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痴儿
“你这样拿。”
靳薄把自己拿筷子的姿势摆给她看,尤悠模仿他的动作,右手僵硬地握住筷子,她艰难的试了一下,依旧不懂如何运用。
“手放松些,别捏这么紧。”靳薄认真观察她手指握住筷子上的动作,“你以前用什么吃饭?勺子?刀叉?”
“刀叉。”尤悠费劲练习夹东西的动作,虽然握的还是不够好,但勉强能夹住菜了。尤悠抬着筷子给靳薄看,跟邀功似的,“夹住了!”
然而手下一个不稳,肉块又掉回盘子里了。尤悠皱眉撅嘴,眼看又要哭出来,靳薄连忙伸手拨弄她的手指,教她用拇指和食指夹住筷子,“你别着急,我慢慢教,你慢慢学。”
指尖透过接触的皮肤,传来女孩手掌的温度,靳薄偷偷看着尤悠,发现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排斥厌恶自己,心里偷偷乐开了花儿。
靳薄很快便收回自己的手,他到底还是不敢太得寸进尺,他怕僭越的动作吓跑好不容易遇到的朋友。
在尤悠练习到勉强夹住菜不掉的时候,靳薄称赞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尤悠看他夹菜的动作,又看看自己的,不满道:“很难看。”
靳薄鼓励道:“能夹住菜就好,慢慢来,你会更熟练的。”
尤悠似乎很喜欢练习的过程,她握住筷子一次一次尝试夹菜的过程里满是虔诚,虽然总是被自己的笨拙气到要哭。
靳薄边吃边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呢?”
一心只想练习怎么拿筷子的尤悠:“爹爹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靳薄:“……”
好不容易等到吃完了饭,没等靳薄发问尤悠就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尤悠,我家在江城,我需要帮助。”
好家伙,还没见过这么回答问题的。板板正正对应之前的问题,多一个字都不带说的。
靳薄问:“你在家也这么说话吗?”
尤悠答:“爹爹不喜欢听废话。”
这是个人习惯,靳薄觉得就算自己不喜欢也没资格对他人的行为指手画脚。于是他将话题转移,“你说需要帮助,你想我怎么帮你?”
尤悠:“回家。”
靳薄:“……”
全靠自己脑补来听懂她的话。
靳薄:“这里是丰城,离江城有一千多公里呢,你自己一个人在鬼都山吗?你去那里干什么呀?”
尤悠点点头,“一个人,郊游。”
靳薄:“……”
这下万能的脑洞也不能帮他理解尤悠的意思了。
她家里人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千里迢迢,出外郊游的?!
“算了。”靳薄和她说话只觉得心累,再加上天色已晚,无名还在游乐园里等着他去接,也浪费不起那个时间,他心想之后有空再问吧。
他原本在酒店只定了一个房间,跟无名挤挤也还凑活。但是尤悠毕竟是女孩,怎么想也不能跟他们两个糙汉住在一块儿。
靳薄伸手,管尤悠要东西,“你身份证给我,我去给你开个房间。”
尤悠歪歪头:“身份证,是什么?”
靳薄觉得老天爷诚心跟他作对。人生前半辈子吝啬到一个朋友都没给他,好容易碰到一个不讨厌自己的,还不算个正常人。
靳薄头疼,“你还是坐这儿等我吧。”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无名的身份证,拿到酒店前台帮尤悠办了入住,拿到房卡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出门打车去游乐园接无名回来。
靳薄来回折腾了足足半个小时,回房后发现尤悠乖的很,就坐在沙发上,应该是一动未动。靳薄觉得尤悠可能是智力受损,跟无名一样。
无名到底有多大,靳薄不知道。
从靳薄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副八九岁小男孩的模样,姨姨告诉他无名小时候遇到不好的事,从那以后他的身体便停止了生长。
尤悠跟无名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尤悠外表上看着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也和自己一样有正常饮食作息。
靳薄知道尤悠对跟在自己身后的无名好奇极了,打从进门起尤悠的眼睛就一直黏在无名身上。无名的肤色过于惨白,总能引来他人探究的目光,靳薄已经习惯了。
尤悠只是一直盯着无名看。
靳薄想起出门前他对尤悠说的话——“你还是坐这儿等我吧。”
不会吧……这么听话吗?
靳薄笑着说:“他叫无名,你可以跟他一起玩。”
听到他说这话,尤悠从沙发上窜起来,她凑到无名身边,转着圈儿打量他,还伸手去戳无名的脸,而后她笑了:“凉的。”
靳薄想起下午她拔老虎须的模样,天真无邪。
无名不喜欢她动手动脚的,一把拍开她的手:“走开。”
尤悠根本不在意他的话,拉着无名转到靳薄的身边,“吃饭。”
靳薄明白她是想要无名吃饭,他揉揉她黑漆漆的小脑袋,解释说:“无名和我们不一样,他不需要吃饭。”
无名附和他的话:“不吃饭。买衣服。”
靳薄心想这大概是无名活在世上唯一的追求了吧。明明他的十指僵硬到做不了系扣子这种细活,穿衣服还非要每天都不重样,就喜欢把自己打扮的美美哒。
尤悠痴痴的笑了,跟着他学,“不吃饭。买衣服。”
靳薄心想要送尤悠回江城,怎么也准备几身换洗衣服,于是便应下了:“好,明天带你们去商业街买衣服。”
无名表达自己开心的方式,就是面无表情地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比着一双剪刀手:“好耶。”
尤悠还在跟着他学,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和剪刀手:“好耶。”
靳薄捂脸:就感觉自己拖儿带女的。
靳薄洗漱完毕,换好睡衣打算睡觉的时候,发现尤悠还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和无名在房间地毯上搭积木城堡,玩得正开心。
他早就把房卡给了尤悠,也教会她如何使用房间自带的一应设备,借她睡衣穿,等她洗澡,帮她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最后十分保姆的帮她吹干湿漉漉的长发。
靳薄发现尤悠全无生活自理能力,不过有照顾无名的经验在,靳薄上手还算容易。靳薄在心里吐槽她比无名要强一些,至少会自己洗澡。
靳薄拿毛巾擦着头发,催促尤悠:“已经很晚了,尤悠,你快回自己房间睡觉吧。”
尤悠抱着无名的胳膊不撒手:“还想玩。”
无名已经不排斥她的接触了,在她伸手揽住他胳膊时只是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喜欢。靳薄心道俩弱智儿童的共鸣可真莫名其妙。
“那行吧,你们俩在这房间玩,我去隔壁好了。”靳薄妥协了,“记得早点睡哦。”
花开离忧在靳薄离开后没多久便再次苏醒,然后她发现自己这副身体正拿着一个小机器人跟无名玩过家家。
无名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花开离忧心疼的摸摸他的脑袋,“我还是没能帮到你。”
无名突然说:“不是尤悠。”
花开离忧惊讶于他的敏感:“我是姐姐,不是尤悠。”
无名皱着眉看了她好久,然后凑在她身边使劲嗅,“不是姐姐。”
“算了。”花开离忧不想跟傻弟弟解释,于是便问:“靳薄呢?”
无名指了指右边房间,“隔壁,睡觉。”
花开离忧把自己手中的玩具塞给无名,“你自己玩。”
她停在靳薄房间门口,手就放在门边,将敲不敲的姿势。
见面跟他说什么呢?
她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点也不自由。
她又能做什么呢?
花开离忧靠着门缓缓坐下,她还是不习惯站着,腿会很累。
她以前的身体,双腿残废,右臂只剩累累白骨,那都是使用言灵的代价。
可是再破再烂,也是自己的身体。
取而代之?
呵!
寄宿于他人躯壳的残缺灵魂,有资格追求幸福吗?
还记得从前释爸爸跟她说,人的生活,就是掐着一口气,尽管步履维艰,依旧要抱着一点希望和一丝牵挂,一路向前,向死而生。
她想活,但却不想这么没道义的活,无论有多少身不由己的原因,鸠占鹊巢都是错误的。
花开离忧思考着,纠结着,在内心默默挣扎,最后靠在靳薄房门上睡着了。
靳薄的作息很规律。
晚上十点入睡,清晨六点准时起床,洗漱,晨练,早餐,而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样的生活作息,不会因为度假而改变。
靳薄换好运动服,正打算去酒店附近的公园晨跑。他刚打开门,尤悠靠在房门上的身体便随着他开门的动作缓缓往下倒,靳薄手疾眼快的扶住她,生怕她磕到脑袋。
她为什么要靠在自己门口睡觉?害怕他丢下她不管吗?靳薄疑惑。
尤悠靠在他怀里,睡得毫无防备。
他心想就她睡这么死,估计被坏人扛走也不知道。
靳薄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他先去敲隔壁房门,无名睡得死死的,没给他回应。
他没辙了,只能先把尤悠暂时放在自己房间的双人沙发上,然后下楼去找服务员换了新的被褥,最后才把人塞进被窝。
睡着的尤悠也很乖巧,靳薄就站在床边看着。他抬手虚虚描绘她的轮廓,尤悠的脸颊肥嘟嘟的,带着稚嫩之气,长眉若柳,他见过那紧闭着的双眸里不加掩饰的欢喜……
等会儿!
靳薄叫停自己这痴汉般的变态举止,在心中偷偷啐骂自己色迷心窍。
清晨的阳光从靳薄刚拉开窗帘的窗户中洒进来,尤悠被柔和的晨光照的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靳薄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好,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然后他推门离开了。
尤悠听着门被合上的声音,漆黑的眼睛突然睁开,她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镯子,“厄运,有事?”
没什么动静。
尤悠翻了个身,在换了新被褥的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安心心地睡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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