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窥探（十五）
等到雾眠和郑巴凛重新回到学校时，学校门口却站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雾眠探头探脑，只看到了一个女人跪坐在学校门口，怀中抱着一个木牌子，只见上面用血字写着：“猎头者去死”五个大字。
女人披头散发，没有哭闹，只是安静地坐在校门口，除了她以外还有几个人也是这样，再加上周围围观的人，浩浩荡荡倒是不少。
学校门卫站在门口似乎非常为难，他们想要拉开这些人，可是又碍于周围拍摄的路人不敢上前。
雾眠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成耀汉今天来上学了吗。
“好像是静坐抗议。”郑巴凛补充道，“他们都是当年猎头者受害人的家属，每年猎头者审判日的时候，他们都会这样，估计这次是又找到成耀汉在读的学校了吧。”
“学校不管吗？”雾眠问道。
“没法管，这样已经不错了，至少只是静坐……”郑巴凛说道，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成耀汉……”
“你真的很关心他……”郑巴凛突然说道，“我突然有点羡慕他了。”
“什么？”雾眠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怎么隐隐听到了郑巴凛在撒娇？
“没什么。”郑巴凛说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们快进去吧，请假时间要到了哦。”
“好。”
雾眠咬着笔尖，一天的课都没怎么听。
“宿主，情况不妙。”就在下午快放学的时候，0244突然说道。
“怎么了？”雾眠问道。
“目标人物成耀汉在教学楼顶楼，像是要跳楼。”0244说道。
雾眠一愣，好像原剧情里成耀汉确实想过自杀，雾眠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只怕一会儿就一个身影一跃而下。
“叮铃铃。”下课了刚响，雾眠就麻溜地收拾东西，想要去楼顶。
可是还没等她走出座位，手臂就被人拉住了：“金眠，一起回家吧。”
一转头，就看到了另一个目标人物郑巴凛正笑眼弯弯地看着她，头上顶着和她前些日子一样的纱布。
雾眠愣了一下，随即抱歉地笑了：“抱歉，我今天下午有一点点事情……可能不能跟你一起了，明天可以！”
雾眠说道，明媚的脸上满是急切。
郑巴凛的眸子瞬间就暗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淋了一盆冷水：“对不起……我打扰你办事了……”
“没事！”雾眠轻轻拨开郑巴凛的手，然后赶紧离开了教室。
郑巴凛看着女孩飞奔离开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具东九上前锤了一拳郑巴凛的肩头，说道：“我们可怜的巴凛，根本不会追女孩子……走吧，今天跟我一起回家，我不嫌弃你。”
说罢，就用脸蹭着郑巴凛的袖子，模仿着女孩子姿态：“唔，我今天可以跟巴凛回家哦……”
“别闹。”郑巴凛扒拉下具东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可是等具东九再看向他时，他又是那副软萌可欺的样子，“我今天也不跟你回家了。”
“啊，为什么？”
“我也有事要做。”说罢，郑巴凛推开具东九也离开了教室。
“喂，重色轻友啊！”
雾眠到达顶楼时，看到的便是成耀汉坐在护栏外，两条腿已经伸出了台阶，空荡荡地晃着，他的书包被随手扔在了一旁，沾满了灰尘。
男孩的目光远远地放出去，望着城市线与夕阳天空交接的地方，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向往又带着无限的悲伤。
他看上去是那么矛盾，手指紧紧抓着已经老旧生锈的护栏，节骨都已经发白了，他是害怕的，却还固执地坐在这里。
似乎等到太阳完全落下，他也就会这样跳下去。
雾眠用手抚门的声音惊动了成耀汉，男孩猛地一回头，让雾眠生怕他会掉下去。
“别怕，是我。”女孩还有些接不上气，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间都冒出了汗珠，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浅浅的银色光泽，染上红晕的脸颊使女孩像只水蜜桃般甜美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她吞了一口口水，不敢轻易靠近。
成耀汉也没有下来的意思，他就坐在护栏上，缓缓说道：“怎么又是你？”
“冷静，你别想不开。”雾眠摊开双手，朝着他示意自己并没有攻击性。
“为什么要劝我？大家不是都期待我去死吗？”成耀汉嘲讽地笑了笑，坐在这里，他刚刚好能够看到校门口还在跪坐的人们。
恐惧，压抑，愤怒，悲伤，不幸。
这些词语似乎都成了他生活的底色，每天让他的良心来回拉扯，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去死，猎头者的儿子，应该为父亲的罪孽赎罪不是吗？
“不是……至少我不想你去死。”雾眠一点点靠近他，走到了离他一米远的护栏处，然后轻轻将手搭了上去。
“为什么？”成耀汉一直都在问，为什么靠近他，他并不值得人喜欢，也并不值得人帮助。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雾眠说道，无中生友，她觉得这个劝生方法很不错，可以拖住他，“他自杀了，我没能救他。你想听吗？”
成耀汉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眸子还看着她的眼睛，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好奇。
“他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男孩，他之所以成了孤儿是因为他的父亲杀了人，而他的母亲在早年不堪忍受他父亲的家暴，早早就抛下他改嫁了……父亲被判了刑，他就被送往了孤儿院。他们总是叫他杀人犯的儿子，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我只知道他对我很好……但是后来，很多人开始欺负他，然后连带着一起欺负我，我很害怕，就远离了他，却没想到，他最后自杀了……”
雾眠平静地陈述着，言语间却透露一股死寂的哀伤：“我很抱歉，那时候并不明白，自己的疏远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呢？”成耀汉说道。
“我看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和他很像。”女孩转过头，目光是那样真诚，“所以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一定会有人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
一定会有人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成耀汉听到这句话，倏地红了眼眶，他想到了朴艺雾，想到那张脸上漂亮的笑容……她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吧……
“我活下去了然后呢？继续像现在这样吗？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成耀汉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可是他的脑海里却不停地浮现出了朴艺雾的样子，他再次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雾眠的脸——她们不一样，却又一样。
“你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你的父亲，你不是自愿成为他的孩子的，你没有错。”
“那那些死去的人呢？谁为他们而活？”
“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活着去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比如，成为一名医生。我想这样，肯定也比你死去的价值大，不是吗？”雾眠说道，她想到原本的剧情里，成耀汉就是成为了一名医生，她想他这么善良的人，一定也是希望都能干救助更多的人，“如果你真的愧疚的话。”
成耀汉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低声说道：“那我要怎么样好好地活到以后？”
男孩的表情那么低落，他缓缓卷起校服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满是可怕的伤痕和乌青，他拉开校服拉链，脖颈到锁骨上同样都是乌青的。
他就这样看着雾眠，却像是有说不尽的委屈。
“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们打回去；报警没有用的话，我们就转学；如果在那里都能被找到，那我们就出国去生活……”女孩鼻尖一酸，眼眶泛了红，她慢慢挪到他的身边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有我呢，会有办法的。”
成耀汉一震，随即笑了，这还是来到高中后，雾眠第一次看到成耀汉笑，男孩笑起来是那么温柔而好看，洁白的牙齿像是两排整齐的贝壳，他的面部有些僵硬，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所以，不要自杀好吗？”雾眠轻轻地拉着他的手腕，眼眸中满是希望。
成耀汉看了一眼脚下，他想过自杀，但是没想过在这儿自杀，因为六楼跳下去，不一定会死。
他想着女孩说的话，她说的没错，活下去总比死了更有价值，况且他的朴艺雾也舍不得他死吧……
见到男孩发愣，雾眠用尽了力气将他拉了下来，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雾眠还死死攥着他的手腕生怕他跳下去。
“你……”成耀汉再抬头，就看到了跪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已经哭了。
她的泪水砸在了他的手上，滚烫地惊人。
女孩哭起来也是好看的，那张白皙的小脸泛着红晕，眼眸像只小兔子一样红红的，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能掐出水来。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后怕的事，越哭越越难以控制。
成耀汉突然慌乱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拍了拍她的头说道：“我不自杀了，你别哭……”
“我不信……”女孩抽抽噎噎地说道，一双眸子染上了些许凶色，却让她看起来更加可爱了。
不知道怎么的，成耀汉倏地红了脸。
良久，他轻声说道：“我发誓……”
而天台门后，郑巴凛将后背靠在铁门上，面容冷漠，刚刚里面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一切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轨迹。
他，成耀汉，女孩，跟踪偷窥的人……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却又无法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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