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屠杀
元风王第四子元风扎纥驰援赤北时身中埋伏,死于一线之天,元风王依克姆普闻讯,伤感而病。
黔霖军带回了胜利,也带回了元风扎纥的尸体。
元风初寒胜仗归来,于依克姆普病榻前将详尽战报呈上,自晚方归黔霖军军营。却不曾想,沈云临早已等候在军营大门处。
马未停稳,他拿了马背上的盒子便下了马去,疾步朝她奔去,他站定在她面前,眼中热切可见。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乘着月色,二人自军营大门漫步回主营,脸上弥漫着相同的惬意姿容。
“给你。”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
“什么东西?”她疑惑地接过。
元风初寒道:“你先看。”
沈云临把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一把檀木折扇,清香四溢,她原本以为是一把普通的扇子,拿在手上打开时却触骨生凉意,扇骨浑然天成,扇面薄如轻翼,扇身镶上了木兰之样。木兰,这是她最钟爱的花。
元风初寒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认真,心情也愈发愉悦,“这扇子是个宝物,冬日里发热,夏日里生凉,又有你最喜欢的木兰花,所以我要了回来。”
沈云临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木兰。”
元风初寒道:“在武成每次见你,你身上的衣物都绣着木兰花,所以记住了。”
“谢了。”沈云临扬头一笑。
突然,元风初寒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肃杀一片,他一把推开沈云临,只见一只□□从眼前凌厉飞过。
“有□□!”巡逻的士兵闻声而来,却在看到来人后,面面相觑。
只见一个长相颇为凶狠的男人拿着□□站在那,粗眉大眼薄唇,下巴齐胸的胡须编成了小辫。
元风初寒回身看他,皱眉道:“依帕尔,你想干什么?”
原来此人是依克姆普的长子—依帕尔。
依帕尔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特意来告诉你,我和尧里都回来了,还有阿娘,她可知道了不少的事,我劝你,乖乖松手。”说完,他将视线转向沈云临,扬了扬下巴。
元风初寒没理会他,拉过沈云临的手臂便往前走。
依帕尔冷笑了一声,将□□架在肩膀上,转身离开。
沈云临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对元风初寒道:“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元风初寒拉开她,目视前方道:“你明天就离开吧。”
沈云临一愣,立马驻足,“你说什么?”
元风初寒亦停下了脚步,回头道:“我说,你明天就可以离开了,马和银子我会给你备足,你去哪里都可以,别留在草原了。”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要我走?”沈云临疑惑不解,他的突然转变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可是他没有再多说,抬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云临没有上前追问,她站在原地皱眉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片刻后,她抬脚离开,回了自己的营帐。正在摆弄一张牛皮纸的小九见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立马上去拉衣服询问。
“元风初寒让我们明天离开草原。”
小九一愣,比划道:“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和依帕尔说的那句话有关。”沈云临也是不明就里。
小九比划道:“那我们走吗?”
沈云临眉头一挑,“走,为什么不走?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小九老实地点点头。
沈云临刚到草原的时候不惜逃也要逃走,现在能离开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夜里,辗转难眠。
“白则宁!白则宁!”
沈云临在半醒半梦中被人叫醒,走出去一看,见是阿雨泽拿着一个包袱等在外头,他说道:“少主说,带你离开草原。”
沈云临道:“他呢?”
阿雨泽道:“这你就别管了,跟我走吧。”
沈云临回了营帐,收拾了一番后,带着小九跟着阿雨泽往军营门口走去。她留意了一路,还是没有看到元风初寒的身影,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顿时袭来,直到他们在门口被王师的士兵拦下后,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她单独被士兵们带到了王师主营,还未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歌舞之声,远远便看见里面有舞姬舞乐。
“进去!”她被一个士兵推进了主营,声响顿时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正襟危坐的元风初寒咋一眼看见了她,脸色一变,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
“来了。”此时,一个十分诱人的声音自正中传来,一个身披红衣的女子缓缓起身,对身旁的依克姆普说道:“我听说寒儿交了一个中原朋友,特意请他来的。”
依克姆普点点头,摆摆手示意让沈云临入座。沈云临朝依克姆普行了礼,转身朝元风初寒走去,一奴将备好的小酒桌置放在元风初寒身旁。
沈云临落座后,歌舞才继续。她向元风初寒,见他脸色非常不好,像是在生气,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倒酒。她回头,抬眸正撞上对面依帕尔投来的目光,依帕尔旁边坐着一个蓝衣男子,与依帕尔的凶狠长相不同,这人脸上泛着温和的笑意,与那殿上的红衣女子颇为相似。她若没有猜错,这人就是尧里了,而那红衣女子便是元风王后阿胡灵。
依克姆普昨天还下不了床,今天却能在这饮酒赏舞,一个母亲也没有半点伤心之色,到底出了什么事?沈云临心里惴惴不安。
一舞毕后,阿胡灵看向沈云临,盈盈笑道:“我听说白公子是大临京都人。”
沈云临起身,微微颔首。
阿胡灵道:“半年前武成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清楚?”
沈云临垂下了眼眸,道:“王后说的是沈家被满门抄斩,悬首示众之事吗?”
阿胡灵轻笑,“是了,像这样的叛国贼子,确实该杀,要我说,该凌迟处死。”
阿胡灵的笑声像利箭一样扎进了沈云临的心口,她隐忍着,默默地坐下。
阿胡灵看向依克姆普道,“大王,还好我们抓住了沈云羽,不如带他上来给大家都看看,镇守定阳的骠骑大将军沈墨的儿子又是怎样的英姿?”
沈云临突然听到了大哥的名字,不由得身躯一震。
依克姆普带:“带上来!”
语罢,立马就听见了铁链作响,一个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的人被带了进来,长发披散,脸上带了上了锁的特质嘴罩。
沈云临一眼便认出了他,而这一幕也深深地灼伤了她的眼眸,她碾转奔波找他,却不想他就在这儿!她抑制不住的就要动手,却被身旁的元风初寒一把扣住手腕,她红着眼睛怒视着他,可他死死地钳制住她,看向她的眼睛全是警告。
从他的眼神里她明白了,他早就知道大哥被关在这,却一直没有告诉她。
沈云羽亦在看到沈云临的那一刻,心里防线被彻底击碎,他控制不住地从嘴里发出声音来,烧红的眼睛潸然泪下,控制他的士兵以为他要反抗,上前便一脚踢向他的后膝,“扑通!”一声,他跪了下去。
沈云临挣扎着手,不多时就被勒出了一条红印子。
依克姆普道:“既然寒儿胜仗归来,那便如为父那日所说,待你归来便把沈云羽押往大临,现在帕尔和尧里都回来了,明日你们三人就一道出发吧。”
“是。”
三人行礼点头。
回到军营后,沈云临拿上了自己的包袱就走,却被元风初寒一把拽住,她转身便挥拳相向,又被他一手制住,他怒道:“你干什么?”
沈云临冷冷地盯着他,“寒少主昨晚说了要放我走,现在又要反悔吗?”
元风初寒将她的双手紧紧抓住,道:“是,我反悔又如何?”
沈云临道:“寒少主是不是将心思用错地方了?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元风初寒毫不示弱地道:“难道让我看着你去送死吗?!”
沈云临道:“放手,我的命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放手!”她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钳制。
“沈云临!”元风初寒怒不可竭,一把扼住她的下巴,他缓了缓自己的情绪,道:“沈云羽的事我自有决断,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知道吗?”
沈云临看着他,顿时泪如泉涌,她咬紧了牙关,那般委屈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她道:“元风初寒,你别逼我恨你。”
元风初寒眸底一沉,她这般模样让他心碎不已,他咬紧了牙关,隐忍到青筋突起,他推开她,叫了琅西进来将她绑在了柱子上。
“元风初寒,你这是要我去死!”
面对沈云临的控诉,元风初寒头也不回地道:“那你去死吧。”
他出了营帐,站在月色之下,琅西跟出来道:“少主,我怕她想不开,拿布封上了她的嘴。”
元风初寒无奈一笑,“放心吧,她不会的,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子。”
琅西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元风初寒伸出右手,护腕发寒,他道:“杀了沈云羽。”
微风划过,月亮渐渐地躲进了云里。
可是到了第二天,沈云临不见了,琅西被人打晕在营帐外,元风初寒还来不及去找她,一只利箭便从空中而来,稳稳地插进身旁的柱子。阿雨泽上前将箭拔了下来,取下箭头上的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想要见沈云临,来东郊。
阿雨泽道:“少主,会不会有诈?”
元风初寒来不及多想,道:“你去禀告大王,就说我有急事,要耽搁一些时间。”语罢,他快步奔向骏马,疾驰而去。
闷雷紧跟着他的脚步而来。
阵雨紧跟着闷雷而来。
他冒着大雨一路策马扬鞭,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东郊,可是这里除了一片被雨打得弯不起枯草之外,别无一人,他顿感不妙,立即掉头回军营。
等他回到军营后,迎接他的是一片血流成河的土地。军营口,岗哨上,全是尸体。他下了马,踩在一片鲜血之上,他冲进了军营,军营透着死一般的寂静,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身上,脸上,眼睛上,将那眼眸砸的通红,他都要强的不肯眨眼。一路走到主营,便是一路的尸体。直到他看到了操练场上那层层叠叠老弱妇孺的尸体时,他那要命的强大顿时被击垮得一片粉碎。
“元风初寒!”尧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转身却看到了阿雨泽被刀穿胸而过,阿雨泽看着他,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流出来,可是他在摇头,他在笑,然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尧里!”元风初寒怒吼着,冲上去拔起地上插着的刀砍向尧里,元风初寒何其勇猛,尧里在他招招威压之下很快便败下阵来,他掐住尧里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砸在了地上,血水飞溅而去,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刺向尧里的脖子,正在这时,利箭作响,一只□□穿过雨中直射元风初寒,射中他的左肩,可他就像一堵墙一样,纹丝不动,他再次举刀砍下,尧里惊骇,慌忙用手中的刀挡下刀尖,可他的力道远不及元风初寒,而依帕尔这时从雨中疾步而来,飞身而起双脚踢向元风初寒,他抬刀一挡,重心不稳地连连后退,尧里抓住机会,一刀划破他的腹部,紧接着将手中的刀甩了过去,却被依帕尔手里的□□射下。
“元风初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联合槐荫循以杀死扎纥!”依帕尔上前将尧里拉起来。
元风初寒冷笑了一声,“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依帕尔道:“这可是阿父的命令,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黔霖军的统帅,把刀放下,随我回王师领罪。”
“我黔霖军上下,从始至终就是一枚棋子罢了。”元风初寒此时又有何惧。
“元风初寒。”
沈云临的声音自他身后而来,他一愣,转身看她,她却单手负于背,眼中冷漠至极,她道:“降了吧,你阿父会留你一命的。”
“是你。”元风初寒看着她,眼中极尽悲切。
沈云临道:“是我,我别无选择,跟他们合作,对我来说是唯一的办法,他们答应我到了大临境内便让我把沈云羽劫走。”
元风初寒闻言,突然笑了,一笑,再笑,笑声那么绝望,那么凄凉,他仰天长叹了一声,将刀用力掷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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