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不同于这两人，梁佳和季泽的心思显然不在看展上面。相比之下前者还好一些，到底是女生，看到金灿灿的珠宝首饰多少会感点兴趣。
季泽是彻底的没心思看展。
他目光一直追随着方静怡，是看对方和郑欢走到哪就跟到哪的。梁佳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当他是怕几人走丢才紧紧跟着。可看着看着就察觉出些不对劲。
季泽的目光永远落在方静怡身上。
他俩年龄相近，平日里接触的也多，加之特殊的情感关系，梁佳对他的关注总会比其他人多些。这些日子里虽然隐约猜出了季泽对方静怡不寻常的感情，但还是自欺欺人，想着窗户纸一日不戳破，这感情就一日不能算数的。
只是今日目光之灼热，实在让她难以再自欺下去。
梁佳一下子失去了看展的心思，慢了季泽几步，跟在他身后。眼神虽在刻意遮掩，面上也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可心早已百转千回。
走在最前方的郑欢和方静怡却对此一无所知。
两人这一路将各个展品看得仔细，小到指环耳饰，大到凤冠朝冠，这场展的主办方在策划时着实费了心思，在全国各个博物馆里借来了不少文物展出，就连三院之一的南京博物院里的几件珍宝，也被请了过来。
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被放置在特殊的展柜里，周围配有专业安保人员守护。
文物在泥土中沉睡了千百年，直至近些时候才重见天日。它们虽只是静静躺在玻璃展柜里，未道出一字半语，但每个氧化损坏的痕迹，都在用沉默的方式诉说着跨越千年的秘密。
郑欢在明清展柜看得时间最久，后还有民国时期的小物件，数量不多，即使仔细看也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按理说展会到此应该结束。
郑欢和方静怡率先跟着指示灯走，做好离开展厅的打算，却没想到指示灯将她们引入一个长廊里。
长廊里光线极暗，几乎是漆黑一片。只有长廊顶上悬着些小小的灯，发出暗淡的白色光芒，像极了黑夜里的点点繁星。
又走了数十步，长廊尽头的出口显现，明亮的白炽灯驱走了所有的黑暗，亮得近乎刺眼。
出了长廊，朱砂色的墙壁上赫然有两个大字。
“传承”。
虽还没瞧见后面的景象，但仅仅仰视这两个字，就足以让郑欢心生震撼。
绕过墙壁，才知道先前“传承”两字的含义。
展厅有心，特意在最后一片区域设置了现代传统工艺品展柜。展柜里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精美工艺品，既有常规的金银首饰，也有家具类的大件物品。
虽不及真正文物连城的价值，但也是汇聚了匠人日日夜夜的心血，是时间的具象，也是工艺和文化的传承。
郑欢的目光陡地被东边一个展柜所吸引。
方静怡看她径直走过去，也不知是有什么稀奇东西吸引到她，拉了下郑欢的小手指，轻声问：
“那里有什么吗？”
“我也不太确定。”郑欢迟疑：“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应，觉得展柜里的东西好是熟悉。”
郑欢这番解释说了和没说一样，没解开方静怡的半点疑惑。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展柜前。
郑欢的目光落在展柜上，透过玻璃，能看见陈列在黑色天鹅绒布上的十二支金钗。
十二支金钗上雕有繁复的十二种花卉样式，对应着一年十二个月，钗体材质为银镀金，上用鹦鹉毛点了羽，羽毛又被天然矿石染料染了色。
而象征六月的荷花在其中最为特殊，呈并蒂莲模样。
郑欢皱起眉，弯腰俯身与展柜贴得更近了点。
熟悉，莫名的熟悉。
“咦？”一旁的方静怡惊诧出声，许是过于出乎意料，连声音都忘记压低，引来了不远处的参观者侧目。
方静怡扭头对其他的参观者满是歉意地笑了下，随后凑到郑欢身边提醒：“你看介绍牌上对于制作者的介绍。”
郑欢皱着眉往下看。
制作人一栏写着一个名字，这名字的主人在她的梦境里出现过千百回，也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千百回。
徐岁。
郑欢瞬得一怔，似是不敢相信地将腰弯得更深，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两个字，许久才缓缓直起腰，从包里拿出手机。
“咔嚓”一声，将展柜里的十二支钗和介绍栏一起拍下，发给徐岁。
又一会，徐岁回复。
【徐岁：嗯？确实是我的作品。】
郑欢缓缓在手机里敲出几个字。
【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呀，我还以为是重名。】
话说得委婉，但郑欢心里却没来由生出委屈。
【徐岁：主办方之前没确定下来是否展出，要是和你说了却没见到，岂不是要你失望。】
【徐岁：我不想对你说出任何没把握的话。】
郑欢打字的手一顿，想了想，将输入框里还未发送出去的文字删掉。
徐岁又发来消息：【这套金钗你喜欢吗？】
这话问得莫名，郑欢迟疑下，才说：【你这么好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哪里会叫人不喜欢。】
可徐岁这次却是少有的固执：【那你喜欢吗？】
郑欢无奈地打出两个字：【喜欢。】
【徐岁：那就好。】
也不知道这好到底是好在哪里，郑欢沉默地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前只是因为过分冲动才给徐岁发了消息询问，这会子冲动劲过去，心里莫名的委屈也就消失干净。
这委屈生出的原因说来简单，但其实又是不简单的，里面搀着许多矛盾复杂的情感。总而言之，是因为失控和未知。
徐岁是早就知晓郑欢要来看展的，却没告诉她自己也有作品在里面展出。最后还是她自己先发现，主动询问才能证实。
虽是芝麻点大的事，却让她生出了脱离掌控的感觉，总觉得徐岁虽然在自己身边频繁出现，但却是藏着许多未知的事情，随时能再次离开的。
就像是如今一次简单的进修，就能让两人分离数月，不能相见。
就像是高三的那次离别。
郑欢害怕极了离别。
见她许久没说话，徐岁又发来消息。
【看你这么久没说话，是还在和朋友看展吧。玩的时候就好好玩，别抓着手机分了神，有想说的话留到明天见面再说也不迟。老实说，一想到能见到你，我就很高兴。】
郑欢问他：【高兴什么？】
【徐岁：高兴终于能见到你了。】
【我很想你。】
所以说文字其实也是有魔力的，有时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抚平一颗复杂且难过的心，还能淡去焦虑。总之是能给人温暖和力量的。
郑欢看着这句“我很想你”，慢慢笑了起来。
方静怡猜测她在和徐岁聊天，没打扰，只一直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终于放松笑了起来，才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去拉她。
“恋爱谈好没？”
方静怡指了指左手边，“人梁佳和季泽都在等你了。”
郑欢这才转过头看，果然见到两人靠在一边的栏杆上，等自己出展厅。
意识到大家都在候着，而自己却只顾着一个劲和徐岁聊天，郑欢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说待会请大家吃晚餐。方静怡啧了声，没什么大的反应，不过在郑欢的预料之中。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一贯喜欢闹腾的两个小朋友也有些兴致缺缺。
没等她多想，忽得余光里瞥见一人朝自己方向走来。
“您也很喜欢徐岁老师的作品吗？”来人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穿一身新中式风格衣服，头发有些长，被皮筋束在脑后。
郑欢摸不清他的来意，往后退一步，手牵住方静怡的衣服：“对，请问你是？”
“您不要紧张。”男人礼貌地笑：“我也是徐老师的粉丝，刚刚在旁边注意到您在这看了许久，想来应该是有共同喜好，所以来和您打个招呼。”
男人的目光落在郑欢别在针织开衫的胸针上，语气惊诧又欣喜：“您这枚胸针看起来倒像是徐老师的作品。老师的作品一直难预定购买，您这枚的做工又如此精细，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才买到的吧？”
郑欢原先还觉得来人是个骗子，但见他一眼就认出徐岁的作品，心里的怀疑就渐渐褪去。抓着方静怡衣服的手指松开，也礼貌笑着回男人的话：“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有这样的朋友真叫人羡慕。”男人随后转开话题：“我是上海本地人，也算是半个混传统工艺圈子的，博物馆旁边有家工作室，里面老板和徐老师算得上同行，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您去看一看。”
这话的意图其实就很明显了，方静怡听得一挑眉，就要拽郑欢走，省得过会被带到什么所谓的工作室里去。
郑欢其实也知道这点，只是想着对方这么了解徐岁，那工作室大概也是真的存在的。若里面真有什么同行，去看一看也不算坏事。
至于被骗，只要将钱包捂严实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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