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投石汴梁（一）

三日后，汴梁城外。

        城门口城墙布告处贴着三张画像，一张乐安清俊的脸庞甚是明显，另两张却是鬼画符一般，只能看出个人样来，连男女都辨不出。

        城门口小兵手中拿着同样的三张画像一一核对进城的百姓，眉头紧皱，许是实在难辨，城门口已是排起了长队。

        城墙脚下一张方桌，桌旁坐着两个守备，同样看着桌上的三张画像，一人愁眉苦脸道：“画成这样要如何找，就是那人站我跟前我也认不出啊！”

        “愁什么，又不是只我们这一城，所有北边的都在找呢，再说，”那人神秘凑近，“找不着才好呢，跟乐大侠做事的，定然也是这个。”说完竖了个大拇指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而后警惕得看了看四周又说道：“我听上面说，乐大侠去了南边了，什么时候就带着大军收复旧城。”

        “若是真的才好，”另一人仍旧愁眉苦脸，“就怕去了不舍得回来，和那些个当官的一样。”

        “不会，乐大侠不是这种人！”这人说着却是皱了皱眉，“不想了，反正记着我们是大宁人就是，如今苟且偷生，来日定是要——”

        “冯五，赵卫，交班了！”话未说完，便听身后有人走近，俩人赶紧闭嘴起身，拿过墙边长枪就往城门口走去。

        进城的队伍排得老长，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牵马赶驴的委实不少，有一脸着急不断踮脚看前方动静的，也有插着袖口老老实实排着的，人虽多，却也安静。

        “嘿，走过路过看一看喽，上好的药膏，专治跌打损伤腰酸背痛，大爷，看一看吗？”一个铃医背着药箱，手摇串铃，从队伍中走出，许是看还要等许久，索性沿着队伍叫卖起药膏来。

        冯五听到声音探头看了一眼，刚想开口阻止，看了看天色已近巳时，城门开了快两个时辰，还有这么些人，估摸着等到日暮城门关闭，还有百姓无法入得城去，想了片刻心说算了，如今讨生活都不容易，看着大家都是宁人，能多帮一些就帮一些罢。

        “诶，来，来。”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正站得劳累，忙招手唤来铃医，“真有用？可别骗老婆子。”

        “大姐说笑，我这回春膏可是祖传的，这样，您哪里疼，我给您贴一剂试试，立竿见影，若不行，不收您银钱。”铃医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大嗓门唤得队伍不少人都朝这看来。

        “这。。。老婆子我身上可没多少铜板，若是——”大婶锤了锤腰犹豫说道。

        “就五个铜板，不多！”铃医打开药箱，取出一块膏药来，举到大婶跟前，“这味，你闻闻，都是用上好的当归、独活、川穹还有——”

        “两个铜板，”大婶看着黑乎乎的一团伸出两个手指，见铃医面露犹豫又伸出一个，“三个，不能再多了，老婆子我进城买点料子做秋衣哩！”

        “行行行，”铃医将膏药递过去收回三个铜板来，“大姐要不给你贴上？”

        “呸！”大婶却是呸了一口，转身朝四周看了看，身后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媳妇，此刻正愣愣出神，“小娘子，”大婶抬手摇了摇小媳妇胳膊，见她看来才说：“麻烦小娘子给老婆子我贴在腰上。”

        “啊，”小媳妇似乎突然被惊吓到，看着眼前膏药为难道：“可，我不会，要是贴坏了，没，没银子。”

        “就将这一面贴在痛处，然后压实便可。”铃医上前指了指黑色药膏。

        “对，简单，要是没用，我找这庸医退钱哩！”大婶又朝前递了递。

        周围百姓也都催着小娘子赶紧替大婶贴上看看，若是这药膏真这么好用，定是要买上一贴两贴的，这年头下地干完活站起来时可真要了老命，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关节“咔咔”的，唉，若是连地都下不了，就活不下去喽，这药膏三个铜板委实不贵，比起城里药房的可不知便宜了多少，如此想着，周围的人眼中竟露出了丝丝热切。

        小媳妇带着大婶走到一背人处，掀开上衣按照铃医所说贴在腰上，见俩人走回，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是否有用，大婶仔细感受了一下，又扭了扭，拊掌大笑，“有点热，舒服，是不疼了嘿，那个大夫，给我再来两贴。”说着从篮子中摸出六个铜板递过去。

        “也给我一副！”有人挤了过来。

        “别挤别挤，都有都有！”铃医说着打开药箱一边收铜板一边给药膏。

        “哎哟，这小娘子晕过去啦！”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人群散开，只见那个小媳妇却是倒在了地上。

        “这是饿的吧！”有人低声说。

        铃医忙上前搭脉，“哎哟，这小娘子有喜喽，这怕是不好，可我这药箱里没有党参，”铃医翻了翻药箱，“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说罢不管地上药箱，弯腰抱起小娘子就往城门口跑去，“让一让，救命诶，让一让嘞！”

        “站住，干什么的？”冯五见是那个游医，慌慌张张抱着个女子要闯进去连忙举枪拦下。

        “大人，这小娘子有孕在身，若是不马上送到城中医馆，一尸两命啊！”

        “是啊是啊！”后面百姓点头附和，有人拎着铃医落下的药箱急急奔来，“大夫，你的药箱。”

        “大人，我这膏药祖传的专治跌打损伤，求大人发发善心。”铃医说着示意身后那人把箱中药膏递给守备，后面百姓连连附和，“是啊，救人要紧。”

        “去吧去吧。”赵卫走来说了一声，冯五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铃医见此忙抱着女子跑进了城门。

        看着俩人身影消失，冯五抚了抚心口，“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就一个游医一个孕妇，有什么的，再说，马上午时，拖满大人可是快到了，到时城门口挤挤一团，那孕妇若是死在这里，可够晦气的了。”赵卫在药箱中翻找一番，除了回春膏，还有一些药材，码得整整齐齐，示意冯五看了一眼，让其放心便是。

        “唉，过所没查验！”冯五一拍大腿说道。

        “无事！”赵卫混不在意，“你看那俩王八羔子连朝这里看一眼都没有，出了事也有他们兴人一份，怕个鸟！”

        冯五看向城墙下的方桌，兴人守备谈笑风生，丝毫不在意城门口的这一点破事，不禁淬了一口，“哼，我们守两个时辰，他俩就一个时辰，他娘的，晦气！”

        “轻声，”赵卫转头不再去看，“等着吧，总有一日将他们赶出我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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