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萤火萧瑟

江初年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地微微动了下脖子。

        理智上来说，他不敢确定那是否是一个亲吻，但是心里下意识的清楚那就是。

        车把手早就不受他掌控了，好在他也不用开车，有属于鬼神的力量带他稳稳地攀过高山之路，甚至贴心地在右把手上留了一束不灭的萤火。

        山野林木于夜风中萧瑟，寂寥中带过了车行的噪音。反应过来被做了怎样亲密的事后，江初年脖子都红了。

        也许在别人看来，那只是一个具有安抚意味的亲近而已，可他自幼未与何人有过敞开心扉或是亲密相处的经历，没有父母，没有朋友，除却稚儿时期，唯一放下防备同床共枕的是和一只猫。

        这样的接触，是禁忌，别扭，羞涩，令人不知如何应对的。

        他能感受到被亲吻脸颊过后，有温柔的力道从背后怀住了他，一直到走完大半程。

        喻白没继续抱抱江初年，是因为他的神力恢复速度赶不上消耗速度，现在不太够用了。机车显然是被动了手脚的，喻白要做的不仅是帮江初年开个车，还要维持整辆车的正常运作，虽然他也很想继续抱着自家幼神——

        不知道别家小孩抱起来是怎么样的，他只觉得自家的崽很好抱，有一点点香香的，乖乖的一动不动，肚子有些软，让他不禁想起崽还在高天的圣杯之中时，香香软软的，尚未苏醒的纯净神力环绕在周围，让他像个圣洁的小天使一样，婴孩酣睡时还会打起小呼噜，尤其可爱。

        只是高天被卷入异世的战争，旧日之神已经逝去，高天之上唯余他一位主神，在他疲于战争之时，狡猾的暴徒绕后偷家，等他反应过来急忙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下尚未苏醒的幼神了。

        最后磅礴浩瀚的神力瞬间铺天盖地地涌向暴徒，裹挟着毁灭的力量将敌人连同手中刀刃抵着的幼神击落高天之下，他最后爆发出的力量让敌人的武器难以再移动分毫，暴徒于盛大的神力与凡间的阻力中泯灭殆尽，一丝灰也不剩下，而同源的力量没有伤害到幼神，至多只是将他一并带进了凡间。

        幼神丢失，身为“监护与导师”的主神却不能去找他，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

        喻白抬手撸了把江初年的头发，因为没用神力具象化自己，所以只是干巴巴地穿了过去，没有触感。

        又被亲又被抱的江初年还没有反应，喻白猜测可能是自己吓到他了。尽职尽责地高速行车，尽量让崽早点回去睡觉。

        黑色的机车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当江初年驾驶着这辆车疾行出来的时候，黑虎一帮人几乎是目瞪口呆，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江初年好像恢复了作为一个人的知觉，面对小混混的那股劲又上来了：“就这？”

        他翻身下车，少年的腰身劲瘦，有种不可曲折的风骨，他莫名朝黑虎笑了下，居然有些和善，“车子还可以，是你的车？”

        黑虎牙都要咬碎了，“我的车，怎么了？”

        江初年笑道：“没什么，挺好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在大路上彼此隔绝。一方剑拔弩张不可置信，一方放松得好像只是做了个寻常的广播体操回来，还觉得自己做的不错。

        江初年转而跨坐到了那辆自己开过来的小摩托上，拧了拧把手。按照黑虎的说法，江初年开回来了，再有什么纠缠仇怨也都一笔勾销，但那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江初年要跟他们算账，还有个谁都看不见的喻白心里憋着一股怒气要找他们报复呢——敢逼江初年做这样的事，还在车上做手脚，是指着想害死他家崽。

        江初年自己开着车进去，出了事也能用“他盲目托大不听劝阻非要上山爽一把”这样的说辞糊弄过去。杀人不用自己的手，这些人的心思有多恶毒……

        这个仇喻白记下了。

        “既然裘辉的事一笔勾销了，以后也请少来烦我。不是谁都像你们这样可以安心烂着的。”话音未落，摩托车转了个弯，黑虎还停留在不可置信中，侥幸心理破灭后的恍惚让他没继续找江初年的麻烦，眼睁睁看着江初年骑着自己偷来的摩托走了。

        尽管来去都有车骑，这么一遭下来，回到小屋的时候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江初年到屋外的水龙头打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刚坐上床，就被一股力量压住了。

        喻白刚刚才恢复了一点力量，就开始跟崽贴贴，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被压的少年一下子炸毛了，山上温馨又暧昧的回忆闪现出来，他磕磕绊绊地说：“你……这么晚了，你还没走啊？”

        附身灵笑了，伸出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

        江初年欲言又止，眼神飘忽着，似在犹豫着。

        不久，喻白听到他超小声的问：“那到底是不是个亲吻啊……？”

        原来！他在纠结这个！

        虚空之中的附身灵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江初年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他一把抓住崽崽，在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掌心被一笔一划地写下文字：晚安吻。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们才认识多久？是不可以这样的。”江初年努力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却掩饰不了自己变得粉红的脸颊，“你也许不懂人类的规矩，这种事情只有在长辈对晚辈……还有情人之间才会这样做的。”

        长辈对晚辈吗？喻白想，他们之间也可以这样说啦。当他也还是个幼神的时候，就拜了前辈为师，不过喻白自己并不喜欢当师父，如果硬要按人类的规矩说的话，初年是可以把他当叔叔或者哥哥的？

        江初年试图教育阿飘朋友失败了，因为阿飘拍了他两下——相处以来，阿飘素来以拍一下表示应和或者同意，拍两下表示拒绝。

        “你不同意，是因为在你们那里的文明里，这样是可以的吗？”他听说外国许多地方风气开放，将吻当做礼节，也许阿飘朋友也来自类似的地方，那这样说来，他并没有要求对方遵循自己这儿的风尚的理由。

        “那好吧，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但是最好不要对别人这样……不过如果你去碰了别人，也许会把他们吓得半死吧？”

        喻白才不会去碰别人，算账报仇除外。他本就是来找崽崽接近崽崽的，一切的目的都是希望补偿和接回他，没有闲工夫去管别人。

        “那你还真会找人，我不会把你的存在泄露出去，也不会害怕你，甚至可以跟你做朋友——其实我俩都挺幸运的吧。”

        江初年不知道他以为的幸运是预谋之中，喻白悄悄躺到他身侧，推了推他，要他赶紧休息了。

        ——不用想太多，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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