湖底是一片死寂。千丈的水底，已经不能算是湖。对凡人来说是不可能以□□到临的极限，对修真者而来，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越游越深，而底部的面积也越来越大。幽深的海底如趴伏的巨兽，幽幽睁着大口蠢蠢欲动，巨大的海沟，冥冥之中似乎有些晃荡。

        四个人前前后后，仅凭一根细丝般的线串联在一块。

        “看来这底部确实大。不过师妹，不要说那水蛭虫蚤，为何别的生物却也没有什么影子？”不知道游了多久，寂静的水底，付戴乐传音问道。

        “倒是古怪。”方白露想起了昭明说传的简讯，感觉事情不太对劲，“师尊曾言，这水底有水蛭聚集，可如今却是一个也没有……”

        “此地确实有几分古怪。”开口的却是鎏光，他位于四人的最后头。

        他五感灵敏，目光未移，却是隐隐约约听到幽暗的湖底若有似无传来阵阵哭声，这声音极其微弱，又极其尖刻，乍一听，仿佛是硬物抛坠时与石洹摩擦产生的。

        “你有发现什么吗？”

        “嗯。”鎏光凝神道，这次，他却是压低了声音，仿佛为了躲避些什么，“各位可有听到声音？”

        越往里走，内心深处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而鎏光所言的婴儿啼哭也是愈发尖刻，在幽深海底，显得格外诡异。

        陆无焕却是若有所思，但他并未说话，反倒看向了周身的付戴乐，皱了皱眉。

        他是第一个开口的，但却未曾任何露出担忧的神色，一副成竹在心的样子，连装都懒得装。

        陆无焕指尖收束，一缕灰色雾气在水中徜徉，朝着付戴乐飘去，路途才刚过一半，灰雾就像撞见了什么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命似的蹿了回来。

        他神色莫名。

        这付戴乐，此人先前倒是没见过，真是突兀。

        不过，只要不妨碍他，随便他。

        转头一扫方白露，见她视若无睹，不时还跟付戴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眼不见为净，陆无焕心里提上来一口气，又被他迅速压平了。

        “我们走了几尺？这么久了，已经足够千尺了，但我们还没发现入口。”指尖灵力缓缓流逝，他们大概已经走了近一个时辰，太阳穴隐隐作痛，似乎提醒着不好的预感。方白露越想越不对劲，提议道，“不如我们回去？现在回去，倒也赶得上。”

        话音刚落，海底一阵翻腾。

        “两腮生翅，两眼有穹目，前冠带角，背生蜈蚣脊，日行三千里，似鸟非鸟，似鱼非鱼，其声若婴儿……”一旁沉默寡言的鎏光突然说道。

        方白露仰头看了看天幕，却是被头顶的景象一震。

        不知何时，原先灰蒙蒙的海底，四周却乍然被一根根尖刺包围起来，这尖刺极为锐利，四周海水搅动，冒出几粒硕大的莹绿色气泡，下一刻，气泡湮灭，掀起一阵气流。

        “我觉得……”方白露的心怦怦直跳。

        一种恐怖的猜测在她脑中形成，让她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金缕线丝。

        陆无焕抿着嘴，声音略微颤抖，略带一丝紧张的兴奋。

        “此物名巣，平时躲于深海，体庞大，善伪装，一梦三千年，梦醒便捕食，口齿生尖刺，闭合呈倒钩状，胃口好时能下吞一个小世界……”

        诡异的气氛蔓延。

        话音未落。

        这原本平静深邃的海底，仿佛深渊的巨兽苏醒似的，骤然卷起一股无形的风。风越来越大，卷起海浪，吹起巨大的涡旋，方白露不由地停下，往四周看去。

        浑浊的海水荡漾起巨大的波涛，巨大的浪花让她忍不住一个趔趄，头顶矗立不动的尖利石柱仿佛成了活的一般，开始迅速收拢，就宛如一个巨大的海兽正在收拢牙齿。海沟深处，也骤然传来一声一声似哭非哭的嚎叫声。

        他们好像身处于一个巨兽的肚子里！

        巨大的气旋将她的视线模糊掉，方白露将灵力汇聚于双目，一边用多余的手分开水流，努力分辨同伴的身影。

        “方白露！”

        好像有人在叫她。

        睁大眼睛，方白露却没看到任何人。

        在混乱的水波里，她也没听清是谁叫的她。

        有一双手伸过来，牢牢抓住了她的肩膀，让她不至于被冲撞的水汽卷走。

        想开口说话，一口水顿时呛了进来，水带着腐蚀的效果，急速的攫取她身体的灵力。原本运行良好的薄膜被暴力戳乱，灵力倒行，冲击肺腑，逼得她直直地喷出一口血雾。海水仿佛成了附骨之疽，争先恐后的前来蚕食她身上的力量。

        不好！

        而那根金缕线仿佛成了唯一的结，却也缠着她手腕无法挣脱，在漩涡的作用下，和急速运动的同伴们卷得七荤八素。

        昏暗的视线里，她只来得及加固那圈抵挡弱水的灵力，便抵不住那让人作呕的冲力，五脏六腑仿佛被抛起又落下，她感觉一个人的手似乎拉住了她，下一刻，一阵炫目的光以后，颠簸的力度便把她大力抛甩进了另一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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