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学术大会很快就到来了，获胜的社团可以获得进入图书馆禁书区的权利，这也是当初汉娜成立血橙社的目的之一。
院长隆重介绍了评委，感谢他们的到来。大会的评委除了学院的老师，还邀请了几位大家族的成员作为嘉宾评审团。
学院内社团众多，千奇百怪的展品层出不穷，大多数是些浮夸的玩物或稀奇的植物，比如能不知疲倦歌唱的魔法金夜莺、采用了新切割方式的蓝宝石、香味更浓郁的百合等等。
轮到血橙社展示自己的成果时，莉莎将两捆成熟的小麦放到了展示台上，接地气的风格与前面的社团截然不同，评委席上的大贵族们纷纷皱眉。
“我们创造了一个可以控制温度、湿度，还能给予小麦充足光照的复合魔法阵。在种植小麦的过程中使用，可以加速小麦的生长、缩短收获的周期。”莉莎介绍道，她挑出两把小麦，将自然成长的小麦和经过魔法阵培育的小麦做对比，“魔法阵还让小麦的产量比以前提升了一倍有余……”
莉莎讲解完毕，评审席上的议论声更是压不住了。
一位穿着层层叠叠的大礼裙，头发、颈部、手腕均戴满了珠宝，打扮隆重的贵妇人打开了一把精致的象牙雕刻折扇，一边有节奏地轻摇，一边故作优雅慢条斯理地说：“哎呀，奥伦兹的魔法阵，谁知道用它种出来的小麦——”
坐在后台等候莉莎的公主殿下豁然起身，快步走到台前，但还是来不及打断格里夫人的讽刺。
台下的贵妇人用折扇遮住勾起的嘴角：“吃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想当年玛丽皇后……”
汉娜用手握拳重重地往陈列桌上一砸，凌冽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一众贵族，厉声喝道：“慎言！”
在场的所有人都静了一瞬，观众席的多丽丝对克劳德小声说道：“真是愚蠢，陛下可是公开表态说明皇后之死和黛安娜·奥伦兹毫无关系了的，并且还在奥伦兹家族没落以后将其重新扶持起来。发表这样诋毁奥伦兹家族的言论，简直就等同于发表对陛下的质疑。”
多丽丝似乎对莉莎·奥伦兹信心满满，但克劳德的态度并不乐观，他对多丽丝说：“可是血橙社马上就会被淘汰了。”
克劳德话音刚落，历史老师沙利文·杰罗夫便开始打圆场：“啊，奥伦兹小姐创造的魔法阵是很不错，但是我们也得看一看其他社团的作品……”
安德烈已经生起气来，他咬牙切齿道：“假惺惺的东西！嫌弃粮食，有本事别吃饭！”
汉娜最大的竞争对手，红珠社的社长，六年级生克特拉·马斯上台了。
她将酒瓶的木塞拔起，酒香溢满了整个礼堂。
马斯自豪地捧起那一瓶酒，接近透明的酒液在里头轻微地晃动：“这是我们研究出来的新酿酒法，可以令酒的澄清度提升、风味大幅增强。
“我们发现，只要加大谷物的投入量，再通过多次高温魔法阵就能酿出更高纯度的酒了。”
加尔德雷闻言面色一冷，前来观赛凑热闹的剑术社其他人则纷纷赞叹起来：“我看是酿酒法更好，平民本来就要通过劳作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用高贵的魔法减轻他们的负担算什么？奥伦兹小姐的同情心也未免太泛滥了些。”
莱拉·麦克希对剑术社的社员们提议：“说起酿酒，过几天我们溜出去喝一杯啊！”
坐在他们附近的雷吉尔一巴掌拍到麦克希的肩上：“哪里用过几天，等会就走，我请你们喝！我们克特拉社长赢定了，就当是庆祝我们获胜！”
加尔德雷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悄悄从侧门离开了礼堂。
新酿酒法的确是一种进步，一种技术上的突破，但是眼下的世道，嗜酒的贵族会给平民百姓带来更大的重担与压迫。
新的酿酒法需要更多的粮食，现在平民的食物本就匮乏，如果贵族还肆意四处搜刮粮食酿酒的话，恐怕会有更多的底层群众因饥荒而死。
评委席上的贵族们正在一致地对红珠社发表溢美之词，直言他们的新酿酒法简直是新时代的福音。
“一群吸血虫。”林安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直接闻到了平静湖水下的恶臭。
菲尔快要听不下去了，她想提早离场，可是莉莎还站在台上等着最后的结果，她不可以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她必须坐在这里给莉莎支持。
菲尔紧握着安德烈的手臂，做了几个深呼吸，以控制自己内心的愤怒。
最后获得优胜的果然是红珠社的新酿酒法，格里夫人将一把精巧的银钥匙作为优胜的奖励颁发给了克特拉·马斯，那便是能够进入图书馆禁书区的钥匙，也是血橙社成立之初就为之努力的目标。
面对这样的结果，莉莎的脸上没有不甘。颁奖典礼后，她神色平静，步伐平稳地走出举办学术大会的礼堂。
汉娜在礼堂外的角落里布置了隔音魔法阵，她冲过去把莉莎拉过来，紧紧抱住莉莎。
安德烈、菲尔和林安在外围挡住外人的视线，莉莎再也没能忍住泪水。
“对不起！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菲尔拍着莉莎的背安慰她：“没有关系，反正你们也不是最后一年，还有机会达成建立社团的目标。”
莉莎抬起头：“可是！这是你们的最后一年！”
“对，所以以后就靠你们了。”安德烈说，“请一定要获得——图书馆禁书区的出入权限。”
听着菲尔和安德烈的嘱托，看着在怀里哭泣的莉莎，还有——她有预感能掀起风浪的林安，汉娜想：也是我该放下妄想了。
经此一役，林安心情烦闷。
这时加尔德雷找上门来，林安正好借着练剑的名义，排解一下胸中苦闷。
只是加尔德雷的出招变得更加犹豫了，林安看着加尔德雷退步得离谱的剑术，唯有停下挥剑的动作。
“你怎么回事？”林安心情欠佳，语气里也失去了对前辈的恭敬。
“我……”加尔德雷吞吞吐吐，不知道如何开启话头。
“再来！”看加尔德雷说不出个所以然，林安决定从他的剑术中找出答案。
哐当一声，林安一出手就打落了加尔德雷的佩剑。当初在迎新赛上的加尔德雷被刺中了穴位都不曾把剑脱手，现在林安也没用多大力气，剑就飞了出去。
“我原以为你之前两次失手，都是因为没有重视我这一个新生，注意力不集中导致的。但现在我才发现，你在最根本的地方上动摇着。”
加尔德雷从地上捡起他的佩剑，手指拂过剑身：“我能从你的剑里感受到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守护身后之人的决心，而我，又是为了什么拿着这把剑的呢？”
“原本是荣耀，或者具体一点地说，是延续家族的荣耀。”林安替他回答，“那把剑，是家族传承的宝剑吧？”
“我……今年夏天有一批流民，来到了我家族的领地，我本以为我的哥哥会好好安置他们……但是，他们都消失了。
“我当初质问过哥哥，他说只会吃白饭的人没资格留在这里，将他们都驱逐了，我看，八成是都死了吧。
“可很多领地里的贵族才是吃白饭的！我的家族，真的有所谓的‘荣耀’吗？就像今天学术大会上的那些大贵族一样，我的家族所拥有的财富、地位，是不是同样建立在无辜人的血泪之中。”
加尔德雷将剑插在地上，蹲下身子，闭起眼睛把额头抵在剑柄上：“我甚至能听见无数冤魂的哀嚎声从剑中传来。”
“你曾经一直以家族为荣，想必家中长辈也给予了你厚望，将这把剑交给了你。
“但是你发现你的家族也许并不是正义的一方，所以拿着这把剑的你有了动摇，进而你的剑招也变得犹豫。不过——”林安挥动纯白之杖，指向加尔德雷，“你也感受到了我的剑是为‘守护’，剑与剑术有很多种，人持剑的理由也有很多样。”
林安把法杖往横一扫，激起了地上的尘土：“别人可以持剑欺凌弱小，你也可以用剑保护弱者，你没有必要将剑术都放弃。出身并不代表一切，家族长辈给你灌输的持剑理由你不接受，换一个便是了。
“剑不合适，同样也可以换。”
林安想了想，觉得木剑会比金属制的利剑更平和一些，便建议道：“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可以试试树枝。”
加尔德雷缓缓抬头，看到了林安和她手中的漆藤木制的法杖：“啊……你的法杖的确是树枝，却毫不逊色于一把真正的利剑。”
林安笑起来：“谢谢你对我剑术的认可。”
她将法杖扛在肩头，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的身上。
学术大会后，一些有关林安的传言渐渐在学生中流传开来。
同学们有一部分是出于赞扬和佩服而谈论林安，有一部分则是出于嫉妒或者别的原因编排林安。
传得最厉害的，便是关于她的姓氏问题，他们说她没有姓氏，即使是用怀特家族的纯白之杖入学，也是不被家族承认的私生子。
更有甚者说林安“粗暴对待纯白之杖”，丝毫不见对怀特女士的尊重，这个不懂得感恩的私生子的存在，就是在给著名的魔法史学家怀特女士抹黑。
多丽丝听到种种传言，提林安抱打不平：“可恶的本·格里！自己没有本事只会偷偷抹黑别人！正面打不过林安也不敢得罪公主。
“格里家族的人都是懦夫，也不知道为什么英明的瑞德陛下会看重他们！”
走在前面的林安和克劳德齐齐停下脚步，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多丽丝。
“额……”最终是多丽丝自己打破了走廊里诡异的沉默，“我说错什么了吗？”
克劳德推了推他的眼镜：“你不是才说过‘质疑陛下支持的奥伦兹家族就是质疑陛下’吗？那你质疑陛下重用的格里家族……”
多丽丝语气虚弱地说：“……陛，陛下也并非神明，总会出错……”
她在心中暗地里继续抱怨：“可是本·格里就是在恶意诋毁林安，家族的承认、高贵的姓氏就这么重要吗？一个个的不都比不过林安——”
接着多丽丝自己都愣住了，抬起手抚上了佩戴在胸口的迈尔塔家族徽章。
自从汉娜公主随身佩戴红宝石皇室徽章之后，许多学生都效仿公主殿下将自己家族的家徽佩戴在胸前，以彰显对自己家族的骄傲。
多丽丝一边摸着迈尔塔的家徽，一边问自己：“我怎么会突然有‘家族不重要’这个想法？”
林安当作没看见多丽丝抚摸家徽的小动作：“谢谢你为我说话，不过也不必太过在意他人的言语。我打算试试跳级，很快就不用和他们相处了。当然了，我们还会是朋友，我保证。”
多丽丝发现林安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大人看到孩子成长，很欣慰的样子。
多丽丝：嗯？我们不是同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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