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祸乱

遍野横尸，血光粼粼，整个村庄成了惨绝人寰的修罗场。

端木易和冉五赶紧往端木家的方向奔去。

破败的围墙和倾倒的院门告知着二人已然发生的惨剧。端木易冲进院里，见父亲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性命。他手里紧紧地握着锄头，显然生前还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

“爹，爹！”端木易明知已是枉然，仍旧抱着父亲的尸身，痛彻心扉地叫喊着。

冉五在一旁看得又惊又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这个可怜的孩子。只好只身往房中寻去。

屋舍内一片狼藉，桌几被掀翻，杯盘罐盏被砸得稀碎，各种物事被乱糟糟地扔在地上。冉五在屋里寻了一圈，却不见端木易的母亲和妹妹，心中不由得生出恐惧。

他赶忙从屋内跑了出来，冲着端木易说道：“小易，走，你娘和妹子可能还活着，先去救人！”

不待端木易回答，已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往门外奔去。

慌乱中，端木易用衣袖胡乱蹭了蹭脸上的泪水，又从腰间抽出斧头，跟着冉五在村里寻找母亲和妹妹的踪迹。

两人东奔西走，却只见满目疮痍，十室九空。平日里都是感情甚好的乡亲父老，都已成了冤魂。不少房舍更是被人纵火点燃，整个村子，竟无一处安好之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何人如此丧心病狂？

无数的问题冲击在两人脑海中。

直寻到冉五家附近，仍不见任何活人的踪影，端木易此时已是万念俱灰，心中暗下决心，定要查出凶手，碎尸万段。

冉五心里也是焦急不安，但多年的狩猎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学会冷静。

他让端木易在原地等着，小心周围，自己则回家中去取东西。

端木易点头应了，手握斧头，等在门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等了一会儿，未见冉五出来，却隐隐听得屋中传来争斗之声。他连忙进了院子，往屋舍内赶去。

还未到门口，冉五已背对着他，被逼出了房门。他定睛细看，原来屋中竟有几个高大粗壮的巨人，正往外攻击着冉五。

“五叔，怎么回事？”端木易赶到冉五身旁，双手持斧，两人一同面对几名巨人。

“是犬戎人！”冉五面露担忧之色，右手握着一把青铜剑，左手捂着腹部，应当是受了伤。

“五叔你先退后，我来应付。”端木易本就想亲手宰了这帮恶魔，此时又见冉五受伤，便主动提出替他上前应战。

“孩子，别冲动。你我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娘和妹子还找到，咱们先想办法撤。”冉五小声对端木易说道。

“五叔……”端木易知道冉五说得有理，但心中的仇恨，实在难以说放就放。

“小子，听话！”冉五声音虽小，却充满了不可质疑的威严，这份气势与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大相径庭，让端木易也吃了一惊。

在冉五的感染下，端木易冷静下来，两人面对着逐渐逼近的犬戎巨人，准备伺机逃脱。

那几个犬戎人想必在冉五的手里也吃了不少亏，各自身上都有些剑伤。此时见冉五又来了帮手，他们更加不敢妄动，只是仗着人多势众，往前紧逼。

“小易，待会儿我会出剑攻击他们，他们到时必然后退，趁着机会，你与我一起撤，咱们往树林中去。”冉五低声跟端木易说道。

“知道了，五叔。”端木易应道。

语声方毕，冉五一剑已经刺出，剑锋所指，当中的那名犬戎人胸口又中一剑。但冉五本就是佯攻，力道不足，并未要了他的命。

看见同伴受伤，周围的几名犬戎人连忙后退，生怕冉五再次攻来，伤了自己。

趁着此时，冉五说了一声“走”，便与端木易匆匆往树林中奔去。

几名犬戎人本以为冉五就要拼命，被他的气势震慑，都后退数尺，以避其锋芒。但又忽见二人不战反逃，方知中计。这才骂骂咧咧追了过去。

其实今日行凶纵恶之人，远不止这几个，只是他几人贪图财物，肆意抢掠时误了军机，被责令在此留守查看，务必不留活口。

之前，几人已将村里的所有人又补了几刀，确定都死透了，才在各家搜刮财物。因此，直到冉五回屋时，才碰上正在房中洗劫的几人。

端木易随着冉五叔一路逃到林中，看犬戎人一时未再追来，方才停下脚步。

“砰！”他一拳砸在碗粗的树干上。树摇枝晃，落叶纷纷，尽数打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刚要痛骂发泄心中不悦，身旁的冉五却一下坐倒在地。

“五叔！”端木易惊叫道，待他看时，冉五腹部已被鲜血浸透，伤口处露出半截被斩断的骨刀，像是犬戎人的武器。

“臭小子，叔恐怕是只能陪你到这儿了。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冉五有气无力地说道。

“五叔，你说什么呢，咱俩都得活下去。你藏得私还没交给我呢。”端木易前忍住泪水，挤出一丝微笑指了指冉五手中的剑。

“呵呵，叔就这一手压箱底的活了，咳咳，”冉五轻松地笑着，“传不下去了，也罢，也没什么厉害的。”

“叔……”

“还有，我听的懂犬戎话，那几个人私下交流时，我听他们说，首领让他们把所有人都杀光了。你娘和妹子既然未见尸体，想必逃过一劫。”

“五叔！”端木易听着冉五渐渐无力的声音，泪如泉涌。

“你且听我说完，我已经快不行了，”冉五不让端木易打断，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同于常人，以后定是有大运的。你此去想必要入乱世，若你有缘行至冉地，帮我把这把剑交给一个叫冉煌的人。”

端木易此时已泣不成声，只好接过宝剑，点头应下。

正在这时，几个犬戎人追了过来。

端木易转身就要死战，冉五却不知凭借什么力量，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把端木易挡到身后，用不容反对的口吻让端木易往树林那端逃，端木易还未答应，已被他用力向后推出。

“傻小子，你记住，他日你若还念着五叔的好，便在这每年的桃花盛开的时节，温一壶酒，孝敬五叔。”

这是冉五对端木易说得最后一句话，说罢，他挥斧与犬戎人战在一起。

无奈之下，端木易独身一人往丛林深处逃去。此时太阳已落，残月初生，树林里正是一片昏暗。慌乱中，不止跌了多少跤，摔了多少次，他却始终死死护着手里的宝剑。

跑了不知多久，出了树林，他借着月光，在两侧山体寻找那日看到的小径。可任他找遍了每一寸角落，也未再找到。

一时间，他惊惧交加，忧虑不已。

这时，犬戎人追了过来，已只剩了三人。

看着追过来的三个犬戎人，端木易心生悲痛，他知道冉五叔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帮自己争取了太多，此时他也不能再退了。

月下，那瘦小的少年，面对三名犬戎巨人，无畏亦无惧。持剑而立，学着冉五的样子，他剑指仇人，只待一战。

巨人一拥而上，少年一剑刺出。一人身死，少年飞出。

被撞下悬崖那一刻，端木易心中五味杂陈。

他可以坦然赴死，却不愿愧对冉五，不愿让这个操蛋的世界就这么轻易地毁灭了自己。于是，人在空中，他再次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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