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守建康(二)
乐安手中剑不知收割了几个兴贼性命,尸体将护城河的河水染成了鲜红一片。
“将军,城墙尚能守住,允下官出城杀贼!”乐安请示道。
韩胄一早加固了城防,兴军射出的箭只能到羊马墙和城墙上,根本飞不过城头,军士如今士气正盛,沸油、滚石檑木准备充足,兴军爬到一半必然震落,可是物也有尽,若一味守在墙头,总有耗尽的时候。
还不如趁现在——一鼓作气
韩胄自然明白他的打算,他本也欲让重斧手和麻扎刀手出城迎敌。
乐安得了允准,转身下到城墙,随着早已准备好的兵士冲杀了出去。
北地多骑兵,大宁骑兵羸弱,一向拼不过北人,于是便从旁处想办法。
重斧和麻扎刀,便是大宁军人想出以步制骑的利器,重斧对付重甲骑兵,麻扎刀专砍马腿。
于是城外兴军又是一片人仰马翻,韩胄遥遥在城墙上看着重斧和麻扎刀配合默契,拿着剑的少年郎冲杀在前,在一众兴军中游刃有余感叹道:“真是天生的将才!”
韩胄此时回望南方,似乎能看见金銮殿上瑟瑟发抖的皇帝,不知当他下旨把乐安封为金平知县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或者,如今他可有些后悔赐死了池将军?那个身系家国无一私心的大将军,将兴军逼回北地,差一点可以收复中原失地的忠心悍将。
这便是皇帝,一边巴望你建功立业,一边又怕你功高震主,古往今来,永远有忌惮忠臣良将之君。
一番厮杀,兴军撤退,安营扎寨。
天色已暗,城墙上点起了火把。
城墙上士兵加紧修补城墙,医官忙碌在受伤的士兵身旁,百姓听了一日山呼海啸般的动静,终于拿着吃食出了门,他们做不了什么,唯有给大宁的守护者们送点吃的喝的。
秦淮河上的女郎们挽起袖口也做起了羹汤,让院中侍从送到城墙底下,似乎还能闻见胭脂的香味。
韩胄和乐安仍旧在城墙上,手中拿着一个饼子,遥望着对面星星点点。
“乐安,说说你的看法。”韩胄咬了一口饼子说道。
乐安把饼放下,喝了一口水方才开口,“今日一战,兴贼必不敢小觑我大宁,一定不会轻举妄动,而是调整战略部署,若是让他们围了城,以建康不足一万兵力,再分散至各个城头,恐怕危矣,况且,床子弩城中也只得一架,下官认为,不能等,今夜开始编排士兵,轮番休息,不论戌时、亥时或者子时,随机偷袭营垒,使敌军昼夜不得安宁,若多几次风吹草动,必能迫使其自乱阵脚,如此,主动权就在我大宁之手。”
“很好!”韩胄哈哈大笑,“如此,不知乐知县今夜可能再战!”
“下官,定不辱命!”乐安胸膛中的心脏砰砰跳着,他知道,这是韩将军给他的机会,若是此战得胜,他便有望再回沙场,而不是做一个小小知县。
建康城一处民宅内,南霜全身被绑着关在屋内,老六端着清粥小菜推开了屋门。
“南霜小姐,吃点东西。”
南霜狠狠瞪了他一眼,“叛徒!帮他不帮我,你是谁的人?”
老六苦笑了一下,吹了一口粥喂到南霜嘴边,“这打仗的事,你去不是帮倒忙么?你在这里是百姓,不是官,人家不会听你的,若再把你当奸细,扔出城外怎么办?”
南霜本想绝食抗议,没奈何饿了一天,清粥米香飘进鼻子,肚子不争气得叫了两声,反正眼前蹲着的是自己人也不尴尬,南霜张开嘴巴吃了一口下去,含糊不清说道:“扔下去姑奶奶就帮他把敌人都杀了!”
“哎哟,可省省吧,姑奶奶,你慢点吃,小心烫我还没吹呢,”老六夹了一筷子咸菜喂过去,“他这是为你好,外面乱得很,还留了些米粮给咱,别添乱了,不然我回去定被公子骂。”
“那你放开我,我难受。”南霜苦着一张脸,“一天了,都麻了。”
“再忍忍,哎,可惜我不会点穴功夫,不然也不用绑着你,要不我去问问乐大人,若是他会,便解了你的绳子。”说完一碗粥到了底,老六拿着空碗踢踢踏踏得走了出去,还贴心得把门关上。
“你个叛徒,混蛋,回去看我怎么罚你!”南霜喊了一阵,发现门外一丝声响也没有,怏怏得闭了嘴,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乐安自是顾不上南霜,他在金平县初初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出来玩迷了路,忽又见她抽了鞭子把一个欲上前调戏的小流氓打的遍体鳞伤,又觉得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未免心思太狠了些,故而上前制止,又见小姑娘穿戴不似江南女子,一抹怀疑又上了心头,下令将人带回府衙审理。
难不成,北边还使出了美人计?
一审居然是冷璟家的妹子,听了他的事迹跑来看他什么模样。
能什么模样,一个鼻子一张嘴,难不成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有没有三头六臂不知道,不过南霜见着了这位就不肯回去了,成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审理案子,看着他调解纠纷,还帮县里百姓找回了丢失的耕牛,又让失了田地的汉子开荒,苦口婆心劝着欲回去读书的穷书生学点赚钱的本事,把自己养活了再考虑别的,真真一天忙到晚,可好像又什么事都没做似的。
忽而有一日,突然传来兴军打来的消息,这位县官当机立断,带上县民和物什,烧掉带不走的,避来了建康。
南霜看着他苦心孤诣的一切付之一炬,都为他心疼得很,他却说,田地只要还在,回来再种就行了,人没了,田除了长荒草还有什么用呢?
她觉得有理,于是乐安让他回临安去时,她怎么都不愿意,还非要跟着上阵杀敌,一番胡搅蛮缠,最后只得把她绑了起来。
冷兄的妹子,看着和冷兄一个脾气似的,一个比一个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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