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光明后的黑暗
元风初寒狂奔着回了营地帐篷，他把沈云临小心地放在床上，伸手便扯开了她的衣领，将她的左肩露出来，他怕她的伤口与衣物贴合，上次被狼咬的伤痕还在，如今又添旧伤。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沈云临动了动，或许是沉睡在噩梦之中，她的眉头愈发紧皱，双唇动着，但听不清楚在说什么，陡然间她的手用力地抓紧了衣服，睁开了眼睛。
双眸流转间，不明所以的眼泪从滑下，她坐起来，肩膀立即传来撕裂感，痛得她紧皱的眉头似要碾碎。
忍痛下床，径直便往外走，却不想元风初寒走了进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要去哪？”元风初寒见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眼中微愠。
“你放开。”沈云临伸手推他，却被他大力掐住手腕往旁边一拽，怒火朝天地道：“我离开前跟你说什么了？老老实实待在营帐哪儿都不要去，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这儿是王师，不是黔霖军军营，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晚些回来，你就死了！”
“我要去见她！”沈云临话音一落，就已泪如泉涌。
元风初寒道：“你是说那个……”他话还没说完，阿雨泽就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少主，那个女人，跑到后山河里去了！”
沈云临一听，甩开元风初寒的手就冲了出去。
外面已经天黑了，沈云临在营帐之间狂奔穿梭，一路冲到了后山的长河，她远远地看见琅西带着几个士兵在相劝，她冲上去，朝着那河中心大喊道：“怀雪！”
明亮月色下，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站在河中心，河水已经没到了她的胸下，她听到这一声喊，猛地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怀雪！”沈云临再次喊了一声，抬脚就要冲进水里，却被跟上来的元风初寒一把拉住。
“你别过来！”她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脸上满是淤青。
“你别做傻事，你快上来！”沈云临急得落泪，不敢贸然行动。
“我……我……”楚怀雪伸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衣领，痛哭起来，“则宁哥哥，我不干净了，我不要活着，我不要活着让你看到我！”
“你这个傻子！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寻死啊！我从定阳到草原，我以为你还好好的活着，所以我才能安心地留在这！你对我很重要，你把刀扔了好不好？”
楚怀雪闻言，顿时泣不成声。当日定阳城陷，小九带着她逃了出去，她以为能等到则宁哥哥回来，可是沂河大堤炸了，那些水都淹进了定阳城，她跑了出来，却被士兵们抓到了草原成了奴隶，如今还被人，被人……一想到那个耻辱的画面，她如万箭穿心一般，毅然而然地转身往前走。
“楚怀雪！你如果要死，我就跟一起死！”沈云临走进冰冷彻骨的河水里。
楚怀雪疯了一样转过身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她拿着刀的手不停地颤抖，不多时，脖子上便有鲜血流出。
“楚怀雪，你有没有想过，你阿爹走了，邬孝走了，定阳城死了那么多人，全都成了无坟的孤魂野鬼，你要是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住他们吗？”
楚怀雪摇头，含泪凄凉一笑。
沈云临朝她伸出了右手，“雪妹妹，你真的一点都认不出我来吗？”
楚怀雪一愣，看着她的模样竟然有些恍惚。
沈云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小的时候，有一次下雪，你堆了一个雪人，萧诩说很丑，你怕雪人冷，拿了我的衣服给它穿。”她含着泪水朝她温柔的笑。
“你是，临姐姐？”楚怀雪看着她，手里的匕首慢慢地离开了脖子。
“我是沈云临啊，你不记得我吗？你快上来，我会陪着你，以后，我都会陪着你，好不好？”
“临姐姐。”她含泪笑着，放下了那把匕首，朝着她走去。
只听“咻”的一声，一只□□从河的另一端而来，速度之快到连影子都看不见啊，不偏不倚地射中楚怀雪的脖子。
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定格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失去了生命。沈云临的手停在半空，那含泪带笑的眼眸映着楚怀雪慢慢倒下去的身影。
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波浪。
元风初寒眸中的神色一沉，伸手便把沈云临击晕，沈云临身子一歪，倒在了他怀里。
阿雨泽他们立即走进了水里将楚怀雪的尸体抬上了岸。
元风初寒将沈云临抱回了营帐，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好。打晕她实属不得已，他真的怕了，他怕她承受不住，这一路走来，她失去的亲人、朋友已经够多了。幸而她不是寻常的女子，否则恐怕早就被逼疯了。
他走向椅子坐下，想拿本兵书看，可一翻开，竟一个字都不入眼。他往椅背靠了靠，闭目沉思。
半个时辰后，沈云临醒了过来，她猛地坐了起来，巨大的动静惊醒了元风初寒，他睁眼便看见她下了床，他急忙起身，上前两步拽住她，出言警告道：“别冲动。”
沈云临眼眶瞬间泛红，眼神锐利的与他对视，良久，她的情绪平稳了一些，道：“她呢？”
元风初寒道：“在隔壁营帐。”
沈云临垂眸，闭上了眼睛，幽幽地道：“带我去见她。”
楚怀雪的尸体被阿雨泽等人好生的安置在营帐内，脖子上的□□被拔了出来，他们见她可怜，即便是一具尸体，也给她包扎好了伤口，至少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凄惨。
沈云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楚怀雪。她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到她的面容竟然是那么的安详。
元风初寒挥了挥手让阿雨泽几人退下。
沈云临握起她冰凉的手放在脸庞，无语凝噎，热泪盈眶。
许久，她才开口道：“你能帮我把她的尸体运回锦州吗？”
元风初寒道：“小事。”
“谢谢。”她将她的手放下，俯身吹去她眼睫下掉落的一根睫毛，然后，缓缓说道：“你安心地走，我一定替你杀了元风扎纥。”
元风初寒闻言侧头，然后转身出了营帐，他看着琅西道：“何事？”
琅西道：“少主，大王有请。”
元风初寒望了一眼身后营帐，道：“看紧她，别让她乱走。”
琅西点点头，“明白。”
元风初寒走后，阿雨泽长大了嘴巴摇头，“我就说少主很奇怪，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心，原来是个女的！”
琅西白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成天都想些什么。”
阿雨泽道：“不行，少主一定不能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这个女的太可怕了，你见过哪个女的带兵打仗，阵前杀敌的？她还一个人杀了两头狼，今天要不是竺桢在，恐怕扎纥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一向阿雨泽说一琅西说二，可这句话他没有反驳，而是盯着那营帐道：“少主自从认识了她，确实变了不少，今天更是差点把命豁出去了。”
阿雨泽压了压声音道：“不仅如此，她还是沈墨的女儿，而且还跟大临的太子”
琅西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好了，她还是白则宁，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阿雨泽连连点头，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元风初寒被传召至王师，却不是去依克姆普的营帐，而是被带进了地牢。
地牢内异常的阴暗潮湿，刚一踏进去，一股阴冷的风吹得人毛骨悚然。沿着台阶一直往下走，台阶狭窄，宽度刚刚好够一个人行走，台阶尽头，转个弯便是一座座用精钢制作的牢笼。
此刻，依克姆普正负手站在一座牢笼前，元风初寒走过去，行礼道：“阿父。”
依克姆普扬了扬下巴，“看看此人。”
牢笼内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男人，四肢被粗大的铁链牢牢禁锢。
元风初寒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他是？”
依克姆普道：“沈墨的儿子，沈云羽。”语罢，那男子微微抬了头，一双戾气十足的眼眸震慑人心。
元风初寒眼中一惊，但很快，他异常的神色一闪而过，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事情，他道：“阿父和大临太子有往来？”
依克姆普一笑，抬手指了指他，“寒儿就是寒儿，我元风最强的勇士，最聪明的人。”
元风初寒看向沈云羽，道：“所以大临将盐城拱手相让是想要沈云羽？”
依克姆普道：“没错。”
元风初寒眉头一皱，“这么说，大临沈墨谋反一事与他们太子有关。”
依克姆普冷哼了一声，“这个萧诩，年纪轻轻的，可比他父皇有魄力的多，敢杀也敢舍，大临皇帝病危，他监国，军中可有不少的调动。”语罢，他突然看着元风初寒，“算起来，你和萧诩年龄相仿，有些手段怕是能共通吧。”
“儿子敬爱阿父，不敢有异心。”元风初寒低头说道。
依克姆普严肃的神情里面变了，他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阿父从来没有怀疑过。对了，出征槐荫，你打算何时启程？”
元风初寒道：“两日后。”
“那就看我儿大显身手了。”依克姆普丝毫没有担心，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元风初寒颔首。
依克姆普道：“等你胜仗归来，就把沈云羽送回大临武成，我元风部可是最讲理的，既然定阳和盐城我们没要，那就该要点别的东西。”
元风初寒道：“儿子明白。”语罢，他看向沈云羽，心思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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