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零级专员
第四卷:零级专员(Zero Level Specialist)
东京,驱魔院。
身穿黑色羽织的男人们跪坐在榻榻米上,最为年长的直江苍介端坐在众人正中。
作为驱魔院的负责人,68岁高龄的直江苍介看上去仍旧健壮。
“大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到时候我会再做安排。还请羲和先生先回去。”直江苍介说,他嗓音沙哑浑厚,如古寺钟声敲响。
“再做安排?你要知道只有一天时间给你安排了呀,”盘坐在对面的羲和修说,他脸上浮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当初可是你们说要参与的?不会是在耍小孩吧?苍介君这把年纪玩这种把戏,我看不太适宜啊。”
男人们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色,直江苍介给了个眼色,他身边的男人们才勉强地平息怒火。会议进行到现在,他们都对羲和修的讲话态度十分不满,感觉那家伙一直在挑衅自己的容忍底线。但他们也知道羲和修是什么料,自己人能做的也只是在那个男人面前虚张声势,要是真的打起来,恐怕驱魔院得全军覆没。
“烛阴的存在对于我们国家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它也曾在我们的历史上留下过它的身影,但没想到它后来陨落在了中国。”直江苍介说,鬓白的双眉像是两只鸟羽。
玥鸣秋和沁也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羲和修和驱魔院的人对话,因为他们听不懂日语,所以当直江苍介讲话时他们都是一头雾水,唯有听羲和修用中文回答,才能去猜测话题所讲的内容。
玥鸣秋看着对面的直江苍介,从这个老人进场到现在,他都觉得老人的目光很深奥,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向一个黑窟窿,但似乎里面隐匿着一头雄鹰。它伺机而猎,随时都有可能飞出来。
“对于制服烛阴,我们驱魔院本身就有很大的责任,这是逃脱不了的。无论是从历史,还是我们身上所背负的来说!”直江苍介说,“我们到时会给予九宗帮助,还请羲和先生放心。”
羲和修看向厅室外的荷花塘,木塞的卷帘轻掩着窗外的飞雪,现在雪下得很大,水面上已经积起了一层白霜。墙壁上是大师级笔下的浮世绘,獠牙锋利的鬼灵互相缠绕,高大的神轿底下是匍匐的妖怪,它们神情各异、千姿百态。车轮里燃烧着的人脸,飘摇不定的鬼灯笼,夜色朦胧下的街道上百鬼行踪。这副名为《百鬼夜行录》的浮世绘生动地刻画了千年前人妖并行的时代。羲和修盯着墙壁上的画卷观赏片刻,眼睛里呈现出一种痴迷的韵味,像是自我已经沉迷在了画中。
“最近这几年你们这边应该也不安宁吧。”羲和修开口说。
“你指的是……”直江苍介皱眉。
“妖怪。”羲和修回答。
直江苍介点点头,叹息般地说:“是啊,不知从什么时候,妖族越来越动荡了。时空之间不断地出现交错,人类遇到妖怪这种事情发生的频数越来越多。不少人也因此成为了受害者,这些年里驱魔院极力去隐瞒真实,但现今舆论的力量已经是一股巨浪了,按照这样下去,世界真实的一面人们总有一天会看到。至于到时候会引发一连串什么麻烦事,不敢想象。”
“和我们这边一样呢。”羲和修低声说。
“你觉得人们不应该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吗,苍介先生?”羲和修看向对面的老人。
苍介沉默了会,挥了挥手。
他身边的男人们纷纷起立,走出了这间厅室,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厅室内,这个巨大的空间里瞬间只剩下羲和修、直江苍介、玥鸣秋和沁四个人。
“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已经离开人们太久太久了,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他们眼中所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世界。”直江苍介回答,他转过身从墙壁的刀架上取下一把木鞘太刀,回过身来面对羲和修继续说,“虚假的东西每日接触,也变成了‘真实’。而真实的东西许久没有进入眼眶,被沙尘封闭久了,某天再次进入人们的视线,但人们会认为这才是‘虚假’。”
直江苍介左手虎口握住刀鞘鞘口,右手握住太刀刀柄缓缓将刀身拔出刀鞘。清冽的刀光如水浆乍迸,线条华丽的波浪纹展示了这是一把上好的锻刀。老人盯着手里的长刀片刻,然后收刀回鞘。刀镡与鞘口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我们不希望那一日的到来,虽然那才是世界的真相。”直江苍介说道,老人的声音低沉但很有劲,“掩埋掉的东西就让它继续地被埋没就好了,没人会去在意一段不存在的历史的真假,妖族的历史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太荒诞滑稽了,相信的人也只是会被他人当作疯子。真实与虚假,从来都不是小部分人可以定义的。只要能维持现社会的安定,我不在乎把真相继续踩在泥沙下。我们这些身为‘维系者’的家伙,该做的不就是这样吗?把扰乱秩序的‘真实’所伸出的触手给斩断,就用我们手中的刀剑。”
羲和修笑了笑,“苍介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开头看到你那刀还以为你要闹切腹这一出。”
直江苍介将手中的太刀丢给对面的羲和修,后者也是伸手稳稳地接住。
“名刀,千鸟切。”直江苍介道出刀名,“战国时代名将立花道雪的佩刀。”
羲和修缓缓拔出刀刃,修长的刀身光滑如镜,刀柄上镌有花瓣。
“因挥刀劈向雷光而误伤了自身的脚,”羲和修面无表情地说,他将刀刃复鞘,“这是代表决定了要放手一搏哪怕伤到自己也不会为此而感到后悔的意思么,苍介先生,这是你的意志吗?”
直江苍介点点头,回答说:“我们不都是这样么,羲和先生?这就是身为执法者所要做出的觉悟。”
羲和修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拍了拍宽敞的裤子,将千鸟切扔回给直江苍介。
“时候也不早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苍介君。”他看向一旁的玥鸣秋和沁,然后对直江苍介说道,“给我和我可爱的学生们安排一趟飞机吧,我没有预定机票。”
直江苍介将千鸟切重新放回刀架上,转身回答:“没问题。”
“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帮助,我再派两名专员和你们一同去往九宗吧。”直江苍介继续说,“两年前他们到访过你们那里一次,经验相比其他专员充足。”
铁扇的宫门外,矢志炊靠在荷花池旁的桥樽上,高桥理子左手指间夹着一卷香烟靠近嘴唇细细地品味着其中烟丝醇厚的熏味,空中飘散的雪花粘在白梅树上,侍女们打着橙红色的圆纸伞在庭院前款款扭动着身姿走过。男人透过卷帘看向厅室内的交谈的两人,后者羲和修的目光此刻转移到了外面的自己身上,并狡猾地吐了个舌头。矢志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无声地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哎,你说我们这次会不会也要去参加啊?”高桥理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应该是吧,老头应该已经安排好了。”矢志炊说,他抬头看向远处东京都市上空的雪,“他总是能把棋子下得很好。”
“我们总是‘老头老头’的叫主公,是不是有点不敬?”高桥理子小声地说,“虽然我也和你都这么叫他们。但毕竟也是对先辈,我们还是尊重一下吧。”
矢志炊笑了笑,回答说:“其实我就是顺口,下意识地就这么叫那帮家伙了。因为他们有时候的做法确实令我不能接受。”
“羲和修只是看到了最表面的绣花而已,就自以为了解了驱魔院。”他对着虚空吐气,“其实主公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藏在那间阴暗楼阁里那些人。”
高桥理子似乎也想到了那个代表了恐惧的阴暗的画面,身体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真是恶心!”她重重地吐出这句话,但声音很小。
矢志炊看着理子明媚的脸庞,什么也没说。
——
太阳西沉,天空上粉色的云霞形状如同伸展的树枝,枝干攀附向周围澄澈无云的地方。
白若飞走在回家的路上,穿过巷里巷外的吆喝,手里提着在菜市场买回来的菜。
他想到下午羲和修和自己说他派了给专员给自己送资料来,还希望能让专员暂住在自己家中几天……看来这几天自己不会孤单了。虽说是这样子想,但白若飞还是有些烦躁。不是对于将要来自己家里住的那家伙烦躁,而是对于眼前自己的生活。事情越演越乱,里面所牵扯的根本就不是白若飞他可以掌控的,自己早已力不从心,“我还只是个不久前才刚满十八的孩子啊!”想到这,白若飞不禁皱起了眉头。最近他的精神都处于紧绷的状态,经历了几次不科学的事情后,自己走在路上都要随时留意一下周围,就连一个人呆在家里对着黑暗的角落难免都会胡思乱想,这让白若飞不得不打开电脑戴上耳机打几盘游戏才能从中挣脱出来。现在好点了,起码有个家伙来陪伴自己,所谓人多胆量大嘛。可以的话白若飞真希望来的人是唐筱柒。不知为什么,有那个少年在身边,自己总是能够获得一种安全感。
可能唐筱柒与生俱来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一种安全感吧,这也许是师兄独特的人格魅力……白若飞不免有些小妒忌,自己啥时候也能拥有这种魅力该多好,这样或许唐依洛就会喜欢上自己?谁不喜欢有魅力的人呢,可偏偏白若飞全身上下散发着与魅力毫无干系的——囧迫。
说到唐依洛,白若飞从哪一天起好像对这个女孩的幻想渐渐变得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左眼下带有一颗晶莹的泪痣的那个在雨中发色如墨的女孩。白若飞对路子涵有些小中意,可能是因为女孩的性格,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也可能是她比起唐依洛,白若飞自己更加了解些,起码路子涵这两星期和自己说过的话比三年里唐依洛和自己说的话还要多些。虽然路子涵也不是多话的女生,但唐依洛是根本没法接触的存在。所以白若飞觉得路子涵现实许多,只要自己在九宗一天,路子涵就不会离自己远去,而唐大小姐更像是一场触之不及的幻梦,高考结束后也许就得永远地和她say goodbye了。
白若非抛开杂念,挠了挠散乱的头发,提好菜大步地向前。
他走过河上的人行拱桥,转头眺望天际的云霞,暗橙色与浅紫色的云翳交融,有种说不出的神秘。
“小白!小白!”
白若飞将要走到家门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呼喊从前方不远处自家的方向传来,再走几步便看到一个少年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少年身旁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远看像是包裹。
等白若飞走到那人面前才看清,对方也是个和自己看上去年纪相仿的男生,头上戴着一顶带有黑色条纹的灰白头套,身上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他穿得很厚实,看起来有些像是个球。男生面容端正,笑容明亮的看着白若飞。
没等白若飞开口,对方便伸出双手直接抓起了白若飞拎着菜的右手,自我介绍道:“羲和修跟你说了吧,我叫韩沐,二级专员,19年加入九宗,现在广东就读大一。所以说我无论是在学历还是九宗的资历上,我都是你的学长和师兄!这几天就由师兄我来照顾你了!”
白若飞觉得眼前这人语气略有些中二,对方既然都知道自己名字了,那就不用做自我介绍了吧。
韩沐的双手慢慢地解开白若飞拎着菜的手指,握手后顺势也把菜给牵走了。
“这菜师兄我帮你拿吧!师弟辛苦了!”韩沐语气温柔地说,“你买了烧鸡吗?好香啊!”
白若飞看着韩沐盯着袋子里的熟食流口水,到现在自己还没能说出一句话。
白若飞用出入卡“嘀”开门,韩沐拉开门把手走上楼梯。
“师兄,这是你的东西吗?”白若飞看着脚边韩沐的包裹。
“对!那些行李是我的,还劳烦师弟帮我拿上来。”韩沐已经走到了二楼,他声音从上方传下,“你家是几号门来着?”
白若飞拎起比两个大大的行李袋,那重量让他觉得韩沐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给塞进袋子里了,更像是装着石头。刚拿起来没走几步就得放下喘气,门也重新合上了。白若飞心想好家伙把我几斤的菜给拿上去,丢下两个比菜重上百倍的行李给我拿?这不明摆的让我当苦力的么!?
白若飞花了十分钟才把那两吨重的行李搬上四楼,气喘吁吁地拿出钥匙开门。
“师弟辛苦了!”韩沐嬉皮笑脸地慰劳,走进房间。
“换鞋换鞋,不要弄脏我家的地板!我早上才拖的地。”白若飞呐喊。
“别翻我冰箱!把那根火腿肠给我放下,还有那只鸡!”
“别上床,快来下!啊啊!”
“不行!”
“也不可以。”
“都跟你说了!嗨!”
“……”白若飞精疲力竭。
——
“这是你的课程表。”韩沐将文件递给餐桌对面的白若飞。
白若飞放下筷子,接过韩沐递来的文件。
“这些课程主要都是网络上完成的,你扫一下第一页上面的那个二维码,下载九宗专属的打卡软件,下载好后晚点我再教你具体怎么操作。”韩沐说。
白若飞看了一会文件,便把它放在一边,“好奇怪的课程表,一眼过去写的要不是人就是妖。”
韩沐用筷子扒饭,咽了几口回答说:“习惯就好,我们要学的基本都是这种东西。”
“下载好那个软件后,要是有任务派给你的话里面就可以看到,你就在软件里接收任务就行了。”
“我要是上学了呢?我可能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做这些任务噢。”白若飞问。
“你放心,他们会安排其他专员去处理的。”韩沐说,“除非这件事必须要你去,你就不得不请假了。”
“请假?”
“拜托老弟,我们负责的可是这个世界的平衡啊!学校作业、工作什么的,能和这个比吗?你要为了全人类着想而不是只顾着自己。”
“好伟大……”白若飞已经习惯了九宗这套伟大的说词。
韩沐大口地嚼着白若飞买回来的烧鸡上的一只鸡腿,是不是赞叹几声。
“这鸡是哪家店的!真好吃!”
“你是来辅导我的吧,可不是来当吃货的啊。”白若飞喝汤。
韩沐夹起一条鱼干,放在鼻尖前嗅了嗅:“这不耽误。”
“我这人一般都是混吃等死的,我的格言就是‘翻山越岭只为吃’!天生吃货,没办法。”
白若飞搔了搔头,在思考着眼前这家伙会不会就在这几天把自己一个月的伙食费给花光。
“那天晚上你歌唱的挺好。”
白若飞脸上画过一条条黑线,“别提这事了。”
“真的,我觉得你唱的挺好听的。”韩沐说。
“有多少人知道那个唱歌的人是我?”
“基本,九宗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吧,嘿嘿,我们学院里的娱乐消息传得很快的!比5G还快!”
白若飞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你认识路子涵吗?”白若飞问。
韩沐听了后回答说:“肯定认识啊!她是我师姐,我们关系挺好的。我、唐筱柒、还有她都是朋友。况且师姐她和唐筱柒一样,都是学院里为数不多的一级专员。”
“她那晚好像不在,所以她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韩沐白了白眼,说道:“想啥呢?我们有学生群聊的,什么八卦都在群里可以看的明明白白,怎么会存在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呢?你也太小看九宗的时代步伐了吧。”
白若飞脸都红成了苹果,他现在只求眼前这家伙闭嘴。
“吃完饭你扫一下我微信,加个好友,我拉你进群。”
——
“我靠!”白若飞盯着九宗学生群里的聊天信息,眼睛不由得直了。
他作为新生被整蛊上台唱歌的那次直接被管理员推上了热议的“置顶”,不仅如此,点开进去还有白若飞现场演唱的高清视频可播放,标题是“新生歌王实至名归!”
看着视频里自己略显囧迫的表情和麻木的身姿,裤子下是众人看不到的颤抖的双腿,讨论观看人次两周内达到了惊人的2万!离谱是九宗学生也就5000人左右,大哥你们给我这视频刷了2万次点播量!?你们都是闲着没事做啊!白若飞想把自己埋起来的心都有了,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打一成语——雪上加霜!旧事重提,这简直就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呐!白若飞二话不说把自己群备注给改了,换作一个自己乱编的名字。
现在画质都这么清晰的了吗?拍自己视频那人用的是手机还是专业摄影?白若飞在舞台上连他脸上的汗毛都在镜头里清晰可见。让白若飞更气的是……竟然他喵的还给我搞鬼畜版本!这配的什么音乐,原本白若飞唱的《ありがとう》被恶搞替换成了《忐忑》!?好家伙,真别说,看得竟没有一丝违和感!噢这该死的操作,把白若飞本人也给看笑了!但这是边笑边哭的那种。
他心里暗暗发誓死也要揪出那家伙的ID!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热闹吧,群里大部分学生都很活泼的。”韩沐坐在床上对书桌前的白若飞说。
看着学生群里一秒几十条的对话,白若飞内心复杂。
“我现在只想退群。”他淡淡地说道。
窗外夜色渐浓,现在已经是晚上8点。
韩沐洗完澡便躺在了白若飞的软床上,后者坐在书桌前思考人生。
“别人高三在拼命地学习备战高考,而我的高三荒唐地变成了拯救世界……”白若飞坐在书桌前,两手十指交叉托在下巴上。
他说这句话很突然,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躺在床上的韩沐瞅了一眼白若飞的背影,微笑地说道:“高考……怎么说呢?它最重要的不是考你学了多少东西,能拿到多少分,而是靠你的心态吧。复习阶段认真点,如果你基础不是很差的话,多做一下题,听老师讲解,其实考的也不会很差的。这东西说难确实是难,高考肯定难,不难也不会拿出来给你当高考了对吧。师兄我问你吧,你高考是为了什么?”
白若飞沉默了会,他还是回答了韩沐:“为了考上好大学咯。”
“那考上好大学之后呢?学习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份工作呗。”
“你说的很对嘛,师弟。”韩沐笑道。
“怎么,这有错?”
“没错。”韩沐说,“因为这是很多人都会这么回答。”
白若飞没有说话。
“我觉得哈,只是我觉得。”韩沐说,“我觉得学习应该是有心而发去学的,而不是被迫。”
“说得倒简单,如果没有考试这种东西谁想去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公式什么的?”白若飞撇撇嘴。
“你说出这句话,就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韩沐说。
“猜想?你想什么了?”
“你是属于‘处于被迫时间久的人’,只有这样才会对这些本来新鲜的事物感到厌恶。”韩沐说,“换句话说,其实无论是物理还是数学公式什么的也好英语语法也罢,它们本来并不是会给你一种无趣的感觉的,你仔细想一下,你第一次接触到数字和单词的时候,你那时心里的感受。”
被韩沐这么一提,白若飞还真的就回忆起了那积尘在记忆深处很久的印象。
“我想应该不是抵触的吧。”
白若飞慢慢地点了点头,他看着书桌前窗外的街道,一声不响。
“其实啊,教育也是有它的弊端的,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完美的东西对吧。师弟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也早就发觉了吧。”
白若飞被韩沐这么一夸觉得脑子昏沉沉的,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心地在夸自己。
“师兄我也是上一年高考的,其实你现在的一切迷茫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按照自己的方法走下去就行了。该努力的努力,该放松的还是得放松。”
“那你高考是为了什么?”白若飞开口说话。
韩沐笑了笑,回答说:“为了考上个好大学。”
“这和我一样啊。”
“哈哈,所以我才说嘛,很多人其实都一样的。”
韩沐双手枕在后脑勺,继续说:“但有一点我希望你能不同。”
白若飞看向床上的韩沐,后者看着天花板。
“在这过程中,请别丢掉了自己的心。”
少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再像先前的那样轻松,仿佛变了一个人。一个“请”字显得异常沉重。白若飞呆呆地看着韩沐,后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有点疲惫。
“你听我这一番话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很牛掰的人?”韩沐轻轻地说,“但我并不是。”
“我只是个混吃等死的人啦。”他说完这句话,许久不再吭声。
在这一刻,白若飞觉得眼前的这个和自己认识没多久的师兄和自己有点相似,说不出来,但仔细体会就总能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
餐厅内,服饰端正的服务生们在过道上来来往往地端盘子。耳边萦绕室内乐队演奏的美妙蓝调,听起来十分抒情与让人放松。
随着最后一道“新疆大盘鸡”被妙龄的女服务员端上13号桌,两人也开始清洗碗筷准备开动。
“骆小姐你约我来是想说什么吗?”孔时吾问,他洗好餐筷,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身前。
对面的骆倪换上了一条修身的绿色鱼尾晚礼服,女人的姣好身材被勾勒得十分清晰。礼服上面点缀着一些闪耀的装饰,在头顶上吊灯的照射下像是密密麻麻的钻石。她用银叉叉起一块抹酱牛排放进自己的碗里,右手拿刀配合着左手的叉子对牛排进行“分解”,优雅的将一小块牛排肉放进自己的嘴里。
她拿起一块口布轻轻地擦拭唇边的酱汁,后回答道:“我找你出来约会。想聊什么随便。”
孔时吾听骆倪毫不保留地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顿时心生羞色。
他尴尬地嘴角微微地翘了翘,不知如何接下话。
“你不吃吗?还是说你喜欢看着我吃?”骆倪丹唇微启,笑得很妩媚。
孔时吾用筷子夹起两块鸡肉,端起碗筷咀嚼。
“皮带面与汤汁一起搅拌均匀吃比较入味,你试一下。”骆倪对孔时吾说。
孔时吾按照她说的做,将大盘鸡鸡肉搭配皮带面吃,果然感觉很美味。
“这东西叫皮带面?”孔时吾看着碗里浸泡着汤汁的面问。这是他第一次吃这种面食。
这种面嚼起来十分有筋道,但也只有搭配恰当才能吃得舒服。
浓郁的汤汁里漂浮着一些土豆块,孔时吾夹起几块吃觉得虽是配菜但味道也很好,土豆块把汤汁吸收的很充分,口感酥酥糯糯的!
“你开车来的吗?”骆倪问。
“怎么?”
“介不介意喝点酒?”
孔时吾摇头,回答说:“开车不能喝酒。”
“就一点儿,不会有事的。”
孔时吾还是摇头,他拒绝的很坚定:“一点也不行。”
“好吧。”骆倪没有得到同意,有些失落。
她招呼服务员走过来,两位侍者似乎早有准备地拿来了一个冰桶和一些瓶瓶罐罐。
他们走到桌前,在冰桶里加入柠檬薄荷,后倒入一瓶啤酒、奶啤与石榴汁,调配完成后收拾好桌面便转身离开。
“这是什么酒?”孔时吾好奇地问。
“大乌苏。”
“新疆的那种啤酒?”对于这个酒名孔时吾认识,但他没有喝过。
这种啤酒始于上世纪80年代,源自天山北麓的乌苏市。在新疆,无论是繁华的城市还是边远的村镇,乌苏啤酒的身影总是随处可见,随着市场的逐渐扩大,它已然成为了美丽新疆的一张名片。关于这种酒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说法,就是被人们称它为“夺命大乌苏”。它之所以能获得此称谓不仅与它本身的酒劲大有关,主要是由于它有趣的包装。
乌苏啤酒的包装的外观设计十分粗犷,犹如维族朋友的性格是那样的豪迈奔放般。包装上首先看到的是四个大大的字母“WUSU”,十分简约。但当你把瓶子倒过来便会发现,那四个字母变成了“NSNM”,好像在对将要饮它的人说:“弄死你们!”
孔时吾看着骆倪手中托着的酒杯里的深色啤酒,心里有些忐忑。
“你不是开车来的吗?这酒听说酒劲很大的哦,如果你待会还要开车我还是劝你别喝了吧。”他说。
他们这间餐厅的店内环境异域风情浓厚,应该是店主特地将它打造成新疆风格的餐饮。不得不说,这家店将设计完成得很好,孔时吾坐在里面代入感十足。墙壁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类,闻着周围的菜香,让人食欲大增。
骆倪看了一眼孔时吾的脸庞,眼神像是在嗤笑面前的这个男人。
“醉了大不了你载我回去。”说完,她便举杯抿了一口。
孔时吾低下头用餐,鼻子总能闻到杯中啤酒的醇香。
“你没有男朋友?”过了片刻,孔时吾小声地问。
他眼睛盯着碗里的菜,没有抬头去看骆倪。
“没有。”对方传来回答。
孔时吾迟缓了会儿,说:“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女人不缺男朋友。”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女人’?你把话说清楚。”
孔时吾理了理衣领,看上去有些吃力。
“呃,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没有男朋友。”他把话说得很勉强,也许是因为紧张。
“噢,为什么呢?”骆倪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孔时吾涨红了脸,他低着头回答:“因为你长得……挺好看的。”说完,他大口地喘气。
如果此时地上有个洞,我想他一定会钻进去。
骆倪以笑作为回应,她没说什么。继续闷下几口啤酒,啖着小菜。
“执法人应该很累吧,骆小姐?”又过了不知多久,孔时吾忽然说。
餐桌上的菜基本也都所剩无几,只剩下两块牛肉,和几块大盘鸡外加几根生菜。
俩人一直都在吃,没怎么交谈。孔时吾很少抬头看骆倪,而骆倪则是端着杯子喝酒,时不时用带有眼影的漂亮眼睛看一会孔时吾。可能是酒喝多了的缘故,骆倪的脸上泛起了诱惑的酡红。而孔时吾当然也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但无论如何他都很难抬起眼眸看面前的这位女人。
“很累,比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要累多了。”骆倪回答道。
“我可以申请让你过来执行部体验几天,你看怎么样?”她打趣地说。
孔时吾直摇头,回答说:“我还是算了吧,以我的血统和身体素质撑不了多久的。我从一开始来到九宗被分配到的就是研究部们了,对于基本的格斗什么的我都没有接受过教育。”
“真可怜,”骆倪回答,她看着孔时吾的双眼,脸上红得水润,“那要是碰到什么紧急情况岂不是要我一个女人来保护你的一个大男人了咯,哈哈。”她捂嘴轻笑,笑得别有一番成熟女子的风韵。
“你今天上午闯入会议室的行为很反常,你能告诉我原因吗?”孔时吾还是把他内心的纠结说了出来。
骆倪不笑了,她把酒杯放下,双手托腮地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眼睛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后者这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眼神是她没见过的坚定与执着。
她忽然又笑了,歪了歪脑袋,后又端起酒杯。
“可以呀,没问题。我告诉你。”骆倪喝了一口啤酒,这是到底是她的第几杯酒了,没能数清。
“……”
“我来呢,是为了那个叫白若飞的新生,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吧。”
“唔。”
“你也知道,九宗里的血统评定共有五个标准,从高级到低级依次是一级、二级、三级、四级与五级。”
孔时吾点点头。
“执行部的专员一般都是处于二级以上的血统等级,二级以下的则是被派遣给其他部门。”
“……”
“而一级是目前为止的最高级别,一级专员在学生中的占比极少,他们的资源对于九宗来说很宝贵,他们作为执法者的王牌被当作精英来培养。”骆倪说。
“而那位新生白若飞,”骆倪夹起为数不多的鸡肉,“是零级。”
孔时吾心里咯噔一下,他并不震惊,因为对于白若飞是前所未有的零级这件事他在上午已经震惊过了。在骆倪没到达会议室之前,他和宋天教授就已经擅自打开了白若飞的档案,档案里的等级专栏用黑色墨粉打印得清清楚楚——零级!当时孔时吾和宋天就愣住了,这是第一次见到从未有被划分过的等级。
如果一级是“最高级”,后面的二三四五的等级逐渐降低,那么以此推算的话,“零级”就有可能是比“一级”还要高级的存在!一级专员体内的妖血占比已经达到了人类最高能承受的百分之四十,并且百分之四十是被官方认准的黄金比例。妖族血统在体内的比例越高,能运用的灵力也就越凝聚且越强大。但是一旦妖族血统超过了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那么人就很有可能转变成妖,或者面临严重的生命危险。血统等级按照妖血比例进行划分,血统等级越高则妖血占比越大,如果“零级”是作为比“一级”还要高级的存在的话,那白若飞的体内的妖族血统岂不是超出了最高的限制!?那么白若飞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异类,而不再是人。
血统,神明与堕落者的一线之差。
羲和修曾经和他这样讲过。
但孔时吾不知道的是,羲和修与宋天说过白若飞体内并没有妖族血统。
所以对于目前白若飞尚处于稳定的情况,孔时吾只能暂时地认为“零级”有可能是最低级,而不是超越一级。
“你没有看到档案你是怎么知道的?”孔时吾问,因为上午骆倪并没有得到白若飞的档案,所以她应该不知道这个秘密才对。但他刚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果然,骆倪皱了皱眉,脸色红润的她直勾勾地盯着孔时吾的眼睛:“怎么说你知道白若飞是零级这件事?”
孔时吾猛地摇头,强制自己镇定,表情平静地回答:“不,我并不知道。因为学生的血统等级只有在档案里才会有表明,我只是感到奇怪,你分明没有拿到档案你却知道白若飞的血统等级。”
骆倪笑了笑,“噢。”
男人小心地呼出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
“唔。”
骆倪喝完杯中剩下的啤酒,女人的脸上的红晕如同桃花般美艳,她圆领的礼服露出一抹胸前的雪肌,在灯光的斜照下尤显风韵。她应该是喝醉了,眼中的神采在酒意的熏陶下更是妩媚。
她捎起耳边的发丝,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呢?我当时可没说我没看过啊,嘻嘻。”
说完,骆倪抬手招呼服务生。
“你又要干嘛?”
“酒喝完了……”她指着空空的酒杯对孔时吾说。
孔时吾连忙把骆倪抬起的手臂给摁下,“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喝?”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骆倪娇俏地朝孔时吾吐气,后者的鼻子瞬间被浓烈的酒气充盈。
服务员走了过来,孔时吾只好跟他说是结账。
——
璀璨的路灯排列成一道蜿蜒的星光,一台灰色的雪佛兰Camaro在寂寥的公路上行驶。
车内副驾上,身穿绿色晚礼服的女人身姿妩媚,她红润的侧脸贴在头枕上,唇角流着口水。她上车没多久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垂下的眼睫毛遮下两道阴影,路灯温柔地照在她的脸上,熟睡中的骆倪是那样的精致与诱人。
孔时吾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他看了看睡着了的骆倪,淡淡地微笑。
骆倪和孔时吾是同一届的九宗学生,大学毕业后他们由于表现优秀选择留在了九宗工作。孔时吾跟从历史学教授宋天学习研究被埋葬的妖族历史,本就是名校历史学研究生的他专研刻苦,学习态度认真,获得九宗包括宋天在内的教授们的一致好评。骆倪是以一级的血统进入九宗的,与三级专员孔时吾不同的是骆倪被派往执行部,大学毕业后过了几年她更是当上了执行部的秘书。
因为成为了秘书,基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在社会上工作了,骆倪便辞掉了原本稳定的会计师工作。她在大学主修的是金融,原本在杭州的一间国际会计师事务所任职。
九宗规定当你年龄达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无条件申请离开九宗的了,这也是羲和修的意思。曾经有人问他为什么立下这样的规定,羲和修的回答是比起维系这个世界的平衡他更不愿意耽误年轻人太多的光阴。换作他风格的语调便是:“世界毁灭也无所谓,相比起这个,青春更宝贵哦!”
孔时吾也和骆倪合作过很多次,两人也交流过,已经可以算是熟人了。
也许就是在这期间,眼前的这个女人渐渐地喜欢上了自己……孔时吾边开车边想。
是因为什么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呢?孔时吾不知晓。
宋天老师和他说执行部就像是一个深渊,但深渊不应该有这样的美景不是吗?深渊里的人也是这样的动人,真是神秘啊。孔时吾心里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因为他没有进入执行部,那对于他或者说是对于任何与它无关的人都是一个迷。他轻声感慨,或许此时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女士也是一个迷呢。毕竟,女人不都是像迷一样令人捉摸不透不是么。
骆倪从前给孔时吾的感觉是很高冷的那种,很少与人言语,做起事来风雷厉行。但今晚他看到了这个女孩从未示人的另一面,虽然两人没说多少话,但眼前的骆倪在他眼里是那样的佳人模样,令人怜爱。或许,自己是见到她这一面的第一个人,或许是第二个,还是其他。但孔时吾不在意,他总觉得身边的这个女孩很美好。
鼻尖缠绕着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酒精味与温柔的体香,孔时吾只觉得心口闷热,随时都有可能烧起来。
随着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孔时吾靠边停车,接通电话。
“老师,什么事?”孔时吾控制住自己说话的声音以免将骆倪吵醒,来电的人是宋天。
“约会顺利吗?”电话那头传来宋天教授打趣的声音。
孔时吾笑笑,回答说:“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好吧,你赶紧回来吧,时间有点晚了。提前告诉我你下车的地点,我让人在那里设置一个‘入口’。”宋天语气慈祥。
所谓“入口”既进入九宗秘境的“门”。
“好。”
“骆倪呢?”
“她在我旁边。”
“……”
“她喝醉了,我送她一起回来。”孔时吾补充道。
“噢,那好。”宋天说,“那赶快吧。”
“怎么?出什么事了?”孔时吾听出宋天的话语中带有几分焦急。
“又出现人口失踪的事情了。”
“又出现了吗……”
“嗯。”
“总之你们先回来吧,我现在在和韦根教授在探讨此事,回到的话去图书馆找我们吧。”宋天说。
“好。”孔时吾回答。
通话结束。
——
“妙啊,妙啊。”韩沐坐在白若飞旁边,后者正在电脑前操作键盘。
白若飞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如同划过古琴般奏出乐曲一样流畅。
只见白若飞配合右手操作鼠标,左手五指输入连续的按键操作。幽灵之枪“伊芙娜”后仰跳跃至半空,手中的双枪朝周围环绕射击,拿下四杀!将原本前来追击的敌人全部歼灭。
“牛掰啊!六六六!残血反杀耶!”韩沐看着白若飞打游戏不禁热血沸腾。
“你咋就这么秀呢?你是怎么知道对面星际探险者‘西维斯’不敢先手的?”
白若飞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观察。”
“观察?”
“开局到现在已经有十四分钟了对吧。”
“嗯。”
“十四分钟已经很长时间了,如果你是个习惯于观察对手动态的人你就会很早地发现,对面操作‘西维斯’的玩家是过于拘谨的那种类型。”
“你这话怎么说?”带着耳机的韩沐表示很疑惑。
“在开局第六分钟的时候,‘卢瑟之桥’附近爆发了一波小型的团战,而那时我们正在西岸清兵。”白若飞说,他手指仍没离开过鼠标与键盘,“我当时打开了地图,你那时候还问我是不是在寻找物资的刷新地点,因为那时候恰好是第二波物资刷新的时间。”
“对。”韩沐点点头。
“但那时我其实并不是在找物资,而是在看‘卢瑟之桥’那三个队友和对面‘西维斯’和‘黑暗护法’的动向。”
韩沐没有说话。
“你可以从那时队友语音的提示可知,这场小团战是对面‘黑暗护法’引起的,他看守红色水晶应该有段时间了,但是由于身边没有队友他不敢上去拿。我们队友在派出无人机的时候发现了他。”白若飞说。
说着说着,白若飞又拿下了一记漂亮的双杀。
韩沐不禁低声喝彩。感觉比看职业比赛直播还要刺激。
“后来对面的‘西维斯’到了,他与‘黑暗护法’一起与正在挖掘红色水晶的我们的三个队友展开交战。”
“我们三个队友中的远程输出那时本来就已经是处于残血状态,假如星际探险者‘西维斯’利用二技能突进再使用大招对敌方三人进行减速并降低对方护甲,那场团战应该是对方夺得优势。因为从地图上可以看出,那时候我们的三个队友与对面‘西维斯’的身位最近,恰好是‘西维斯’结合突进的可触及范围,况且他处于满血状态且装备了高级护甲,毫无疑问,他完全有能力带领那时也是满状态的‘黑暗护法’抢先开下这波团。‘黑暗护法’的技能偏向辅助,主要为可以帮队友恢复状态一类的恢复技能和解控技能,且英雄坦度较高,就算团战失利也完全有能力可以让‘西维斯’和自己全身而退。”
“但‘西维斯’没有这样做,他是先用反方向突进拉开了和三名对手身位,三名对手也有所反应并且有时间调整好了站位,这样以来两人便完全失去了开团的资格。”白若飞侃侃而谈。
“他害怕。”
“害怕?”
“他害怕星际探险者的大招中‘降低对方护甲’的触发概率。”
“触发概率?”
“对,因为星际探险者‘西维斯’的大招并不是百分百地会降低对方护甲,而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触发。”白若飞解释说。
“他宁愿后撤也不敢赌这个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但其实他根本用不着降低对方护甲,他那时候的伤害已经足够处理好这波团了,只可惜他并没有上。”
“并且更加笨猪的是两人还是想贪图那块红色水晶,迟迟徘徊,不肯离开。最终水晶被队友拿下,英雄力量得到加强,追杀掉了对面的‘黑暗护法’,而‘西维斯’凭借自身技能位移得以逃离。”白若飞说着说着嘴角不禁流露出笑意,“真是可怜。眼见没有队友上去支援也硬是要贪那块水晶,唉……”
“就凭这点你就认定刚才‘西维斯’不敢先手来探草追杀你吗?”韩沐问。
“当然不是。”
白若飞继续说:“第十一分钟的时候,我们和对面在中路塔桥那里发生了团战不是吗?还记得当时对面的站位吗。对面最应该被保护的输出位站在了最前头,而其余六人则在输出位的后方聚集成了一团。这说明当时对面除了输出位其余的六人并不打算在这时候开团,他们应该是选择暂时避战,然而对面输出位荒原猎手‘隆’似乎与队友在唱对台戏,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与队友并排撤离,反而独自利用普攻消耗我们的前排。”
“不得不说,操作‘隆’的玩家确实有想法,而且他做的很好。因为那时候他是全场装备最好且发育最好的家伙,加上那时候我们大部分队友基本还没购买到‘磐石护甲’,加上‘隆’这个远程输出射手英雄的被动是对‘无装备护甲的敌方英雄造成加500点的撕裂伤害,持续五秒’。触发被动的荒原猎手的平A伤害是十分可观的,再加上对手发育优势较大,我们那时根本承受不住。七人的队伍,前排的四人均被‘隆’给磨成了残血。”
“该撤离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所以说,对面由于不相信‘隆’而错失了这次绝佳的团胜机会。关键是‘西维斯’,为什么我刚才在被对面追捕的时候感判断他是个拘谨且不敢放开操作的人呢?”白若飞反问道,“因为‘西维斯’当时是距离‘隆’最近的队友,且我们前排的四人的距离已经距离‘隆’足够近,四人残血。若是‘西维斯’选择回头他完全有机会拿下一次四杀,顶多把‘隆’给换掉。但他没有,跟搞笑的是他又用出了突进加速撤离。最终‘隆’被队友击杀,虽然他具有发育优势以及高额伤害,但双拳难敌四手这个道理是什么时候都通用的。”
“我想‘隆’要是脾气不好的玩家,恐怕已经在和队友开骂了吧,哈哈。”白若飞笑着说。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对方的基地被“伊芙娜”插上战旗宣布占领,游戏结束。
白若飞摘下头顶上的耳机,看着身边的韩沐淡淡地说:“这就是我的判断分析。”
韩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游戏大神,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与欣赏,渐渐大声地拍起手来。
“想问一下你玩游戏一直都这么秀的吗?”
白若飞笑了笑,退出了游戏界面。
——
“Dingdong!”
“Dingdong!”
基乎是同时,白若飞与韩沐的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
“咦,这么快就有任务下来了?”韩沐打开手机进入九宗的应用软件里查看。
白若飞也打开软件里的任务主页,确实是有任务派发下来给自己。
“城月镇是在哪里?”韩沐问。
“离这里大概四十多公里吧。”白若飞回答。
“人口失踪?”韩沐苦恼地看着任务通知的信息文字,“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交给派出所或者志愿者的吗?”
“它这里好像提到了……妖怪。”白若飞颤抖地说。
“噢,那没事了。”韩沐拍了拍白若飞的胳膊,“任务既然都交给我们了,那就出发吧!”
“哇师兄你很勇喔,你不怕的吗?什么叫‘任务既然都交给我们了那就出发吧!’这样语气中二的台词你也说得出口?”
“师弟,我超勇的好不好。”
“可大哥现在已经十点钟了啊。”白若飞指着墙壁上挂着的钟,时针和分针重叠指向罗马数字“十”。
“你有见过医院里的医生值班会抱怨你说几点钟的吗?你见过警察同志为人民服务会和你抱怨说要加班的吗?”韩沐振说得振有词,“你就当做我们是‘奔跑着城市黑暗处的志愿者’就行了。”
“你这比喻……不说我还以为我们是蝙蝠侠呢。”
“不按照规定时间内去执行任务可是会被扣学分的。”韩沐故意加重语气说道。
“学分?有什么用?”
“你可以当作类似于大学里的学分,学分不够可是会成绩不合格的。”
“九宗还有成绩这回事?还、还会不及格?”白若飞一脸惊奇,“不及格会怎么样?”
韩沐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森,坏笑满面,缓缓地回答说:“会受到九宗法纪的特殊对待,嘻嘻嘻。”
白若飞感觉周围的环境都变得扭曲黑暗了起来,颤抖地问:“什么是特殊对待……”
“也就是处罚。”
白若飞呼出一口气,“又不会死人。”
韩沐挠挠头,眼睛朝上作思考状:“会不会死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受过处罚的家伙后来都变得傻傻的……”
“走,师兄!去执行任务!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白若飞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穿上鞋子,出门关门的动作整齐划一。
“喂,你把我反锁了!”
——
九宗,图书馆。
高高的书架一具一具整齐地排列,上面的书籍有的破旧有的被蒙上了一层薄尘。这个时间点,图书馆已经对学生们关闭。巨大的五层空间内,万籁俱寂。一到四层已经熄灭了灯源,只有最顶端的第五层从外边看去依旧灯光粼粼。
宋天坐在真皮沙发上,他的眼睛凝望着玻璃窗外的夜空下漆黑的山峦。放置在桌上的两杯咖啡冒着飘辽的白气,在月光下仿佛一缕轻纱。
韦根教授站在书架前,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那书看上去像是已历经了一定的岁月,斑驳的书皮破碎不堪。
韦根教授的是混血,他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加拿大人。他和宋天同期进入九宗,两人也是挚友,在岁数上不相上下,他们也常约一起学习研究。
宋天研究的是妖族被埋葬掉的历史,韦根则是研究考古学,周游世界根据古时流传下来的文献去探寻妖族的遗迹。
“这已经是第几起人口失踪的事件了?”韦根教授找位置坐下向对座的宋天问道。
宋天搔搔头发,结巴地回答说:“我也不是专门管这个事情的……记录的话是执行部门的人管的。从上个月发生第一次人口失踪到现在,包括这起大概也有二十多起了吧。”
“前几天没在办公室看见啊,干什么去了?”宋天问。
“去南边的花卉市看看了,做了些考察。”韦根回答说,“昨夜刚下的飞机,然后又发生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到今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是传说中烛龙钟山所处在的花卉市?”宋天惊诧,没想到韦根早早便动身了,“我之前也和羲和修讨论过,这么多年的实地勘察,全国上下都探索了个遍,结合历史上的资料,钟山坐落在那里的这个事实应该是定了。”
韦根点点头。
“你也知道了烛龙将要苏醒的消息?”
“嗯,羲和修已经公布在学院官网上了,也是他和我说的才让我过去勘察。”
“那你有什么收获吗?”宋天问。
“没,那里十分平静,没有什么异常。”韦根回答,他喝了口咖啡,腾起的水雾蒙在他的镜片上。
“那座城市周围都是山,范围太广了,派过去包括我在内就八个人。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工作都是暗中执行的,开展困难。烛龙所处的钟山不知道是哪一座,当地的市民也不清楚,他们说根本就没听说过有钟山这座山。毕竟几千年过去了,‘钟山’可能只有在史料里才能看到了。”韦根面容惆怅地叹气,“听到九宗有事情我又飞了回来,现在花卉市那边还剩七个专员在继续考察。”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韦根教授说,“在我们的飞机经过花卉市上空,有‘通感’类能力的一名专员就感受到了强烈的灵力乱流,后来也是晕机了。”
“噢?他没吐你们一身吧。”宋天笑笑。
“乱流很强大,他那时候没有处在‘通感’状态就已经受到严重影响。”韦根没有理会宋天的玩笑,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一般能产生灵力乱流现象的最起码也得是‘魁’级的妖怪出现,‘魁’级已经是皇帝以下的最高等级了。而且它们的产生的波动是不会严重到令通感者受伤的程度的,而花卉市散发出来的灵力乱流已经是相当严重。因为永远也不可能研制出探寻灵力的机器,所以我们只能依靠专员的血统与天赋去侦察潜伏在城市中的暗流,所以有通感一类血统天赋的专员对我们来说十分宝贵,当然,血统本身处在一定高度的人也可以自然而然地感受到身边的灵力涌动。”
“起码我们现在至少是知道我们的目标是对的了。”韦根说。
宋天点点头,“灵力是万物与生俱来的东西,而妖怪对灵力的感应是这世界上最敏感的,而与之相匹配的拥有妖族血统优势的人对灵力也会产生本能的感应。”
韦根点点头,窗外的月亮被云层渐渐覆盖。
“历史上烛龙还有一个妹妹么?”两人沉默许久,宋天开口问道。
韦根露出好奇的眼神,笑着反问:“是谁告诉你的?”
宋天看上去有些胶着,说:“是唐筱柒。”
“噢?怎么说。”
“是这样的,上星期他遇到了一只自称‘亚虞’的妖,后者说它是烛龙的孪生妹妹。”
“这样吗。”
“而且一直以来的人口失踪案与这只叫‘亚虞’的妖物有很大关联。”
“唐筱柒和它交手了吗?”
“这个……他们应该是有交手,但我也没问所以他也没答。但唐筱柒说对方的实力起码是个‘鬼’级,听他这么说我想他们应该是有交手了。”
“鬼级?”
“嗯,已经达到被执行部划入危险的行列了。”
韦根沉默了会,对宋天说:“那么这次也是那个叫‘亚虞’的妖在搞鬼了咯?”
“应该是吧。”
“她的目的是什么?复仇吗?”
宋天喝了口咖啡,表情无奈地摆开双手:“不知道,你亲自去问她要不?问‘你是不是为你哥哥来向我们人类报仇的呀’之类的。”
韦根恼怒地撇了给白眼给对坐的宋天,说:“你越来越‘羲和修化’了。”
宋天听了也是哈哈大笑。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喝着手里杯中的咖啡,寂静的图书馆内,冬天的夜晚总是如此的安静。
——
“怎么这么晚才到?没用到‘入口’吗?”
看着灯光下走来逐渐清晰的身影,宋天注意到孔时吾的姗姗来迟。
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韦根教授此时也是睁开眼睛看向灯光下向他们走来的男人。
桌子上的咖啡已经喝完了,几根速溶咖啡的包装袋散乱在桌面上。
“抱歉,把骆小姐送回家了再来的。”孔时吾整理了下歪向侧面的西装衣领,将骆倪送回家后他还没来得及换套衣服。
“执行部的骆倪吗?”韦根问,“她是你的女朋友?”
孔时吾一时就愣了,他没想到教授会问得如此直接。
宋天也看到了孔时吾的尴尬,作为疼爱徒弟的老师他连忙笑着帮孔时吾解围:“你瞧瞧有你这样刚见面问人家的吗?谁年轻的时候没谈过一两次恋爱呢?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顿饭就非得是男女朋友了?”
韦根挠挠鼻子,低头微笑:“也是,抱歉。”
孔时吾舒展开因紧张而表现得不自然的面容,找了张凳子在两个教授的一旁坐下,三人围成个三角。
“我只是觉得时吾和骆倪挺般配的,之前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真是郎才女貌。果然,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的。”韦根教授解释说,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宋天看了韦根一眼,说:“执行部里的那些怪物还是和他们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当然的,你要是喜欢那我也没办法。”
宋天没有看孔时吾,但孔时吾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他也只能应和地尬笑。
“有派遣执法者去处理了吗?”孔时吾问。
宋天摇摇头:“还没。”
这时在看手机的韦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连忙说:“哎出来了,出来了!”
“生孩子呢?”宋天看了韦恩一眼,“要抱孙子了?“
“不是,”韦恩有些无语,“是任务名单,任务名单出来了。”
宋天也赶忙打开手机,“是执行部发布的?”
“是。”
孔时吾也凑凑热闹,他也登陆进九宗的官网查看。
“怎么是他们两个?”过了半会儿,宋天以吃惊的口吻说道。
“韩沐我认识,这个白若飞是谁?”韦根看着名单上显示出的专员名字。
“一个新生。”宋天回答。
孔时吾看着两位教授的脸色,他目前还没有机会去插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第一起案件发生至今,派遣的专员都是一级的,怎么这次派了个二级的韩沐?你要知道二级与一级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单纯的只差了一横而已啊,一级与二级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韦根说。
“瞧你把这话说的,什么叫‘二级的韩沐’?我们的学生是游戏里的野怪吗?”宋天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眼镜上糊上一层水汽。
“韩沐这名学生平时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思进取,成天就想着偷懒泡妞,上学期他欠我的课题研究到现在都还没交!我都懒得催他了。”韦根教授想到这位同学就来气。
“你别这么说,他还是很有潜力的,毕竟与他接触最早的老师是我。”宋天一本正经地说,“我很清楚我的学生。”
孔时吾盯着宋天教授认真的表情快要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宋天是在为韩沐辩护,宋天脸上的正经多半是装的。韩沐也选修了孔时吾的课程,孔时吾自己对这位学生也是有一定了解,整个班级里迟到早退最多的就是他。想到这里孔时吾也是不经意地憋笑,主要是他看着眼前的宋天十分勉强地为韩沐辩护由衷地感到敬佩,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想提韩沐了,说到他我就头疼。”韦根艰难地扶额,他抬起头问宋天,“相比起韩沐这个二级中的二级,这个叫白若飞的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上面没有显示出他的血统等级?系统故障吗?”
宋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韦根把目光看向孔时吾。
孔时吾也是学宋天模样摇头。
其实他们两个都很清楚,白若飞的血统等级是从来没有过的“零级”,况且这还是个他们偷看而来的机密。由于对自身偷窥别人的档案心里产生的愧疚,他们决定将这个秘密封口不言。
“决定任务名单的人是谁?”韦根问,“宁泽吗?”
孔时吾点点头:“应该是,他是执法者的队长,况且骆倪不在,任务名单应该都是由他制定的。”
“我给他打个电话问清楚。”韦根打开手机就要准备拨打电话。
巧合的是,这时躺在桌子上的宋天的手机电话响了。
三人面面相觑,宋天拿过手机。
来电人显示——羲和修。
“喂?”宋天点击接听。
“这次任务名单是我制定的,是我安排白若飞和韩沐去处理的。”电话那头传来羲和修的声音。
因为是扬声器模式,三人都听得十分清楚。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
“嘿嘿,我猜的。”
韦根露出无奈的表情,孔时吾则是平淡地微笑。
“那……”
“别这里又那里的,我们下飞机了,派个人过来机场接我们吧。”羲和修说。
“好吧。”
“想好好地度个假都不行,唉。”
羲和修挂断了电话。
图书馆内重归沉静,三人沉默不语。
落地窗外,高大的枯树镀着清冷的月光,几只乌鸦在干枯分叉的树枝上跳跃,偶尔飞起到其他地方。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韦根打破沉默,他看向宋天和孔时吾,目光充满了质疑。
“怎么会呢?咱俩谁跟谁啊。”宋天强颜欢笑地看着韦根。
孔时吾也跟着点头。
“下次见到韩沐那小子,一定得让他把他的作业给我补上。”韦根得不到宋天的回答只好作罢。
三人周边的气氛又变得缓和许多。
——
“师兄,你不觉得冷吗?”
的士内,坐在后排的白若飞弱弱的问。
“没有啊,挺暖和的。”同样坐在后排的韩沐回答说,他双手交叉,身上穿着鲜红色的羽绒服,头顶上戴着白色的毛绒帽。
“阿叔,能把车里的暖气再稍微调大点吗?稍微高一点就行,实在是有点冷。”白若飞说着,运动服下的身体时不时颤抖。
现在距离城月镇还剩下6公里,不知是知道有妖怪的原因还是户外的气温确实是低的缘故,出租车离任务地点越近白若飞就感觉越冷。这种冷有部分是因为恐惧而产生出来的,看着车窗外黑乎乎的树林,白若飞幻想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藏着什么瘆人的东西。车速越快他越紧张,紧张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没事的,师兄我会保护你的!”韩沐对白若飞说。
“你以前执行过类似的任务吗?”
“那肯定啊,毕竟我也是执法者。在九宗里,第一多的是美女,第二多的就是任务了!”
“这种都是小场面。”韩沐胸有成竹地说。
“你不怕妖怪的?”
“开始的时候是很怕的,但后来你就习惯了。妖怪什么的,就跟城市地上的走地鸡一样,那都属于生活很普通的一部分,家常便饭了已经。”
“是乡下的走地鸡吧……”
“噢,口误口误。”
白若飞抹了抹汗水。
“对了,师弟,问你个事呗。”韩沐肘了肘身旁白若飞的手臂。
“什么事。”
“嗯,确实可以说是问你一个秘密。”
“秘密?”白若飞好奇地看向韩沐。
“对,一个关于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韩沐脸上表情微妙,不知为什么,白若飞只感觉到前者带给他的毛骨悚然。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别绕弯子。”白若飞收回手臂。
“那我就问了哇。”韩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白若飞的眼睛。
白若飞一脸嫌弃地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啊?”
白若飞狐疑地盯着韩沐,不自觉地往左拉开距离。
“你坐这么边上干什么?”韩沐说,他也跟随白若飞往左靠拢。
“唔……”
“就问你有没有女朋友,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有就说‘有’,没有就说‘无’咯。”
“没有。”白若飞摇头,他把头拧向一旁的窗外。
“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韩沐翘起眉毛,面怀笑意地看着白若飞。
白若飞脑子里闪过唐依洛的身影,但也只是一瞬。
他想回答“没有”,但话到嘴边还是说出了:“有。”
“噢,是自己班里的还是其他班的?”韩沐好奇地问。
“隔壁班的。”白若飞说。
“那她喜欢你吗?”
“我和她基本没怎么说过话。”白若飞略显尴尬地回答。
“我想也是,你应该是暗恋。”韩沐说。
“你什么意思呀你?”
韩沐笑嘻嘻地拍拍白若飞的胳膊,回答说:“师弟息怒,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去表白,只敢暗恋。”
白若飞扯了扯衣服,撇撇嘴道:“你能换点新套路吗?激将法这种伎俩过时了。”
韩沐脸上呈现出一丝失落,扁着嘴:“你真聪明。”
“哼。”
“你喜欢路子涵是吧。”
白若飞的脑子“隆咚”一声,脖子逐渐僵硬,甚至稍微试着去扭动都会发出“咔咔”的骨骼声响。韩沐将白若飞的小心思一语道穿。
白若飞怀疑韩沐应该是盲猜的,自己又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别人怎么肯看得出来呢?
一定是猜的,一定是!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不喜欢人家啊,难道她长得好看一点我就要喜欢人家吗?你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太肤浅了吧!”白若飞否认地说。
“可师弟你就是个肤浅的人呀。”
白若飞不再说话,无能狂怒。
——
“到了。”出租司机开口道,车速逐渐减缓,并最终找一处路口停下。
“多少钱?微信付款。”韩沐问。
“100块,每人五十,谢谢。”
“我们分开付款。”白若飞说。
韩沐打开手机,过了会他扭头看向白若飞,那乞求的眼神让白若飞不安。
“你……没钱了是吗?”白若飞说。
“哎呀,被你猜到了!”韩沐兴奋地说,“你能帮帮可怜的师兄我吗?”
“你银行卡里也没钱了?”
“卡里交完这学期的学费后就剩可怜的0.7了,呜呜。”
“0.7!?你是怎么做到0.7的?”白若飞诧异。
“曾经网购过些一毛钱的那种辣条,所以就……”韩沐委屈地说。
“一毛钱的辣条?怕不是三无产品吧!这种价钱的辣条真的能吃吗?不会拉死在厕所吧。”
韩沐做思考状,回答说:“可以啊,味道还不错的。”
白若飞感觉没话可接。
“你们能快一点吗?”司机对这两位活宝似乎有些不耐烦。
看着韩沐脸上的可怜模样,白若飞只好将两人的车费一起付款。
白若飞和韩沐推开车门下车,就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车里的司机喃喃了句:“年纪轻轻就有幻想症了……唉,现在的学生压力太大了。”
出租车提升马力开走了,留下一脸疑惑的白若飞两人。
“他说的是我们吗?”白若飞问韩沐。
“我们刚才在车上说妖怪说得口无遮拦,应该是被他听到了吧。”韩沐说。
“哦。”白若飞挠挠头。
现在是夜晚11点20分,城月镇上的街道,行人已经没有先前时段那样的多,车流也在减少,路边的当铺基本已经关门,剩下一些酒馆或者烟酒小摊仍在营业,胡同里传来烤鱼和烤生蚝的香味,街上的路灯灯光昏暗,似乎将要昏昏欲睡。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白若飞问。
他们站在街角的人行道路口,白若飞目光迷茫地环顾四周。
“找妖怪。”韩沐回答说。
“啊?”
“其实也不完全是,主要是追踪一下附件有没有妖的气息,顺便查询一下失踪人口的线索。”韩沐回答,“失踪的人名叫‘陈乐’,一个在当地就读高二的女生,六小时前外界失去了联系。此事疑似与妖族有关。”
“你怎么会有她的资料的?”白若飞问。
“我们被选定为任务人选的同时,受害者的信息也同时传到了我们的‘文件袋’里。”韩沐说。
白若飞打开手机,在九宗任务夹里找了找发现还真有那个女孩的相关信息。
照片上的女孩长得眉清目秀,一头乌黑的长发上别着一个hello kitty的发饰。还有的就是她的一些个人信息,例如父母姓名、家庭住址什么的……
“师兄,我们这算不算违法?”白若飞看着女孩的信息问。
“不,我们对于受害者的信息也是有严格控制的,九宗禁止执法人把他人的个人信息泄露出去的,如果被查到你会被严厉处分的。我们执法者保护他人安全的同时,也保护他人的信息。虽然九宗是不可展现在群众面前的执行机构,是世界查询不到的神秘组织,但也是会遵循所在国家的法律法规的。”
“他们又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将这些信息泄露出去的?”白若飞问。
韩沐微微皱眉,一副洞若观火的表情说:“人家早已经把你监控得死死了,你还不知道呢。”
白若飞沉默了会,晃晃脑袋。
“不说这个了,我们要怎样入手啊?我还想回去睡觉呢。”白若飞问。
“我们先去找到和失踪者最后接触的人吧,或者去找她的父母询问一下。”韩沐边思考边说。
“找她父母?”白若飞一听就惊了,“我们以什么身份来向她父母询问啊?难道说‘我们是捉妖师,你们的女儿被妖怪捉走了’吗?”
“当然不是啊!”韩沐说,“从此刻开始我们就是志愿者,就是单纯来帮助寻找失踪人物的志愿者。”
“好家伙,不说我还以为咱们是诈骗团伙。”白若飞捂脸,“九宗还真有一套啊,身份切换得这么丝滑的?”
“唉,小事情,别在意,完成任务就好。”韩沐说。
城月镇临近海边,街道上吹来的晚风带着一股清咸的盐味。走在灯光昏暗的高桥上,可以眺望到不远处的海面。大海在夜色下与月光相融,水光粼粼,犹如天上落下的光芒纽带。海边的岩石旁停靠着一辆老式单车,不知是谁停放在那里的,它就静静地待在路灯找不到的空地上,像是在默默地等待着它的主人。
一边是大海,一边是镇子,白若飞站在分隔两界的高桥上,缓缓地去呼吸……夜里行人们的心跳,交谈的话语,乡镇上特有的嘈杂,都被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海风给容纳。韩沐靠在扶手傍,他看着手里的手机,高德地图导航已经启动,蓝色的线条牵引着两人,绕过一个又一个代表建筑群的方块,左上方显示出来的路程距离温馨地提示着寻路人离目的地的距离,纵横交错的灰白线是镇上大大小小的街道。他们就这样边照着导航边寻找着,在慢慢夜深的巷头巷尾穿梭。
最后白若飞和韩沐停在了一座小区里的房子面前,房子是普通人家的模样,门前两棵大树,树上的叶子因为入冬已经脱落了许多。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深呼吸了几口气,韩沐抬手敲门。
“来了。”房子里不知是哪个位置传来妇人的回应。
随着一阵逐渐靠近的碎碎的脚步声,房门被从里向外推开。
妇人穿着睡衣,面容及其憔悴,可能是刚躺下床不久,一直都没能入睡。她应该就是陈乐同学的母亲,得知自己的女儿失踪了,为人父母的心情也许只有当自己成为了父母才能真正的去体会。白若飞从妇人苍白的脸色看得出来,那是一种绞心的痛,一种像是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痛楚与无力。妇人身材保持得很好,虽然人已经迈入中年,但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妇人平时有经常做体育锻炼的习惯。窈窕的身材在睡衣下十分惹眼,白若飞看了也不禁耳根发红……这是在想些什么呢!?白若飞摇摇头使自己回过神来。
“阿姨您好,我们是社区的志愿者来的,请问你的女儿失踪了是吗?”韩沐说。
看得出来,他也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谈及家庭刚经历的痛处。
妇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震,旋即慢慢地落下泪来。
白若飞不敢说话,他站在韩沐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妇人脸上的神情,他担心对方可能会突然情绪爆发。
转眼间妇人已经泣不成声,直至蹲坐在门檐前的地面上,双手捂着扭曲的布满泪水的脸。
韩沐有些紧张,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是来帮忙找回您的女儿的,对于有关您女儿失踪的一些详细情况您能对我们说一下吗?我们会尽力帮助您。”
“下午已经报给公安局了,他们说叫我耐心等待……你说我怎么可能有耐心等待?失踪的是我亲生的闺女,是我一手养大的亲骨肉啊。”妇人揉着通红的眼睛,泪流满面,声音沙哑地说。
看着蹲在地上哽咽的妇人,白若飞的心也被感染得伤心,他想到自己在外地工作的老妈,鼻子不禁一酸。
“她女儿还没死,现在去还有得救。”男子轻柔的声音在白若飞的脑子里响起,白若飞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韩沐看向白若飞。
白若飞冷静神色,摇摇头,回答道:“没什么。”
“我们今晚就可以把您女儿给带回来。”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白若飞向前几步对啜泣的妇人说。
韩沐两眼瞪大,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大哥你认真的吗?”
妇人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满是血丝。
“你是在开玩笑吗?”她有些恼怒,憔悴的脸上露出几分怒色。
白若飞有些动摇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时冲动说出这样的承诺。
“你们不用这样来安慰我。”妇人缓缓地站起来,身形看上去无比疲惫。
“是啊,你不用这样安慰人。”韩沐对于白若飞的举动也很是尴尬。
白若飞没有说话,他陷入沉默,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悲凉。
“她下午和她的一个同学约出去看电影,最后也是她同学打电话告诉我人走丢了……陈乐的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妇人说,她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脸蛋,重新整理心情。
“能麻烦给一下那位同学的联系方式可以吗?您有她的电话号码之类的吗?”韩沐问。
“有。”妇人走进屋里拿来她的手机。
韩沐对照着妇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将那位同学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谢谢。”韩沐微笑地说。
“走吧。”沉默在一旁的白若飞突然说道。
韩沐看了他一眼。
“我们去把人给找回来。”白若飞的脸藏在头发制造的阴影里,声音沉重。
“可师弟……”
“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白若飞的身体站在一旁,像是一块木偶。他语气僵硬,阴影里竟落下一串晶莹的水光。
韩沐看着白若飞,脸上疑惑的表情逐渐缓和,像是豁然明了。
“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帮助,那我们先走了。”韩沐与妇人道别说。
妇人也缓缓地点点头,想说什么,但又似乎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
待韩沐转过身时,白若飞已经走得离自己有段距离了。
——
凌晨0点,白若飞看了看手机开屏的时钟,呼出一口雾气。
两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路边的店铺也一家一家地开始收档了,城镇到了这个时候是难得的寂静。马路上基本没有了车辆,大排档外坐着三五成群的人们在围着几张四角小桌吃着宵夜。油烟味通过风扇吹到过路人的身上,碰啤酒瓶的脆响在夜幕下的世界间尤为清朗。
“师兄,你们平时是怎么去捕捉妖怪的气息的?”白若飞边走边问,声音在安静的道路上被无限放大。
夜色很浓,空气似乎都已被冻结。
白若飞把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竖起的衣领将脖子牢牢包裹,这样能让他感觉到暖一些。
“有些人是依靠自身的天赋能力,有的人则是依靠血统去感应。”韩沐回答说,他话没说完便开始打哈欠。
看到韩沐打哈欠,白若飞也被传染。
“这样说吧,你体内具有妖族的血统,自然而然地便会获得一些妖怪的属性,血统越高,属性越强,即对灵力的掌握能力越强。”韩沐将资料文件卷好塞进羽绒上衣的口袋里,双手来回地搓着,“嗯,换个让你更好理解的说法,就是说我们每个执法者身上都带有一些能力,这些能力会随着你经受训练然后被发掘出来,你师兄我也有这样的异能。”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X战警这种变种人吗……”白若飞小声地自言自语。
“呃,如果师弟你的理解是变种人我也没话可说,随便你啦。”韩沐抬起手指挠挠垂下眉间的头发,略显尴尬。
“我好奇你的能力是什么?”白若飞看向韩沐。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像是在看待新物种的眼光打量我好不好……”韩沐说,“九宗里还有大把的人都是这样的,包括路子涵。”
“你为什么老是提她?”白若飞表情自然。
“不知道呢?”韩沐发出“嘻嘻”的笑声,目光奸诈地看着白若飞。
“师兄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师姐啊?”白若飞故作迷糊地反问韩沐,觉得自己起码不能处于被动。
“谁喜欢人家心里清楚不是吗?”韩沐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白若飞。
白若飞竟无言以对,只能选择沉默。
“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能力。”韩沐说。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的能力对于他人来说都是一张底牌,尤其是执法者,这张底牌无比重要。随意地泄露会让对方掌握你的弱点,所以说它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那你知道路子涵师姐那些人的能力吗?”
“知道啊?”
“啊?不是说秘密吗,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过,所以就不是秘密了呀。”韩沐回答。
“……”
“所以说,我也不会向你询问你的能力。”
“好吧。”白若飞回答,反正自己也没有韩沐说的异能。
就在白若飞刚刚回应完,他的心脏隐隐地痛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扎上去!让白若飞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有那么零点几秒他以为自己要当场猝死。
莫非……是冠心病?不是吧,高三平时在宿舍熬夜听歌真的把自己给整出心脏病来了?
真的好痛!
“看来,就在附近了啊。”脑海中,脸上勾勒着两道绯色的女子唇齿微启。
白若飞深深地闭了闭眼睛,缓缓地吸气。
“怎么了?没事吧?看你额头直出冷汗。”韩沐看着身旁突然停下的白若飞问。
“没什么……就是胸口忽然疼了一下。”白若飞嘴上这么说,眼睛虽疲惫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此时他们两人是站在一条广阔的步行街中央,街上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橘黄色的欧式路灯映照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一排排的共享单车停放有序地站立在道路两旁。周围都是矮房,抬头便是浓稠如墨的夜空,厚重的云层联系成一整片覆盖着城月镇。海浪涌进了耳旁的风中,风声里是海水对陆上人们的寄托。白若飞感觉周围有种很重的压抑感向他,像是游子对故乡篝火的野望,像是在拼命地去抓住一些不可触及的事物,那些事物太过美好,但总是如流星般没过多久便陨灭。
“你平时还是少点玩游戏吧,你是不是经常熬夜打机啊?感觉你身体有点不在状态啊。”
“打电话给那个女生的同学。”白若飞对韩沐说。
韩沐挠挠头,回答道:“其实本来想打的,但考虑到现在这时候人家应该也休息了,不好意思打扰。”
“快打给她。”白若飞虚弱地重申。
“可这时候……”
“把她电话发给我,我打。”白若飞说。
“好吧好吧。”韩沐将手机号码发给白若飞。
白若飞拨通号码,等待对方接听。
“喂,请问你是陈乐同学的朋友吗?”白若飞环顾四周,边观察边问道。
韩沐也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白若飞将通话切换至免提状态。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的呼吸声,然后男生的声音才回答:“是的,我是她同学。”
“我们是志愿者,来向你询问一下有关于陈乐同学失踪前的状况。”白若飞说。
韩沐点点头,眼神为眼前的这位忽然主动起来的师弟给予高度肯定。
“我要怎么相信你?”男生的语气很谨慎,也有些紧张,应该也是在为受害者着急。
“我们已经和陈乐同学的妈妈当面了解过情况了,信不信由你,我们是来帮你的。”
“喂喂,志愿者的口气不是这样的啊……”韩沐面容苦涩地小声提示。
白若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然后说:“好,我相信你。”
“你想我提供一些什么?”电话那头的男生问。
“陈乐同学的妈妈说今天下午陈乐约你出去看电影是吗?”
“是的,我是她的同班同学,亲密点说的话我是她的男朋友。”
“唔……”白若飞心里哽咽,难道现在男女生之间就没有纯洁的友谊了吗!怎么都是情侣啊?整的高中生里好像就他自己单着似的。
“你是陈乐失踪前最后的接触者,是吗?”白若飞问,韩沐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音了会儿才发出声响:“是的。”
“但她失踪得莫名其妙,很奇怪。”男生继续说道。
“怎么个奇怪?”
“那时候我们已经是看完电影出来,我准备送她回家,然后在路上走着走着她人便不见了……明明上一秒她还在我身边的。”男生的语气带着些苦涩。
白若飞看向韩沐,眼神向他求助。
韩沐目光笃定,他用嘴型回答:“应该就是与妖怪有关。”
白若飞得到韩沐的确认后点点头。
“你可能听起来不会相信我,你可能认为有些荒唐。但她就是忽然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在我身边消失了,我们当时是走在一条街上,街道很宽阔,周围都是人,但人也不多,我却根本看不到她在哪。”男生说话的情绪小小的激动,“我向你保证,我真的没有在骗你。而且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注意到她的消失……你可能认为我疯了,但我说的是真的,还请不要怀疑我。”
“我相信你。”白若飞轻声说,他的心脏传来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会,然后回答道:“谢谢……”
白若飞挂断了电话,因为这不是人为的,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生命倒计时……那个女孩就要变成新的祭品了喔。”男子的声音在白若飞的脑子里清晰,“60、59、58、57、56、55、54、53……”
他不紧不慢地倒数着数字,与时钟上秒针转动的速度基本一致。每个数字从他唇齿间吐出来,白若飞的头脑就昏沉一下,感觉听觉已经混乱,寂静的夜幕下的空间里只剩下机械般的倒数。
韩沐的表情微变,好像他也察觉到什么,步行街两旁的路灯依次由近到远双双熄灭,小而清脆的灭灯声伴随着黑暗中人们内心的不安与躁动,心里的猛兽在低吼,摩擦着爪子像是要随时窜出来。
“什么倒计时!要来了吗?你说清楚点!”白若飞低声地自言道,他试图去和身体里的蚩尤说话,眼睛紧张地看着全部灯光熄灭的街道。
“49、48、47、46……”脑子里的那个家伙似乎根本没有理会他,继续以机器般的语调倒数着剩余的数字。
白若飞在倒数中颤抖,每次当下一个数字念出来时他的身体就会恐惧地微微震颤一下。
黑暗的天空忽然明亮!两人站在街道的地面上抬头望去——一轮巨大的圆月展现在散去的云雾中央,白若飞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超级月亮,最诡异的是月亮呈现出无比鲜红的颜色,像是涂抹着一层厚厚的鲜血!犹如无尽的黑夜向地上的人们睁开了红色的眼睛。
“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若飞保持身体向后倾的趋势,两脚前后跨开,惊恐地看着天上的红月。
白若飞在学校上地理课的时候了解过红色月亮的成因,当月亮刚升起或者快落山位于地平面附件时,大气对月光的折射作用强,而月光是反射的太阳光,这种折射作用对其中波长最长的红光最明显,所以月亮显出红色。还有一种原因是“月全食”,月全食发生的时候没有太阳光直接照射月球上,此时人们观察到的月亮也是呈现出红色,甚至还有棕色或黑色。
但白若飞知道,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月亮绝对不是因为以上这两种原因。
“逢魔时的时间是黄昏的17点到19点,黎明的3点到5点,是鬼神最容易出没的时段,也是人与妖可以同时出现的时刻。”白若飞响起那个雨中黄昏路子涵对他说的话。
他颤抖地拿出手机并打开,现在只是刚过零点二十分,离凌晨三点还有两个多小时,所以说现在并不是处于所谓的逢魔时段……而陈乐同学的受害时间大约是下午的五点快六点,也就是那时的她可能是遭到了逢魔时的影响,被非人之物袭击。和白若飞自己那天的遭遇相似。
可当时为什么那些妖灵会追击白若飞,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是自己的体内也住着一个怪物……妖怪与妖怪之间灵魂的相互感应么?
那么现在既然不处于逢魔时段,也会有妖物出现吗?白若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忘了吗?妖和人空间的隔阂在不久前已经被打破了。”羲和修的声音在白若飞的脑子里响起。
对啊,界限早已发生了碰撞,自己那天误入“妖怪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藏匿妖怪的秘境的入口的封印已经老化了,妖怪的秘境早已与周边的世界融为一体。
“师兄,怎么……”白若飞把头扭向一旁询问韩沐,然而最后一个“办”字落得十分软弱,顺带走了他脸上的血色。白若飞瞳孔震颤,脸因惊吓而扭曲。
因为在他身边的是一片虚无,韩沐已不见踪影。
怎么会……明明刚才他还在这的。白若飞内心恐惧地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因为刚才自己走了会神没有跟韩沐讲话,后者就不见了。他绝对不是逃跑的,虽然这个师兄看上去确实不怎么靠谱,但他绝对不是丢下自己跑走,而是被什么给带走的!
如果此时面前出现一个茅坑,白若飞绝对会尿进去。
“唔……”白若飞向拔腿就跑,却发现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地麻痹了。
“10、9、8、7、6、5……”脑子里蚩尤的声音仍在倒数。
“别再数数了!”白若飞弯腰大声的喊道,双手捂着耳朵,他觉得自己像是踏上了一局玩命游戏。
“嗷呜——嗷呜——”
疑似狼的叫声从街道的四面八方响起,楼房亮着的灯火也应声熄灭,这片区域完全陷落进黑暗之中。白若飞怀疑周围的建筑里究竟有没有人,他有种眼前的方圆内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感觉,本来存在的人的气息忽然一下便完全消失了,如拂过脸庞的轻风般转瞬即逝。
镇子里怎么会有狼叫?白若飞双腿发软地看向周围的黑暗,已经是快要伸手不见五指。眼前的世界是暗红色的,唯一的光源是来自天上的血月。
跑的话又该往哪里跑?白若飞害怕的真想流眼泪。
“3……”
白若飞的鼻子微微嗅动,眼角溢出泪滴。
“2……”
他瘫跪在地,单膝着地。
“1……来不及了呢。”
白若飞惊恐且颤抖地扭头看向天空的红月,血丝布满他瞪大的双眼。
“嗷——嗷呜!!”
一只同月亮差不多巨大的影子出现在红月的表面,那是一只狼的头!影子张开布满牙齿大口,一块一块地吞噬起血月来!然而本来圆满的月盘还真的随着狼口的一张一合在大片大片地减少!啃咬的边缘处留下不规则的牙痕。
“原来是天狗啊。”蚩尤在白若飞的脑子里说道。
白若飞的眼角淌下一行恐惧的泪,对着眼前这番本该不应出现在现实的景象颤颤巍巍地开口:“天狗……食月?”
《史记·天官》如是记载道: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炎火,望之如火炎,炎炎冲天。
白若飞看不到所谓的天狗在哪,天上只有它毛发散乱的影子,巨大且狰狞。
天上的光源在一点点地减弱,因为红月正在被吞噬,眼前的城镇就要进入真正的漆黑之中。
渐渐地,他开始感觉那轮巨大的红月就是自己的希望,是人们对于光的渴望,是这个即将要消失在黑暗中的小镇对于光亮的乞求。无论它是鲜血淋漓也好,还是白净如玉也罢,白若飞只想恳求它不要这么快地消失。
他很恐惧,他害怕着,害怕黑暗。
白若飞害怕自己会永远地沉睡,闭上眼睛或睁开眼睛,都是没有边际的黑夜。
他呆呆地凝望着面前悬挂在街道上空的血月,面无表情,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样,白若飞慢慢地站直身体。
他一边脸肌轻微地抽搐着,他看见红月的中央挂着一个人!虽然很远很小,却无比清晰。
那人双臂水平张开,头部低垂,长直的黑发覆盖住了大部分面容,唯有发上别着的那个hello kitty的发饰证实了白若飞心中的猜想——挂在红月上的女孩就是失踪的陈乐。
她是怎么上到那里去的?真是太荒谬了吧!白若飞觉得不可思议,但这种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因为在九宗的世界观里,这些都可以用超自然去解释。
自己也见过太多不可思议了,所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这个世界的未知面本来就是很奇怪的啊。
“天狗”的大口正一点一点地逼近月中央女孩所处的位置,这样下去那人绝对会被它吃掉的!
白若飞在刚才的恐惧中都忘掉了自己来的任务,直到看到女孩的出现他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究竟要做的是什么。
可他现在真的不知该怎么做,面色与四肢一样无能为力。
他往前迈出一步,像是要冲开原地绑住自己双腿的枷锁。
就在第二步后脚即将迈出的时候,他感觉到脚腕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然后就是整个人的视角猛地下沉,视线与地面平行,直至陷入到地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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