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独白
霍盛淞的朋友圈很无聊，翻不到五分钟就见底了，基本是跟他的工作人工智能研究相关，日常生活寥寥无几。
最近的一条日常，是三天前发布的。
[专业对口的重要性]
配图是一桌烧糊了的菜。
许珂烟趴在沙发上笑了，点进去正要评论，结果就看见许玲玲的头像赫然摆在评论区。
许玲玲：从哪儿找的厨娘？手艺这么差，我给你介绍新的！
霍盛淞回复：我妈做的
后续许玲玲没再回复，也不知是何心态。
噗嗤一声，许珂烟笑出了声，她弯着眉眼退出霍盛淞的朋友圈页面，来到聊天框，正要输入文字。
-“霍盛淞是许玲玲看中的人，你少去招惹他。”
突然，刘律师的警告在她耳边回荡。
笑意渐渐从她的唇角消失。
思虑良久，许珂烟最终退出聊天框，没给霍盛淞发消息。
人要懂得适可而止，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按照血缘来说，她确实是许家人，接受许家给的资助或许是理所应当。在心理上，许珂烟无法这么快将自己置身在“许菲然”的位置上。
但她懂知恩图报四个字，从决定回到许家，接受他们财力上的资助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只要许家人不另外找她麻烦，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她将在最大程度上听从老爷子的各种安排。
“许菲然”需要学历镀金，她会去上学。
许家需要“许菲然”作为孙女出席各种公共场合，维持许家表面和睦，她也能乖乖配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许玲玲是娇惯自大了些，但许珂烟也没想跟她彻底交恶，既然霍盛淞是许玲玲喜欢的人，她还是能避则避。
许珂烟点开霍盛淞的头像，那是一张工作证件照。
证件照上的他，看起来比现在应该年轻几岁，少了些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但那股疏离劲儿还在。
表情淡漠，目光清冷。
长按保存。
-是否给【。】发送图片？
-是
图片发送成功。
-你看，他跟你长得是不是挺像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当初是瞒着我去当豪门少爷了呢。
-不过今天我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其实仔细看看，长得也不像，你比他爱笑，他总板着一张脸。
-对了，跟你说一声，我现在可是许家大小姐了，等你回来我罩你！
消息发送出去。
仿若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许珂烟也并不在意对方的回复，发送完成后便将手机扔在一旁，进浴室洗漱去了。
静静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上，聊天页面全部是她一个人的独白。
对面留给许珂烟最后一句话是在五年前，写着：以后世上不会有我这个人，别找我，好好生活
收到那句话时，许珂烟就知道，她或许永远也等不到对面的回复了。
她如他所愿没去找他的消息。
但长久以来，这里已经成为许珂烟习惯倾诉的日常树洞。
她靠着这股精神支柱，撑过最艰难的日子。
好像只要给他倾诉了烦恼，就能拥有再度向前走的勇气。
对她来说，以前如此，今后也将如此。
隔日早晨，七点钟的闹铃响起。
按照许家的安排，今天是她去维新大学正式报到的日子。
现在是九月中旬，距离开学日过了大半个月，她将以插班生的名义被塞进维新大学艺术学院。
七点半，许珂烟背上背包出门下楼。
见到她出现时，在楼下等待的司机神色却有些诧异，他看看手表惊讶问她：“小姐，您这么快？”
“快？不是约好七点半出发？”许珂烟有些莫名其妙。
司机姓石名立，在被调来许珂烟这边前，是接送许玲玲的。
他替她拉开车门解释：“是这么说，但之前许玲玲小姐基本上会晚到一个小时。”
“这样子。”
许珂烟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再多说，迈脚上车。
她坐在后座，待车身行驶平稳后，石立开口：“小姐，座位边的储物箱里放了布丁蛋糕和牛奶，怕时间来不及，您先吃这些垫垫肚子。”
“谢谢。”许珂烟应声取出早餐来。
石立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许珂烟，一时有些琢磨不透，他听其他几位司机同事说，这位新认的许家大小姐不好惹，就连许玲玲都被她摆过一道。
因此听说要派人来给她当司机时，没人想来，后来还是用抽签决定的。
过来之前，石立也做好了今天一定被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心理准备。
可现在看来，这位大小姐挺好相处的。
正值上班高峰期，饶是他们出门时间已经足够早，还是堵在距离校区五公里的高架桥上足足二十分钟。
最终到达校区门口时，已经迟到半个小时。
许珂烟下车后快步赶到报到处——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接待她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是维新中学的副校长，她满脸堆着笑将许珂烟迎进来：“没事没事，许小姐肯定有事耽误了，不急的。”
同时让人接了一杯水给她，将所有的手续资料一一摆在她面前。
“许小姐，入学手续我们这边已经办妥了，这是课程表。”
丝毫没有等待半小时的不耐烦。
有钱真好。
至少这是许珂烟第一次知道，原来迟到半小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迟到不用被教训；也不必遭受“晚来一分钟就断她一根手指”的威胁；更不会背上双倍利息的高利贷……
“许小姐，再跟你确认一下，你真的要就读壁画专业吗？”于副校长对这点似乎有点惊讶。
许珂烟回过神来，“怎么了？”
“毕竟您堂妹许玲玲小姐是珠宝设计专业，之后也好能继承家业。”
“难道有规定，只有学珠宝设计才能继承家业？”许珂烟反问她。
于副校长一愣，忙找补：“不不不，没这个说法，许小姐想学什么都行。”
维新大学占地面积近两百万平方米，其中艺术校区占近三分一，艺术学院细分几十门学科，涉及美术、戏剧影视、声乐等。
其中以许玲玲所在的珠宝设计最热门，而许珂烟所选的壁画是整个维新大学最偏僻冷门的专业。
整个班上的学生不到二十人。
手续办完。
许珂烟原本是该按照课程表去上专业课的，走到半路，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本该在医院安心准备手术的养母秦霜柔打来的。
这个点她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许珂烟接起电话时放柔了语气：“妈……”
“你还叫我什么妈呢……珂烟，你也不要我了，我成了你的累赘是吗？”秦霜柔的声音哀怨，有气无力，显然是哭过一场。
许珂烟的脚步骤然停下，脸色微僵：“妈，你在说什么？”
一种强烈的不详感油然而生，慌张恐惧的情绪迅速从她心口蔓延至全身，许珂烟果断转身就朝校外快步走去，跟秦霜柔说话的声音却竭力保持平稳柔和：“妈，您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我现在过来陪您好不好？您在医院吗？”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瞒着我。”秦霜柔又道。
许珂烟已经来到路边，招手拦下出租车，捂住手机收音孔报出地址，“到南郊私立医院！”
随即才松开手耐心问电话那头的秦霜柔：“我没瞒着您什么呀，您别总是一个人乱猜……”
“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是不是？你已经回你自己的家了是不是？！”
那头骤然提高的尖叫声让许珂烟安抚对方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到底是谁说的？
医院所有人她分明都打点嘱咐好了，怎么会还有人在她妈妈即将要做手术的关头去刺激她？
但此刻，她显然不能再刺激秦霜柔，“妈，您别激动，我马上到医院，我跟您好好说成吗？”
“你都不要我了你让我怎么能不激动？我…我……”
秦霜柔说到一半，传来喘粗气的呼吸声，这让许珂烟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妈？妈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妈？”
话音未落，那头只剩重物倒地的声响，随即是急促的护士脚步声和叫喊声——
“秦女士？快去叫医生！”
“患者呼吸急促，神态不清有休克前兆，45周岁，有心脏病史！”
……
随着一阵推车声后，那头仿佛才有人注意到地上亮着通话中的手机。
齐护士看见上面的备注，拿了起来，张口就是责备：“小许，你不知道你母亲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吗？”
“齐姐齐姐！我妈怎么样了？我马上就赶过来了！”许珂烟的语气彻底慌了，眼泪止不住落下，被她狼狈擦去。
在这个世上，她可以不在乎一切，除了秦霜柔。
这个人虽然只当了她不到十年的母亲，甚至只给了她短短五年的幸福时光。
但足以让她记住一辈子。
齐护士叹了一口气：“应该没什么大事，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病发了，我们都有准备。”
“第二次？”许珂烟不觉提高声音，“怎么会这样？”
提到这个，齐护士的语气责怪意味更重——
“我还没问你呢，小许，你自己说怕刺激你妈让我们瞒着你认亲的事，这怎么你转头就让你妹妹过来给你妈送断绝收养关系书了？”
一瞬间，许珂烟的手脚变得冰凉。
她颤抖着声音问：“谁？”
“你堂妹，许玲玲亲自来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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