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无名小镇临近漠北，靠着一弯月牙泉博得塞上江南的美称，只是现在已经入秋，草木凋零，没了春夏繁花似锦的美景。
更别说现在祖祖辈辈好不容易兴盛起来的小镇被怪物冲得七零八落，更显萧索。当地甚至连个能说得上话的官吏都没有，一时之间竟集不齐人手筹措重建之事。
救人容易，但是救了人怎么让这些一无所有的人们重新回到生活的正轨却很难，别的不说，吃穿住一个都不能放松，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救回来扛不住秋冬又只能等死。
好在大多数人在一场金雨后恢复过来。铁手及时颁布法令，帮忙清理也愿意跟着新来的官府一起重建家园。
倾玉楼里，铁手将事情完完整整叙述一遍还不忘将仙人之事重点强调一遍，写好之后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入京师神候府。
这里原是无名小镇最红火的青楼，因地方实在太偏这才在怪物的肆虐下勉强躲过一劫。
铁手就将其暂时作为安置灾民的据点。
老板娘抱手倚在房梁上看着下面叽叽喳喳的莺莺燕燕十分头疼，妖魔的肆虐似乎没能在这群红尘女子的心里留下半丝阴影，一个个竟然兴高采烈谈论起仙人身上的衣饰。
“我瞧着仙人的发簪应当是祥云，好款式啊，大气不失雍容。华美不失雅致，极好，极好！”青楼老鸨轻摇着扇子，眼珠转动。
等小镇重建，势必有人慕名而来，到时候她再推出仙人同款发簪，岂不是赚翻了。
旁边的红衣姑娘激动起来，一副见到知音的样子：“妈妈也觉得如此？妾觉得仙人的衣服也可好看了，瞧着像是云彩绣成的，听说还会发光！”
一位绿衣姑娘坐上透窗，跷着腿得意道：“难道姐姐们不觉得仙人的脸才是最好看的吗？我可都看到了，仙人的脸才是最好看的。”
“混说什么，大黑天的怎可能看得清脸。”
绿衣姑娘不服气，回嘴道：“那你怎么还能看清楚人家簪子，连衣服上绣的什么都知道，难不成是长了千里眼？”
楼里很快乱起来，话题也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下歪到仙人的长相上。
“听说仙人长得可美了，就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那当然了，神仙能长得不好看吗？”
“老板娘！老板娘当时在现场，一定第一时间就瞧见了仙人的模样。”
“老板娘，仙人长得怎么样啊？”
几个姑娘们纷纷抬头望向猫在房梁上的人，娇声问道。
长得怎么样？
老板娘想起简笙在妖魔下傲立于世的清冷背影。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开始，她以为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新人，糊里糊涂就躺了这趟浑水，便想着照拂几分。
后来她又以为她是个为了图谋宝物不惜冒险又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直到最后面对世所未见的妖魔时。
那人就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沉默不语又绵延不绝的雪山，飘然出世，好像仙人就该是那样，挡在绝望面前，给人希望。
她本来应该说自然是极美的，话到嘴边不知为何眼前又闪过简笙吃桂花糕的样子，差点脱口而出：“很可爱。”
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在谈论自己，简笙站在门口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没来得及犹豫，老板娘眼尖看见了她，一个飞身下落，迎了过来。
谁知她下来后却又踌躇不前，尴尬的站在那里。
简笙只好率先打破沉默：“老板娘，青云醉还有吗？”
“有！”
“这边请！”
别的没有，酿了几十坛的青云醉都埋在青云客栈后院了。
可惜……
好在倾玉楼也是青云客栈的老主顾了，里面的酒水向来都是从青云客栈搬过来的。
两人一同正要前往后院，正好碰上一身玄色铁衣披着褐色长袍匆匆下楼的铁手，老板娘将其拦下：“哎！您这又是去哪儿？”
铁手停下脚步，眼睛打量了几下简笙，瞬间认出了这是昨日大战怪物救了小镇百姓之人。
气氛有些凝固，刚解锁了大乔，实力大涨的简笙笑笑，任其打量。
她此时已换了一身青色长衫，三千青丝用一只简单的木簪挽起，青钢剑携在身后和昨天神异的装扮相去甚远，神色淡淡，举止之间倒有几分道家的淡然神韵。
半晌，铁手这才拱手一礼，朗声笑道：
“久仰，在下铁游夏，江湖人称铁手，六扇门一普通捕快。”言语间颇有一股爽朗自信之意，即便是路遇仙妖也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自有一番风骨。
简笙一愣，铁手？四大名捕之一，背后是诸葛神候，也就是说——朝廷！
她心里快速将最近的事儿过一遍，青龙会、霍休、青衣楼，还有最近声名鹊起，江湖人趋之若鹜的珍宝南明离珠，这么一串，稍稍有些明悟，六扇门的人来这儿，怕不是为霍休而来，打得是当场抓获，一网打尽的主意。
只不过拿南明离珠做饵，倒是好大的手笔。
不过正好，计划倒是可以加快一点了。
简笙心下有了盘算，神色稍缓。
“在下青云子，山野寻道之人。”
所以没路引没身份黑户什么的都是正常的。
况且现在要入江湖，人在江湖飘，怎能没个名号！
青云子做的事，干我简笙何事？
铁手一愣，随即从善如流改口：“仙长果然超凡脱俗，真高人也！”
简笙轻道客气。
也不知为何，铁手也不急着出门了，而是跟着两人来到后院。
三人落座。
老板娘又从架子上拿出一坛未开封的青云醉坛上还沾着刚挖出来的新泥。
“这便是那青云醉了。”
老板娘小心翼翼拆开倒出一点酒，刚开封的酒带着清新的芳香。
简笙端详片刻，见色如琥珀，闻之醇香，很是满意。
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尾红羽。
红羽色泽艳丽如火，四周萦绕着星星点点的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这是青云醉的报酬。”
简笙伸出手将红羽递给老板娘。
虹霓般的红羽下，是白皙的手腕，修长的五指。
又有星星点点的光从手中漫散开来，消失在空气中。
点点星光下，简笙略微抬眸，温和的将物品放在竹编的桌上，一双墨色瞳孔映射出博大得仿佛缀满整个星辰的深邃。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老板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惊叹红羽的神奇还是惊叹仙人的风姿，前几日还未曾注意，没想到仙姿更胜往昔，或许这才是仙人真正的面容！
“仙长……这……”
“明年三月十八，华山之巅，凭着这个，我可以允一个条件。”
“南明离珠是封印……”简笙想了想，似是有些纠结：“若是再遇上，可前往华山之巅寻我。”
又望向铁手，道：“我知你们是想找霍休，只是青云客栈那个霍休，是假的。”
“不必再徒费力气去寻了。”
“言尽于此，有缘再见，告辞！”
老板娘还想说些什么，只不过一抬眼的功夫，眼前就没了仙人的身影，只留有桌上一尾红羽，一缕清风。
果真是仙人手段。
院中静默良久。
等到点点星光逐渐消散完毕，红羽化为一尾普通的羽毛，老板娘将其收起，递给铁手。
见铁手神色迟疑，又解释道：
“这不是给我的，借我的手而已。”
铁手若有所思，老板娘不由问道，“方才仙长说的南明离珠是封印。难不成南明离珠不只一个？”
铁手点点头，神候府探明的南明离珠确实不只一个：“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玩意儿里面，竟然是封印着这样的妖魔怪物。”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跳，难不成最近出现的妖魔都与南明离珠有关？
“既然这样，你赶紧将消息上报，至于这次，你有这个，圣上那边也好交代！”
铁手挑眉：“那你呢？”
“我啊？”老板娘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回去好好嘲笑嘲笑那个死鬼，什么玄铁打造，号称巧夺天工，无坚不摧，还不是直接粉碎了。”
“…………”
“所以你来这儿当真是瞧热闹的？朱停知道吗？”铁手有些无语。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是他自己非要说自己手艺通天，我来瞧瞧而已。”
“就他那个懒样，能帮你们做这个东西属实不易，我总不能眼见他心血流落。”
倒是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最后还是没能将匣子拿回来。
——
小镇外，简笙将抓着小斗篷大颗大颗掉眼泪的花菱放开，无奈道：
“行了，就这一次，我下回给你要回来，行不，又不疼，哭什么！”
嘴上是这么说，手下却没留情，眼疾手快从斗篷上又揪下一根。
小花菱：…………
噗叽，骗纸！
哭得更大声了。
小花菱委委屈屈的捂着斗篷坐在简笙肩头，一头垂下来的青丝散发着淡淡清香。
“放心，都会回来的。”
“我想要的，都会有！”
淡淡的嗓音响起，伴着平稳的脚步默默前行前行。
它侧过身看着不再如昨日冷漠的简笙面色渐渐柔和下来，夕阳给她镀上一层暖黄色的金光。
和桑榆树上的身影渐渐重合。
倒……倒也不是不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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