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旧事碎片

幽暗的屋子，门敞着，没有一丝灯光，只有皎洁的月光散进来。如果这时有人仰头看向天空，就会发现今天的月亮如玉盘一样又圆又亮。

        一只猫，出现在门口，它看向屋里，又看向院子，喵喵叫了两声，跑掉了。

        小顾岑还躲在床下，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要不是胸膛还微弱地起伏着，就像死了一样。她两眼干干的，已经再哭不出眼泪了，这样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打更地声音。

        走了么，都走了么？小顾岑抽动了一下冰冷僵硬的四肢，缓缓地从床下爬出来。她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人，偏着脸从边上挪了出去。

        跨过门槛，她停下来，喘息声逐渐加重了一些，像是又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她的母亲。

        随后，她遇见了倒在院子里的姐姐。少女精致的小脸惨白，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在一边，双眼瞪瞪地着直视前方，没有一丝生气。最后是大门前的父亲，仰面倒着靠在门边，鲜血流了满地，也溅在门上，撒在墙上。

        顾岑一低头，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出了一根钢笔，笔尖滴着血，一滴，两滴，三滴。

        她吓得赶紧扔掉，再看向门边的时候，父亲已经不见了。是另一个男人躺在那儿，他的脸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就是那个被她用钢笔扎死的男人。

        “啊”地一声，顾岑惊叫着坐起身。她惶恐不安地环顾四周，作势要去掀被子。季博衍靠在椅子上半梦半醒地，被她这一声惊地一个激灵。

        须臾间，他半站起来，上身前倾，紧握住她的双肩，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顾岑全身不住地颤抖着仰起头，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盈盈双眸中翻滚着惊惧的神色。季博衍心疼极了，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渐渐地，她将脑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呼吸平稳下来。

        “我杀人了”，她趋于平静地声线后还匿着丝丝颤抖，“他的脸就清清楚楚地映在我脑海里。”

        季博衍长叹一声，将两人拉开一些距离，随即侧坐在床上。双手搭在她肩上，背微微拱起来，他低头锁定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很多情况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一定要保全你自己。”

        她望着他此时的认真与决绝，久久都不说话。他的右手揉揉她的脑袋，“时间还早，躺下再睡一会儿。我陪你，不用怕。”

        说罢，他起身打算回到椅子上。

        只是，她在这时拉上他的手。季博衍回头看她，房间里昏昏暗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她细细的嗓音传进耳中，“你陪我睡会儿，自己睡不着。”

        两人平行地躺在床上。

        只是冯妈这床本是一个人睡，现在突然盛着两个人，自是有点挤。

        她不舒服地动了动，擒起季博衍的胳膊枕在脑后。而后又侧身枕在他肩胛处，一只手环上他的腰。她从没与人如此亲密过。但管它呢，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一心要找一隅安宁，帮她遮挡风雨，即使是短暂的又如何？

        她实在是太累了。旧时的惨案她未曾与任何人谈起过，当然也不被允许与人谈及。

        当年，她站在门边，父亲的尸骨旁，见到了顾景云。

        他四十岁的模样，身穿像父亲一样的军装，但又有些区别。

        顾景云见到她似乎也很诧异，简单地看了眼院子里的情况之后，就把她拉到一边。他说自己是父亲的同学，会带她离开，但今晚的事情对谁都不能说。

        她有什么办法？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还能怎样。哦，对了，他还交代她，从今天起她的名字叫顾岑，是他顾景云的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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