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预定一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晚自习下课，江初年不在学校留宿，走在抱着猫回家睡觉的路上时，被人堵了。
那人靠在路灯下，不知道等了多久，一两只飞蛾不住地盘旋在路灯的光线之下，江初年本以为只是个在等其他人的人，堪堪走过路灯，那人便像惊醒般，叫了他的名字。
“江初年！”
来者有些眼熟，一头剪得很短的头发，发茬只将将冒出来一点，脸上带着度数不是很高的普通黑色方框眼镜，身上穿的有些朴素，江初年不记得是不是之前认识的哪个同学了，他同初中班里的人也不是很熟，能给他留下印象的不多，何况是这么普通的人。
“你是？”
男生愣了下，脱口道：“你不认识我了？”
江初年摇头。
男生摸了摸扎手的脑袋，看他的样子，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愣是不知道怎么起这个头。
江初年恍然，自己好像记起他是谁了。
这不是那天跟着黑虎来找事，但是很快就因为被他抢了车子赶回去的那个笨蛋非主流吗？
还是感受到了那股不太聪明的气质才认出来的。
江初年的目光落在他的脑袋上，尤记不久前，那里还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有高山有沟壑，整一个风水宝地，完美且典型的爆炸头，现在……变成了刚被啃秃的大平原？
“就是那个……我是杨不凡，那天，就是……”男生拼凑着字句。
“嗯，我认出你了，变化真大。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初年打断了他的话，替他省去那堪称为难人的引白。
杨不凡又愣了下，想起自己做好的打算，退了半步，极其正式地鞠了个躬。
这一鞠躬不可谓不认真，如果不是身体僵硬条件不允许，江初年感觉他甚至可以完成个直角，因为他看到了杨不凡努力往下压微微颤抖的身体。
一只手握住了杨不凡的手臂，一把把他弯下去的上半身提了上来，杨不凡半条胳膊被箍得发疼，不过很快就被松开了。
“没头没尾的，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江初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我，我来感谢你的！”杨不凡大声喊。
离得太近，江初年差点被他忽然的喊声吓到，松开他胳膊后立刻退远了些，手掌覆在怀中白猫背上，安抚似的轻轻抚摸。
这人，吓到自己的猫怎么办。
“今天有警察来我家了，把事情都告诉我爸妈了，”
杨不凡揉了揉眼睛，“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爸妈很讨厌我，今天警察上门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江初年安静地听着，盘算着按他这个叙述方式，一时半会儿恐怕结束不了。
杨不凡眼睛有点红了，可能是被自己揉的，他继续道：“但我爸妈这会没有骂我，他们还听我解释了。他们说，是你救了我一回，跟着黑虎去的……都按教唆罪处置，留档案了。”
江初年笑了：“我怎么救你了，因为我不想骑车载别人？别想多，那样必然会有一个人去不了，只不过恰好是你而已。”
杨不凡竟反驳上来了，难得激灵一回：“那怎么就是我，不是别人？你不是看我……还有得救。”
后面四个人说得太小声了，几乎让人听不见。
杨不凡羞耻地红了脸，要一个叛逆期的少年亲口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
“这是我妈跟我说的，我也觉得是这样。”
“他们让我好好跟你道谢，还有，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夜风也停息了。昏沉暮色下，猫抬起脸，看不清江初年是什么表情，他只觉江初年会不耐烦地否认，然后直接离开，这种事对他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尽管喻白相信，当时的江初年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一个学习不好的笨蛋，不幸了点，被指着鼻子骂也只会干瞪眼，憋不出什么有力的回击，再坏——他也没这个能力啊。
世上好事千千万，又不是全给聪明人占着，傻人有傻福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不过江初年却没有转身就走，回避这对他来说不太会处理的情况，他摸了两把猫，然后回应了一声。
“嗯。”
杨不凡和喻白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实在是那天江初年怼人的张扬凶狠历历在目，以及当晚出了人命后让杨不凡觉得他越发深不可测，他决定来感谢是一码事，对方真的听完了还给了个回应是万万没想到的。
而且，他也是当初来找他麻烦的一员诶。
喻白又被撸了两下，他感觉这个时候，江初年撸猫的频率直线上升。
少年闭了闭眼，有点长了的刘海挡住了眼角，“那要记住你说的，好好去生活吧。”
“啊啊，好！”杨不凡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回答。
“你……”江初年幅度很小地歪了下头，手掌紧贴在猫猫背上，感受了一会儿那柔软的温暖，才继续说下去，“知道为什么这次父母会静下心来听你解释了吗？”
“啊？”杨不凡也很好奇，平常他闯什么货，基本上回家面对的都是愤怒的面目和失望的眼神，唯独这次，父母的眼睛中夹杂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其实也简单，警方找上门来是因为跟自己孩子有关的事，这是天大的事。
“因为他们也不相信你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并不是因为相信你有多么有底线、有多么善良，只是因为你还是他们的孩子吧。”
“只要还是他们的孩子，就永远有商量的余地。”
“他们万万不想你自己毁了自己，所以，好好生活吧。”
迷惘的少年人恍惚间参悟了什么至理，看向江初年的眼神充满了感谢和敬佩，再次表达自己的决心后，道谢离开了。
小猫轻轻叫了一声，跳上少年的肩膀，舔舐他的面颊。
初年生长在人类的时代，是否会追溯起自己的起源，也想到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呢？与人一同长大的他，小时候会想些什么？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明明我健全健康，和孤儿院里大多数孩子都不一样，仅仅是因为厌恶就将他丢弃了吗？
还是因为最坏的结果，将他生下来的两个人，已经去世了呢？
大概在喻白这里，也是一样的。无论江初年做出什么事，他都会原谅他，就像他自己说的，永远永远，都会有商量的余地。错过了自家崽成长的那么多时光，还有什么理由要求他去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喻白心疼自家幼神，无力去管旁的什么人，只恨自己的人身还差一点没有做好，不然就可以像寻常父母对自家崽那样做的，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好！等人身做好，一定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江初年把肩头蹭蹭自己脸的小猫捉下来。杨不凡已经走了，他们也要踏上回家的路。
小猫是能听得懂人话的聪明猫妖，所以江初年不算自言自语。
“你忽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给了我那么多遥不可及的温暖，陪在我身边，我觉得……”
“也许世上的温暖就是要相互传递的吧？”
喻白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软软地“喵”了几声，小猫嘴抿成了笑起来的样子。
浓墨夜色之下，少年开怀地举起猫，对着猫猫额头亲了个香香。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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