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棋局
元烛将那盘果子点心往自己弟弟面前推了几分,扬了扬下巴,“尝尝罢,宫里新制的芝麻糕和软酪”,元煜果真伸手拿了一块软酪,皇帝自顾自继续往下说,“这次又遇到那情况了?”
元煜捏着糕点的修长手指一顿,都到嘴边的点心,不吃委实说不过去,他优哉游哉继续将软酪往嘴里送,仿佛皇兄正在说的事,无关自己一般,咬上一口,嘴中品尝了一圈,略蹙眉头,心想,这跟许小娘子做得相比,可差远了。
只吃上一口,便没了兴趣,悻悻地将剩余的半块糕点搁置在一旁。
元烛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之前也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元煜曾在几年前,龙焱国大旱第三年时候,用灵力大范围布雨,此举一下消耗太多灵力,导致元煜当即昏睡过去,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七八岁孩童模样,那次是在聚灵池修养了月余,灵力恢复过来,才得以变回原本的状态。
元煜心道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兄,捡起桌上帕子,优雅的擦了擦指尖,点头,“是,这次消耗大量灵力后,我忽然变回了八岁时的样貌”,只简单解释一句,不欲再多说什么。
皇帝执白棋,在残局落下一子,神色有些担忧看向元煜,“如今倒是恢复了平时模样,身体可有恙?”
“一切都好。”元煜手腕轻轻翻动,手中扇子在棋盘上方一点,一颗黑子从棋盒飞出落在棋盘,正正好好打吃之前的白子,不动神色隐瞒变小期间失忆的细节。
“对于你这样的情况,瞻机真人怎么说的?”
“师父他老人家还能说什么,总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神神秘秘的。”
元烛点点头,稍微放下一些心,瞻机真人没有说什么,那就是没事了,起码能确定弟弟的身体是健康无虞的,对于这件事也就不再细问。
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棋谱上的局本就已经下至中盘,越往后走,局势越是紧张,元烛最喜欢和他这个弟弟下棋,皆说棋品即人品,元煜的棋路进退有度,又步步为营,即使巧布陷阱,却从不给人阴险狡诈之感,更没有旁人与自己下棋时的阿谀奉承。
“今日早朝上的纷争,你有何看法?”一边研究棋局,元烛状似不经意地提及晨间的事。
谏议大夫突然参礼部侍郎祁永望数条罪状,祁永望自然不肯认,当场辩驳,虚虚实实,元烛已经悉数交给大理寺去清查,只是这参奏的时机过于巧,中秋庆宴的相关事宜再交给左侍郎已然不合适,尚书赵钦裴年事过高,都已要半隐退,就等明年卸任归田,隐于乡里。
如此情形,庆典礼制规格等大小事宜,便全都落在右侍郎周琏的身上,龙焱国以左为尊,右侍郎论官位品级都比左侍郎要矮上半级,原本这次庆宴的职权断然落不到他的手上,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周琏握住了些实权,可谓是一时之间风光无两,然,几家欢喜几家愁,祁大人则日日要前往大理寺报道,还要上下打点督察院众位,说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皇帝自然都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元烛知道弟弟向来不太参与朝中党派之争,问这一嘴,为的是或许元煜对于这事的看法能有些不一样的角度。
元煜右手持折扇,面上不动声色,轻捏扇骨,扇面前端起伏,一下一下轻拍左手手心,目光流转在黑白棋间,不知在思索如何落子,还是在考虑该怎么回话。
“据臣弟所知,祁大人与前妻韦氏多年前,乃双方签字修书和离,祁永望虽确有负心薄幸、攀附权贵之嫌,但此时旧事重提,拿到朝堂上说,未免有些刻意。”
手中扇子的敲击动作忽然停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活挽了个扇花,将折扇调转方向,一颗黑子落在棋盘,发出清脆的击音,果断而又笃定。
“再者,韦氏和其儿子祁容来到京城已将近两年,可官中从来没传出过有关他们的闲话,由此可见,母子生活平淡,为人低调,也没有攀扯祁家的心思,但偏偏在最近,让祁大人家的陈大娘子知道了这对母子的存在,这话传得竟这样有分寸。”
皇帝赞同的点点头,捏着白子在棋盘上方虚画一圈,“不错,那依卿所言,会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躲在暗处欣赏这出好戏?”
“臣弟不敢妄自揣测,想来周琏周大人也不会单单只认为,自己真是恰巧时来运转”,元煜笑意吟吟连提白色数子,“纵然是要纵观全局,然着眼处过多,也易慌乱,不如攻其一处薄弱,局势也就明了”,朝着皇帝拱手作揖行一礼,“皇兄,承让了。”
元烛闻言低头仔细查看,此时的围棋规则还是白子先行,占布局优势,细细算来自己果然输了四分之一子,棋差一着,虽有些惋惜不甘,但确实棋成定局分出胜负。
皇帝还在津津有味复盘这局棋的精妙之处,元煜已经站起身,躬身行拜礼,就要退下,“臣弟先行告退。”
元烛微微有些诧异:“阿煜不在朕这里用了膳再走吗?”
以前,弟弟可是非常喜爱自己宫中的精美膳食,有机会总要跟着一同用,今日倒是反常,竟主动请离。
元煜回忆皇兄宫中的膳食,虽然精致,但滋味比起花琅食肆里的菜肴,还是差了几分意思,身体变小时候天天吃,自从恢复原身以后,在府中闭门调息,已经好几日没有再尝到,想念得紧,哪还有心思留在宫中用膳。
他打开折扇,白底洒金的扇面,绘着一副墨竹图,轻摇两下,掀起一点微风,翩翩君子,堂堂仪表美如玉,脸上神情高深莫测,眼中闪烁的微光里透着一星狡黠,礼数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谢过皇兄美意,然城中有绝味,臣弟牵肠挂肚多日,不品不快。”
皇帝狐疑地瞥他一眼,有些不耐的挥挥衣袖,“去吧去吧!”,真是烦他这种发现宝藏,故意卖弄关子的得意模样,笑骂一声“小狐狸崽子”。
元煜再行拜礼,低眉敛目,恭敬退出书房,仿佛刚刚的狡黠得意模样,全然不是出自他的脸上。
待元煜离开不久,皇帝从棋局中抬起头,摸摸下巴思索片刻:“来人。”
身边常跟着的总管内官从书房外进来,拱手低身跪坐在书案侧边:“陛下。”
“去知会赵尚书一声,就说让他明日先前往周侍郎家中吃盏茶,完了再进宫向朕回话。”
“是。”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纵横谋划是断然影响不到许若颖的小小食肆,顶多遇着三两闹事的无赖恶霸,这不,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先前闹事的两人已经捂着肚子落荒而逃,这会儿估计还蹲在某处茅房站不起来,米桃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正好闹肚子,天真的以为是恶人有恶报。
许若颖轻摇团扇,扇沿在精致的下颌上微靠轻点,听完米桃的疑惑,杏眼含笑,“傻桃子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自然是设计好的”,又朝她挥挥扇子,“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用了什么方法。”
米桃果真绕过柜台,来到许若颖旁边,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原来,许若颖在上菜前就叮嘱双胞胎,让他们先做红烧软兜、水煮肉片、葱爆羊肉这一类的硬菜,并且做得口味重一些,软兜、羊肉这些菜里多放些胡椒粉、孜然这一类的作料,吃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更觉鲜香,但是不知不觉就会口渴。
她又让祁容米乐他们在蜂蜜柠檬茶里多加冰块,也不必吝啬,那两位客人一渴就给他们满上一大壶,两人喝的时候觉得凉爽解渴,但这冰水和肚子里油腻的热食一碰,铁打的肠胃也经不住这样折腾,不一会儿准要拉稀跑肚。
米桃恍然大悟,又问:“那为何要我们几个菜同时上呢?”
“一次只上一两道,他们便会先紧着那一两道吃,等吃得差不多了,后面再上来的菜,兴趣也就不大了,若是□□样一起上来,他们对每样都有兴趣,都想试一试,每样尝几口,觉得好吃了,再每样都多用一些,不知不觉就撑得多了,岂不是后面更容易闹肚子?”
米桃听罢又是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许若颖见她这幅样子,只觉得米桃实在是娇憨得可爱。
元煜走进花琅食肆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许若颖微侧着头,将素白缂丝团扇半举着挡住面颊,只露一双灵动有神的杏眼,正与米桃悄声说着什么,扇面上绣着淡粉色山樱花,却衬得她人比花娇,扇上的花虽娇艳,但却没有眼前的美人灵动,她的眼神在米桃脸上和店中食客中交移,目光流转之间,眉眼传神,顾盼生姿。
当许若颖与米桃说完话,将扇子抵在唇边,略微歪头看着米桃嫣然一笑时,元煜便觉得眼前之人熠熠生辉,其他万事万物与她相比,皆黯然失色,皆不及此女子一半风姿绰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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