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选郎
依着言笙的要求，薛纪淮将她初次筛选出的儿郎们一一记录在册，待到宴会散去后，他硬着头皮走上前跟燕王说了这事。
“这个，是昭宁公主今儿个筛出来的名单。”燕王一脸狐疑地接过薛纪淮递过来的本子，上面记录了一列宾客的名字。
“这是什么？”
“这些人通过了公主的初选。”
“什么？”燕王不可置信。
“公主说了，还得劳烦您再办一场，将这几位再请过来一趟，她要复试。”
“什么玩意儿？复试？”燕王瞪圆了眼睛，手中的本子被他舞得哗哗作响，“她还想要几次啊？”
薛纪淮抬手抹了一把脸，“还得三次，公主说后面还有决赛和总决赛。”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燕王双臂在空中一阵乱舞，抬头望着天上的夕阳大吼道。
翌日，燕王府再次发出请柬，这一次并未广邀世家公子，而是将请柬精准地送到了十几家儿郎手中，众人见状便开始猜测起来。
有说这十几位儿郎容貌俊逸的，有说这十几位儿郎门第较高的，还有说这十几位儿郎才学精湛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最后无一例外都传成了：这十几位当中即将选出驸马爷。
此事一出，上京城上下无一不在议论着昭宁公主的行为，大多都在说她这样的行径太过出格，身为公主，却行逾矩之事公然“选郎”；身为儿女，竟不顾父母之命自行决断婚姻；身为手足，居然撺掇燕王为她做事败坏名声。
总之，一夜之间，昭宁公主便被冠上了“不忠不孝不义”的三顶帽子。
这些流言很快就越过宫墙，传到了九畹宫的耳朵里，言笙听后只嘲讽一笑，她没在怕的。
既然决定了要选驸马，那么自然不会因为几句流言蜚语便退缩，上京城的这些人不就是喜欢看皇室的八卦吗？那好，自己就让他们看个够。
“走吧，咱们去燕王府。”
她不仅要选，还要好好地选，她要在上京城所有名门公子当中，选出一个最优秀的来。
燕王府今日门口依旧是宾客络绎，虽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但并不影响前来赴宴的贵公子们准时到场，薛纪淮看在眼里，只觉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比上次的宴会还要重视几分，这一个个盛装出席的模样，好似要去花车游街一般。
今日前来的儿郎一部分是家中长辈许了好处来的，一部分是当真想靠着尚公主人生起飞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因着想攀上燕王才来的，总之，真心实意的根本没几个。
众人依序坐下，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个小案桌，上面摆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燕王坐于上首，同诸位儿郎们边聊天边用餐，殿内诸人见他动筷，这才纷纷拿起手边的筷子。
今日的菜肴做的极为精致，从热汤到冷食无一不是精细的摆盘和极佳的品相，众人赞叹过后这才将食物送进嘴里，但下一秒，他们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只有色香，味不佳。
一道三阳开泰，一口咬下去，菜是生的，肉是老的；旁边的年年有余，一筷子夹下去，鱼肉硬到无法和鱼骨分离；再去夹那狮子头，筷子一碰就散，并非肉团，只是一团肉泥罢了。
在场的一众世家公子不禁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同燕王说这件事，但转头看向上首的燕王，却见燕王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觉出这些菜的不对劲来。
众人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人敢开口说这件事，而是装模作样地小口小口吃着。
站在大殿偏侧的言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三郎，准备好了吗？我要点名了。”
薛纪淮手持纸笔立于一旁，一脸无奈道：“说吧。”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言笙一边说，薛纪淮一边飞速记下这些人，很快今日的名单就出炉了，但这次比之上一次的名单，要少得多。
薛纪淮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道：“公主，你确定你这么做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舆论？”
言笙朝着燕王身侧抬了抬下巴，“喏，看到没。”
顺着言笙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小厮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燕王贴身小厮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随后又退了回去。
两人站在大殿侧方的阴影处看的真切，那小厮离开后不久，燕王便抬手高声道：“今日同在场诸位开了个玩笑，今日所呈上之食材皆出自京郊的饥荒地区，去岁大原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饥荒，但却因为秋收时季节不好，导致很多地方的粮食产出变少，朝廷虽拨了银两济民，但却也无法帮助到所有百姓。”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食案：“本王所食与你们的一般无二，若有哪位不信可上来尝一尝便知，本王决计不因此怪罪任何人，今日这场宴席，便是想邀在座的各位一同品味一下，这民间疾苦百姓所食都是什么滋味。”
燕王此话一出，方才还因为对吃食不满的儿郎纷纷低下头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燕王不仅不是捉弄他们，而是带着他们体会百姓的不易。
“草民惭愧。”一众世家公子纷纷拱手称愧。
燕王坐于上首将这场面尽收眼底，他余光看向大殿一侧，之间自家妹妹的目光盯在其中一人身上一动不动，他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俊逸少年正装坐于下首，手中举着银箸皱眉深思。
晁珩？
“他怎么会在这儿？”言笙问向身后的薛纪淮。
薛纪淮轻笑一声：“殿下，您昨天可是第三个就点了他，这会儿全忘了？”
“是吗？”言笙一点都不记得了，昨日她只是选了容貌，瞅谁顺眼就点了谁，根本没注意到晁珩也在其中，她抬手拿过薛纪淮手中的笔记，果然这人今日也在这名单之上。
嘴角轻挑，言笙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如韩王所说，这个晁珩当真有点东西，她开始不自觉注意起这人来了。
第三场宴会，燕王设在了王府的马场之中，今日的宴会没有吃食和菜肴，玩的是马上作诗。
今日到场的诸位公子不过只有七八个，他们今日要陪着燕王赛马，并且要在赛马的过程中作诗，燕王给众人的诗一个半命题：朝日。
诸人万万没想到今日的宴会如此高难度，在场的公子们并非各个都是骑术高手，有三两人闻言面上便露出几分难色，还有几个是肚子里墨水不多的，听到还要作诗便一个头两个大。
但来都来了，没有半路就跑的道理。
众人依照次序跨上马匹，在侍官的一声令下，纷纷策马而出，燕王见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不慌不忙地踱步到言笙身边，“今儿个结束，便再没有了吧？”
言笙摇头，“九兄怕是忘了，这只是决赛，后面可还有个总决赛呢。”
“祖宗，你饶了我吧，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两天上京的谣言都传成什么样了，再过半月就要重新上朝了，你想你阿兄第一日上朝，便因此事被言官弹劾吗？”
言笙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燕王环抱的姿势中抽出，刚想反驳回去，但下一秒她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头靠向了燕王的肩膀：“阿兄，难道对你来说，朝堂之事，竟比你妹妹的婚姻大事更重要吗？”
燕王因着她这句阿兄深吸一口气，随后答道：“自然不是，你想什么时候办？”
言笙立马站直身子，冲他粲然一笑：“当然是元宵灯会，今日最终选出的人，在元宵节那日要和我一同赏花灯。”
燕王扶额，“好，你说的，最后一次，我到时候看你要是选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自认倒霉咯。”言笙摊手无奈道。
“你——”燕王拿她无法，只得独自气结。
燕王府的宴会结束后，言笙手持今日新鲜出炉的名单美滋滋地回了皇宫，只是今日她一入宫并未直接回九畹宫，而是径直去了乐梧宫。
“阿姊，我来啦！”正在写大字的广宁公主听到院外传来的声音，嘴角淡淡勾起，是昭宁来了。
言笙进门时，刚好广宁公主这边也放下了毛笔，一脸宠溺地看向她，“又毛毛躁躁的。”
“今儿个三试都结束了，阿姊难道就不好奇吗？”言笙拿着手中的名单晃了晃。
昭宁将‘选驸马’之事阵仗摆得极大，她如何能不知道？
就算她不知道，她还有个时时关注此时的母妃，这两天自打这事一出，娴妃身边的人就没有少踏足乐梧宫，每日说的无非就是那些让她去找皇后，既然要招驸马，那一定得是她和昭宁一起，皇后放任昭宁公主亲选驸马是对嫡公主的偏心。
每天都是这些车轱辘话，说多了广宁公主想不记住都难。
“自然好奇，这里面可有你中意的？”广宁公主拉着她坐了下来。
言笙将那份名单在广宁公主的面前摊开，“这我可说不好，这三人都是个顶个的门第好、出身好、才学好，相貌也好。”
“那你带过来，是想让我帮你掌掌眼？”广宁公主将这名单拿起看了看。
“自然不是，”言笙凑到广宁公主耳边悄声道：“我拿来是给阿姊挑的。”
“我挑？”广宁公主满脸讶异。
“自然了，这驸马本就是为了阿姊选的，难不成阿姊你也觉得，我是想自己给自己选？”
言笙的话属实让广宁公主意外万分，她自然是没想到昭宁会替她选驸马这事，“可是——”
一双小手覆在了广宁公主手上，言笙开口道，“上一次是父皇替你选的驸马，站在的既是父亲的角度，可也更是君王的角度，最终虽选出来的罗俊彦算是人才，但却不能算作良人。”
“好在也因着上次那件事，父皇松了口，说若是这次有好的人选，只要是门第过得去就行，于是我便让九兄召集上京城的世家公子们，我同九兄先帮你从中择选了容貌佳、品行佳、才学佳的儿郎，范围缩小后，再让阿姊你自行选择驸马的最终人选。”
言笙指了指这名单上的三个人名，“这三位，都是经过我们考察后的好儿郎，无论阿姊嫁给哪一个，至少都是真君子，我知道，父皇有意将你今年的婚事彻底定下来，我便想着，虽不能为你觅得心仪的良人，至少要将这上京城中最好的儿郎挑选出来，让你怎么选都不会出大错。”
双手紧握，广宁公主听着言笙轻声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但人的品性是决不能差的，待到元宵那日，我同母后请旨，带你出宫去看上京城的花灯节，到时候他们三个都在，阿姊无需有心理负担或者任何顾虑，你只需从中选择一个最合你眼缘之人就好。”
“过后，我替你去跟母后请旨赐婚，这一次，阿姊自己来选驸马吧。”
广宁公主看着言笙澄澈的双眸，一瞬之间有些恍惚，这样的场景好似盛夏时节便发生过一次，那一日她们坐在石榴树下，昭宁也是如同今日这样，一样的真诚，一样的为她着想。
或许昭宁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日她毫不犹豫的信任，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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