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留戒心
平渡是川南独有的山城小镇，建筑多采用古干阑式架构，房屋依山而建，背山面水。他们落脚的那家民宿就修在半山腰，是个古香古色的四合天井大院。
黎伽洛一下车便看到了院内的袅袅炊烟，笑道：“咱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大姐肯定做饭呢。”
黎嘉颜看着满山绿意田园牧歌，感叹道：“你还挺会享受。”
“哈哈，等你住上一日，你也会惬意到不愿离开。”黎伽洛说着，将目光放在尤悠身上，状似不经意道：“她就是尤悠吗？”
闻言黎嘉颜下意识挡到了尤悠身前，“姐，我问过了，她只是尤悠。”
那样的姿态，像是保护。
黎伽洛看到她眼中的防备，笑道：“我这也没做什么呀，颜颜，你急什么？”
“尤悠，你过来，让阿姨好好看看你。”黎伽洛越过她，冲尤悠招了招手。
靳薄牵着尤悠的手紧了紧，而后松开，道：“尤悠，去跟那个姨姨打个招呼。”
“你好啊。”尤悠走到黎伽洛面前，甜甜地打了个招呼，“我该叫你阿姨吗？可是你看着很年轻啊，像我的姐姐一样。”
“小丫头真会说话。”黎伽洛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只是长得年轻，其实阿姨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尤悠今年几岁了？”
尤悠：“十七，很快就十八岁了。”
黎伽洛吃了一惊：“咦——你还这么小啊？”
听着这话凌霄瞪了靳薄一眼，靳薄仿佛能从他眼神里读出“禽兽”二字。
靳薄捂脸，欲哭无泪，心道不小心拿着尤悠衣服睡着的那个误会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黎伽洛：“那你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呀？”
尤悠掰着手指数：“爹爹，哥哥，冬玄哥，因因姐……”
“姐，能先别聊了吗？”黎嘉颜强行打断她俩谈话，“你这家长里短的吃饭时不能聊啊？我都快饿坏了，咱们先进去看看午饭吃啥吧。”
靳薄想起尤悠极为严苛的家教，心说可能还真不能聊……
黎伽洛拉着尤悠的手往里走，“行行行，有话咱们进门说。”
尤悠偷偷跟黎伽洛告状：“我跟你说，这个怪阿姨可凶了呢！路上好几次说把我丢出去……”
黎嘉颜怒了：“臭丫头我可都听见了！还有，凭什么你说她像姐姐，就管我叫阿姨，你知不知道她比我还要大上十几岁啊……”
黎伽洛：“颜颜！你跟个孩子较什么真啊？”
黎嘉颜哼了一声：“你就护着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心里偷偷美着呢。”
结果黎伽洛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因为审判那边突然来了紧急视频，黎伽洛叫上凌霄，他们二人只拨了些饭菜便回房间处理公务了。
俩人关起门来接通视频通话，是之前留在丰城的暗哨打来的。
黎伽洛问她：“祁果，有收获了？”
“嗯。”祁果回答，“在您离开之后，共有两拨人来探查过那个房间。”
“两拨？”黎伽洛确认问道。
“没错。第一批人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后来伪装成房客在前台打听了很久靳薄和那个女孩的消息，因为您是半夜离开，酒店工作人员也说不清经过，那个人只能离开。
不久他又带了几个同伙来，撬窗而入，他们在屋里停留了很久，我们的人没敢近前监视，所以并不清楚他们在找什么。”
这个黎伽洛倒是不担心：“酒店在客人退房后应该派专门的人收拾房间，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会翻到什么……”
“至于第二波……只是一个少年，他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在房门外敲了几下门，因为无人回应便离开了。”
黎伽洛再次确认：“只是敲门？”
“对，只敲了门。”
“那就有意思了。”黎伽洛沉思，“走错了？还是朋友？但是靳薄这人没朋友……”
祁果答：“不是走错门，因为他只敲了这一间的门。”
黎伽洛：“有继续跟踪吗？”
“一直跟着，但是……”祁果面生愧色，“头一批人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内，只有那个少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们的人被甩掉了。抱歉，主司，是我办事不利。”
“不必在意。”黎伽洛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本来追踪就不是你们的专长，光是盯一个靳薄都算得上赶鸭子上架了，狩魂就快到了，你们再撑一段时间。尽力就好，注意安全。”
狩魂专职监视追踪与暗杀，是审判隐藏于黑暗的杀器。
听祁因答是后黎伽洛切断了通话。
饭后无事，尤悠被无名拉走玩耍，黎嘉颜坐在客厅喝茶，顺便问靳薄接下来的打算。靳薄摇头，因为他本来就不知道黎伽洛的计划，只是她让他去哪儿就去哪儿，她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又反抗不了。
黎嘉颜毫不留情嘲笑他：“小渣渣，就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啊？”
靳薄回她：“姨姨不也是认输了？”
黎嘉颜：“小屁孩出趟远门都学会顶嘴了哈？”
靳薄恼她一直把自己当作小孩子对待，“姨姨，我马上就二十四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
黎嘉颜言辞句句在理：“哪怕你六十岁了，只要还叫我一声姨姨，你在我眼里就还是个小孩子！这可是你自己强调的年龄差距。”
靳薄：“……”
明白了，还是称呼的问题。
“切！”黎嘉颜一拍桌子，满腹牢骚尽出，“凭什么那个几千岁的老狐狸能被人当成姐姐称作嫂嫂，我却被你一口一个姨姨叫了快二十四年了，你既不愿改口，那就休怪我拿辈分压死你！”
华纳城的人青春常驻寿命绵长，多的是几百几千岁的人。
靳薄小时候把她当姨姨叫还可以接受，毕竟刚找到他那会儿他长得跟个奶油小团子似的。但他总归是在慢慢长大，等靳薄长到两人看着已没了外表上的差距时，黎嘉颜便忍不了听他再叫她姨姨。
偏偏靳薄这人太死板，说年龄差在这儿放着呢，就是不肯改口。可问题是俩人要真按年龄论辈分，靳薄还不知要在奶奶前加多少个太呢。
靳薄无语：“姨姨，您看着我长大，我怎么敢……”
黎嘉颜白了他一眼：“那夏哥哥是怎么回事？”
靳薄瞬间投降立马改口道：“我错了姐！”
那是他和夏再昕私底下的一个交易，靳薄不敢让黎嘉颜知道。
打赢一场嘴仗，黎嘉颜稍稍平复了刚刚输给黎伽洛的沮丧心情。她手里剥着一个橘子，又问靳薄：“你跟这尤悠怎么认识的？”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她救了我，说需要我的帮助，我就答应了。”
靳薄将昨日给黎伽洛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她说等尤悠解了你心中疑惑，我们就跟她一道回江城。姨……”靳薄又想喊旧称，结果黎嘉颜一个眼神飞过来，他立马改口，“姐，尤悠能帮你解什么惑啊？”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了，但是小凯毕竟是个逆天的存在啊，靳薄觉得还是试试看能不能从黎嘉颜这里套出点什么，好让自己知道“尤悠和邪神花开离忧有关”这件事看起来顺理成章。
黎嘉颜：“黎伽洛没跟你说？”
靳薄摇头：“她连去哪里都不会提前告诉我，这种事就更不会跟我说了。”
黎嘉颜直截了当道：“因为我怀疑尤悠是邪神花开离忧。”
靳薄都用不着伪装大吃一惊，因为他真被吓了一跳：“啊？”
这么直接就说出来，姨姨，不愧是你！
“你不用这么惊讶。”黎嘉颜甚至还反过来宽慰他，她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邪神纵然可怕，但我们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弱小。要真是她你也犯不着怵，你姨姨我一个人就可以秒杀她！”
靳薄：“……”
我分明是惊讶于您那比筷子还直的脑回路。
黎嘉颜接着说：“我巴不得她回来呢，这样才可以当着她的面问个明白，当年为何要欺骗利用！”
靳薄想了想，道：“可是尤悠不是坏人，她是我的朋友，我答应了送她回家。”
“靳薄，花开离忧极其擅长伪装，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黎嘉颜告诫道。
“但是我不认为尤悠在骗我。”靳薄诚恳道，“尤悠懵懂无知，天真纯善。她对我，对无名都是以真心相待，绝不可能是传言中那个十恶不赦的邪神。”
黎嘉颜抓住了重点，“你说尤悠对你以真心相待？她没有讨厌你吗？”
靳薄点头：“没错，尤悠是我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老姐你可不能无缘无故伤害她。”
黎嘉颜扔下手里的橘子，抬腿就要离开，“那她定是邪神没跑了，我得去找黎伽洛联手收拾她。”
“唉唉唉？”靳薄手疾眼快拉住她，他虽然不知道黎嘉颜从哪里得来的证据下定这样的结论，但是好歹知道要拦着不让她冲动行事，“老姐你等会儿！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黎嘉颜：“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存在的诡异咒言，会使所有人无法对你心生欢喜吗？”
靳薄：“我知道，但是这你跟断定尤悠就是花开离忧有什么关系？”
黎嘉颜神色一变，心道糟糕，说漏嘴了！
真实原因黎嘉颜不能说，“反正你只要知道，如果尤悠对你的喜欢不是欺骗，那么她自己一定就是邪神花开离忧，本人。”
靳薄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为什么？你必须告诉我原因，我身上的咒言是不是跟花开离忧有关？”
黎嘉颜：“……”
他脑子什么时候这么活泛了？
她心知说错了话，色厉内荏，但仍故作硬气道：“你不需要知道原因！”
靳薄依旧不依不饶：“邪神之恶天下皆知，世人憎恶邪神，恨她差点将这个世界毁灭。但是从小，姨……您就告诉我，谁都可以憎恨花开离忧，唯独我不行。”
“您能跟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只有我不能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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