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你当如何

　　夏星辰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满城星星点点的灯光，夜阑风静。
　　赤水台那一晚，是小离忧第一次表现出她的异常。
　　小徒弟聪明机敏，古灵精怪，但夏星辰觉得她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夏星辰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小离忧心防很深，很会用吊儿郎当的行迹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小离忧问她：导师，天女为什么要一心求死呢？活着多有趣呀！她可真没追求。
　　“小离忧，你要明白，若有生所不能承受之痛，死亡也可以是解脱，”夏星辰相信以小离忧的聪慧，不难理解天女因何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愿意想尽办法活下去，是一种勇气。”
　　这是一个能让她了解自己的小徒弟的好契机，所以夏星辰紧接着问：“如果你是天女，你会如何选择？”
　　小离忧想了想，写道：我会做冰中之火，就算灭亡，也要燃烧着灭亡。
　　“……”夏星辰沉默了。
　　原来她的绝望感，便是来自于这个“冰中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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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薄又问：“既然你已经看到当初发生过什么了，我们现在要回去见天女吗？”
　　“晓哥哥，如果是你……”花开离忧难得疑惑，“面对这样的情景，你会如何处理？”
　　“你认真的？”靳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从见到花开离忧开始……所有的事都是她在拿主意吧？
　　花开离忧耸耸肩：“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靳薄想了想，天女的愿望他们早就知道了，花开离忧要是真想帮助她实现愿望，在领域内就可以做到，可她硬生生拖着看完了天女过去的记忆，这是不是意味着……花开离忧并不想杀死天女？
　　我会怎么做呢？靳薄在心里问自己。
　　他想，如果有人突然跑到自己面前，说他活不下去，想要自杀，自己大概……会劝他好好活着吧，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不如意之处，可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看到光。
　　靳薄坚信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难题，会觉得难题无解只是因为没有找对方法，只要坚持不懈，困难总会有迎刃而解的一天。
　　“花开离忧，你知道吗，我活了二十三年，被人讨厌了二十三年。”靳薄轻声说，“小时候我见同龄人上学以后都会有和自己一起玩的小伙伴，我很羡慕，想着等自己到了上学的年纪，也会和他们一样……可是，我又渣又废，做事只会给人添乱，身上的诡异咒言还会让旁人对我心生厌恶。”
　　华纳城的人天生异能，同族伙伴皆出类拔萃，但是靳薄是个异类。
　　因为咒言的缘故靳薄本来就很讨人嫌了，他还不具备任何特殊能力，精神感应力也是出了奇的低，而且连普通人类都能学会的炼金矩阵也无法掌握，再加上他的身份在那里放着——他是黎嘉颜的外甥。
　　都说虎父无犬子，黎嘉颜身为华纳城之主，唯一的外甥却是个废柴。虽然黎嘉颜不在乎他碌碌无为，可是华纳城人却以他为耻，认为他的渣废丢的是华纳城的脸。
　　成年后的靳薄不想继续呆在华纳城受人冷眼，所以才会留在学院任职。
　　斯图亚特学院是个自由平静的地方，只要通过入学测试，任谁都可以成为学院的学员，无论你是人类，华纳族，还是兽族。
　　学员素质参差不齐，因而衍生出无数专业，强者习武，弱者专文。只有在这里才没人在乎他是谁的亲戚，也不会有人因他的实力不够强悍出言责备。
　　唯一的缺憾，就只有他身上的诡异咒言了。
　　“但我相信，只要待人以真诚，总有一天能以真心换得真心。”靳薄说，“我没有放弃，幸而终于等来了希望。我觉得天女也不该放弃。”
　　“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花开离忧说。
　　“以前？”靳薄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凯说自己身上的诡异咒言是花开离忧的言灵，毫无疑问她肯定以前见过自己呀，不然怎么把言灵施在自己身上的？
　　“你若是还记得以前，那你能告诉我……”靳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开离忧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但是抱歉，天女也好，你也罢，你们身上有我的言灵我不会否认……”花开离忧垂下眼帘，“就跟天女这事儿一样，我只能看出你们身上有我的言灵，但是言灵的功效具体是什么，该如何化解，我若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也是有心无力，没法解决。”
　　花开离忧其实很费解，她心想过去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在他身上设下言灵，她图什么？
　　“是吗？”靳薄语气中略带失落，虽然本就没指望花开离忧现在就能为自己解除言灵吧……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看到一丝希望，便生出急功近利之心。
　　有些浮躁，本不该如此。
　　“话说回去，你说天女不该放弃，是站在谁的角度说的，你的，还是天女的？”花开离忧反问，她的言辞犀利，“你自生而为人，从小接受的便是人类创造和发现的事理规律，考虑问题的时候自然是从人的思维角度出发。可天女本来不是人，纵然她机缘巧合做了二十多年人类，可她生命中大部分时间是呆在赤水台上，作为一个被囚禁的浮灵度过的。你不能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摩天女的想法呀。”
　　靳薄急着反驳道：“可是……万物生而平等，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生命才是最宝贵的，我觉得天女不该随意放弃生命，难道就是错的吗？”
　　花开离忧语气平静，言之成理：“天女的命是命，那因她高热引发的旱灾而干死饿死的生灵的命就不是命吗？每年祭祀时活活被烧死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
　　靳薄：“……”为什么他们的对话深度忽然上升到如此高深的层次。
　　花开离忧接着说：“天女和你不一样，你自身存在并不影响他人的生活，所以放弃与否，最终改变的只有你自己的人生。但是天女……她面临的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天女知道自己活着会不断接受人们信仰的力量，不断为此地带来灾难，然后不断被迫接受活人的献祭……这样的恶性循环，似乎唯有一死才可破局。”
　　“悲剧在于，他们谁都没错。大法师利用万物相生相克的规则将天女囚禁于赤水台，佑赤水河畔千年安康。人类感念天女庇佑，因此越发信仰天女，知恩念恩，是难得的美德。还有天女……她体质特殊，也不是自己想改变就能改变的，而且她还处于被囚禁在赤水台无法离开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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