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守建康（一）

而在东线，浩浩荡荡的兴军一连攻破楚州、扬州两座大城，却在金平一个小小的县城吃了亏。

        也是多亏朝堂那次争执，乐安提出的屯田之制阴差阳错到了韩胄手里，韩胄又适时上奏，因着主和派吃瘪而被皇上允了，当即将政令发布。

        于是建康诚外大大小小县城，军民一起开垦良田，军民不可共耕，怕强势的军人欺压百姓。如此一来，若是有敌来犯，军可立即投入战斗，而民亦可。另一方面，朝廷如今钱袋子紧，若是打起来没粮草，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自己开垦的收成用作军费粮饷，也免了百姓赋税徭役，一举三得。

        可是金平县毕竟是县城，城墙低矮破旧，兵士又少，粮食也不够，就算聚集了民兵也难敌大兴铁骑。

        乐安下令全县避其锋芒，把能带走的粮食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于是，当兴军进入金平县，想着能同之前进城一般劫掠粮食财物，发现这里却是满目疮痍，除了废墟，什么都没留下。

        乐安自是心疼，可为了大局计，也无耐只得如此。

        建康城如今韩胄坐镇，早已是竖壁清野，乐安进了城便被韩胄叫到了身边，他好奇如此英武的少年将才心中是何想法，便有了考校的心思。

        乐安只给了两个字：死守！

        守住建康城，兴军就无法南下，他发誓，此城必将成为兴军无法逾越的一道障碍。

        身旁有将官鄙视他狂妄自大，韩胄却是一眼看出了乐安不是口出狂言，能带五十人自五万兴军中活捉章守义，不会是个只逞口舌之能的。

        “报，兴军已到，正排兵布阵！”城墙瞭望小兵大喊。

        韩胄带着乐安登上城墙，眼见城下黑压压一片，乐安趁兴军立足未稳，取来弓箭，“韩将军，此时正该先发制人，且让下官杀他几个兴贼。”

        说着便拉开弓箭，“嗖嗖嗖”直向城下敌军猛射，韩胄起先惊讶，而后拊掌大赞，没想到这做了一年金平知县，于武艺上一点也没有荒废，箭无虚发，顷刻间便杀敌无数。

        兴军乱了一瞬，又再度排兵，速度还加快了些。

        “拿我弓箭来！”韩胄大喝，“将士们，今日便让兴贼瞧瞧，我如今大宁，可不是十年前的大宁，杀！”

        “杀！杀！杀！”

        城楼喊声震天，韩胄挽弓射出第一箭，随即，城头上守军纷纷拉动了弓弦，万箭齐发，兴军一下就像炸了的马蜂窝，乱哄哄得开始后退，退出了弓箭射程。

        “怎么退了？”韩胄把弓矢交给亲卫，一手搭在腰旁长刀上，手指摸索着刀柄看向远方已然秩序井然的兴兵，隐隐竟似按兵不动，就地扎寨了。

        “不能让他们有思考的余地，韩将军，若是信下官，就由下官带领兵士主动出击，将他们引至城下。”乐安看了一眼城墙下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说道。

        “允。”韩胄没有犹豫。

        乐安一拱手，点了五百人冲出城去，兴将见懦弱的宁人居然敢出城邀战，顿时感觉被侮辱了，带着还没集结好的队伍就迎了上去。

        乐安终于抽出了长剑，此时他热血沸腾，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他本就该是沙场中人，就算为一小卒，也死而无憾。

        “杀！”乐安长剑刺穿兴军脖颈，收剑横扫，立时斩落兴贼头颅，带着热气的鲜血溅在脸上，他没有抬手抹去，这是他的光荣。

        长剑挑落敌人手中大刀，随即刺穿心口，继而反手刺向身后兴贼，又一脚踹飞身旁这个，连着后面的一同倒在地上。

        大宁士兵毫不畏死，刀刀斩在敌人身上。

        不过，他看了看乱哄哄涌在周围的兴贼，也差不多了。

        于是佯作不敌且战且退，其余人见乐安后退，便跟着朝城们跑去，丢盔弃甲，甚是有几分狼狈模样。

        城楼上充斥着忧心的呼唤，身后兴军更是不疑有诈，紧紧跟随。

        忽而身后传来鼓声，兴军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乐安见兴军不再上前，大手一挥带着兵士又冲杀上去，兴人又怒了，给你们逃生的机会偏偏不要，于是又是一番恶战。

        兴人瞧不起宁人，以往在北地，宁人见了他们都得跪下，如同牛马一般随意欺辱，被当作奴隶使唤，可眼前这些小贼却是戏弄他们一般，激得兴人直追着乐安他们而去，眼神通红，没有留意这些人逃跑的时候突然跳了一跳，跟过去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松，一群兴兵前赴后继得翻入了长长的壕沟中，沟很深，里面竖着尖木，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对应着城墙上宁军的欢欣鼓舞。

        乐安带着一身血回到墙头上，看着兴军又如潮水般后退了些许，继而鼓声大作，整装的兴军推着攻城器缓缓而来，被接连挑衅的兴人终于怒了，不再重谋战略，立时攻城。

        “意料之中！”韩胄拍了拍乐安肩膀，“小子不错。”

        原先鄙夷的将官们此时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了一声“好”，重新审视起了这个年轻人。

        “轰”一声巨响，攻城器投出的巨石砸在城墙上，城墙簌簌掉落砖石，连韩胄也忍不住晃了一晃。

        兴军已架起墙梯，一个挨一个朝上攀缘，守城士兵取来石头圆木朝下砸去，弓箭手一轮一轮朝着下方和远处射箭。

        “轰”又是一声巨响，一个士兵正探头出去砍杀，一下子没站稳跌了下去，兴军刚登上城墙，一把剑立时割下他的头颅。

        “上床子弩！”韩胄眯眼看着巨大的攻城器，隔了有千步远，弓箭射程不到。

        五人推上一架巨型弓弩——床子弩，驽上一支箭，此箭以硬木为箭杆，铁片为翎，三十个弩兵一起才能将弓拉开射箭，全城只有一张！

        “对着投石车，射！”韩胄一声令下，床子弩发出一声巨响，箭矢冲破空气呼啸着朝投石车飞去，千步的距离，速度不减，“嘭”一声扎在投石车粗竹上，而后带着不尽的箭势又往前扎了几分，粗竹猝然断裂，巨石于机枢中掉落，砸了下面一排兴军。

        “床子弩，是床子弩！”领兵的兴将见多识广，认出了城墙上的大家伙，眼见一架投石车被毁，心中顿时有了惧意，可临行立了军令状，若是退，也是个死。

        “给我攻，拿下韩胄人头，赏金万两，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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