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的阳(1)
青衫男子帮老人抹了眼泪，让其心里又暖又伤心，一大堆想说的话都哽在喉，想要说不知道从何说起，说些什么。
“开心点嘛小和，我记得你小时候可皮了，成天笑嘻嘻的，就算被千道揍了也能美其名曰练功。”
陆江涛坐着，收了伞，笑意盈盈说道，想要安慰一下眼前这个可以算得上半个儿子的人，不过要真按岁数来定，就算老人一百来岁了也排不上这个辈，中间估计隔着整个宇宙。
但他话说出口后知后觉自己不适合安慰人，尽往人心窝子塞东西，老人却不知怎么回话了，深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眼泪还是止不住流出，积压多年的情感这时被彻底释放了，那是先生走时的哭喊到中间所有过往的积压，当再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先生时过往的闸门终于挡不住冲击破开了，彻底被淹没。
老人从欣喜若狂变为了另外一种情绪，哭出了声，老泪纵横，哽哽咽咽哭过往云烟，一滴滴都流了出来滴在时海中，也滴在自己坟墓上，他再不用担心这些会随自己入了土了。
“先生当年走后我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一直守在这里，怕先生万一哪天回来了见不到你，今天能再见到先生也无憾了！”
——
月夜中的沙漠毫无生气只有银辉下沙面反射出的冰冷的死寂，时间在这里无意义的流逝一粒一粒数着细小沙粒，要将那浩如星海辽无边际的荒漠铸就成它手中众多乐趣之一。
呀呀怪叫传的很远，像是死亡发出的轻哼，冰冷穿梭在冰冷荒漠的上空，与月下这荒凉死寂宛如一体，十分契合，让人毛骨悚然。
踏在柔软的沙面上，周围反着柔和光线的沙面再看不到第二种植物，就连仅有的像蘑菇一样的矮小植物都不多见，走半小时能见一颗都算幸运，汉子之前一直很奇怪这种植物到底是什么，那些细小枝条为什么要折叠卷曲成那个样子。
直到有一次他从裤兜取出装水的小竹筒饮水时不小心洒落了一点在地面，那点水落地不过一秒，一株离他约十几米处的小树噗的一声窜起十几米高，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钉在他脚边，落地时小树那些细若游丝的枝条向四周伸展到比之前面积大几倍的样子快速的包裹住了一团沙子，圆鼓鼓的，像皮球一样，之后窸窸窣窣抖动着，像是过滤，不断有沙子被挤出，且比之前干燥许多。
那次他着实吓了一跳，如果不是退的快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他在一旁与同样颇有兴趣的水牛看那小树吸完沙子里的水，那些细若游丝的枝条就张开了，露出一个表面不规则的沙球，那树微微抖动沙球就裂开成了两半中空的半圆。
他有些困了，天上那轮霜月投下的寒光在沙面上如银波荡漾一重一重叠向前方，男人疲惫踢出的沙子覆盖在上面像是溅起的一串水花，水牛看了一眼叫住了他自己也停了下来准备休息，自从遇到那只巨鸟后他就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也不能带着汉子一路奔驰，这里的灵气完全不能随取随用，吸纳到气海如果直接催动浑身经脉就阻滞根本无法顺畅运转。
“寻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进来这么久都还没有走到尽头，不会是个独立空间里的小星球吧？”汉子一屁股坐在水牛背后与他靠在一起抖出凉鞋里的细沙问。
“不知道，我也没进过这里，无数次轮回里也没见过太多独立空间的记载，大多都是警告而已。”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走下去？”
“...先走吧，身上的水节约点，能吃那些怪树就吃它们吧。”
汉子点点头，沉吟小会儿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天上一直高悬的明月眸子里现出两轮洁白倒影，用双手摩擦双臂取暖，冰冷的月光没有任何温度直直照射死寂的世界，他曾无数次看着那月亮思念故乡，怀念村里的生活与人但它回应给自己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冰寒，直透进心里的寒意。
“军，外面的世界如同囚笼，小到让我每一世都感觉是在一张小小的纸上绕圈，去到另外一片天地是我一直的目标，无时无刻，但这次我却连累你受苦...”
小军沉默摇摇头未回答什么，双颊来回间在月光下时明时暗，汉子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靠着牛背闭上眼休息起来，水牛也闭上了眼养精神。
梦里，小军见到了几十年没有见过的父亲，他还是那年离开时的样子嘴脸上的凶狠不加掩饰，像一把刀子狠狠割开小军的心，里面封存几十年的憎恨与惧怕喷了出来堆积在胸腔里化成疯狂的烈火，当他一拳挥去时父亲变成了逝去已旧的爷爷，那个穿着补丁粗布衣，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人。
拳头停在老人脸前，黝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虫子涌动着，小军不知该恨还是谢，养育之恩大于天，但也是他断了自己一生，在他挣扎时眼前的人又变了，变成一个头发雪白身子微佝的老妇人，穿着一件白花红底的短袖，杵着竹棍，她满脸慈祥的看着小军却以一只看着干瘦的手将他推倒，身下坚实的地面成空空如也，他就那样被黑暗拥抱，拖拽，坠向永恒的恐惧。
银月高悬，万里无云的天像镀上了一层膜，连星辰都未见一颗，只剩了洁净单调的天，如同被人洗刷后的案板，银波连绵的沙漠上寻林闭上的眼眯起一条缝，估摸一下时间应该过了七八个小时在这中间自己居然一点意识都没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种事情绝不应该发生才对，他立刻警觉起来，用神识扫过一里内所有角落同时调整起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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