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人还不错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十月十日,市委的项目出现预算数据错误,上报的数据与下发给市委的文件数据不一样,上面无法下达拨款文件,无法批准这些款项。
出问题的是材料预算数据,此项数据在郁里调走之前是由她负责,这是最先上报的一批数据,上面有她的签名。
大家都清楚,只要一出问题,那么财政要重新预算,并且这个项目有可能就此搁置,或者直接报废。
在局长办公室里,李芊把一切都撇清,将失误甩给郁里,可郁里记得她做的数据与下发文件的数据一致,上报的数据比下发文件的数据多出一千万,上面也开始对本市财政部有所猜疑。
李芊和李副局一口咬定她们并没有上报错误数据,而是郁里本来的核算出错,经建处下发文件也出了错误。
一天的混战,郁里不知如何是好,身子抖了一天,局长发话时,她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要结束了,她不甘,明明被迫调离岗位的是她,为什么出了错还是她顶。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时,已是傍晚,她急急忙忙的跑到楼道去打电话,打给了父亲郁生冬。
郁生冬也听了这事,声音一直不冷静:“小里,这事局长怎么说?”
郁里蹲在楼道里,咬着唇不准自己哭:“说是我的错,可是明明我的数据没出错,我记得和上报到数据一致,可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爸爸你能不能帮帮我?”
唯一能帮她的,她觉得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郁生冬却没给她任何期待:“小里,爸爸很难去帮你说话,你也知道爸爸的处境,你看能不能求求杨处帮你找到原先的文件,求求杨处帮帮你?”
郁里心里疼了一阵,明明有依靠在身边,却没有人去帮她。
“求杨处?我害了他,他会帮我吗?再说了他也急得要命,他会帮我吗?”郁里擦掉不争气的眼泪,她觉得自己现在哭起来,令人可笑。
“小里,爸也难做,你理解一下好不好?”郁生冬就如她母亲说的一般,没什么大士气,一辈子恭恭敬敬,生怕出什么差错,毁了自己安稳的工作。
“我怎么理解?为什么你不帮我?你是我爸为什么?难道我的努力你都没看到吗?我不优秀但是我努力了,你们没看到吗?”郁里无助的扶着额,边哭边压着声喊。
郁里又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火焰,想去说服自己的父亲,压住自己不敬的语气。
“我不是要你为了我丢工作,但你就不能帮我说句话吗?”郁里的哭腔声很大,难受的无法自控,她在乞求,一直在乞求。
郁生冬觉得得不到理解,内心满是怒火,对着电话咬着牙:“小里别胡闹好不好?爸爸也是为了这个家,我要是丢了工作怎么办?我还怎么抬起我的头?你就不能理解一下爸爸吗?”
“我不理解!”郁里嘶哑的朝着手机喊了一声。
挂掉电话后她无助又慌张的蹲在那儿。
郁里觉得全身无力,拉着衬衫衣摆擦掉眼泪,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
那一刻,她不知道该去哪,该去干嘛。
她的父亲,他很自私,自私到没人比自己的工作重要,连女儿这般祈求他都无动于衷,甚至觉得她在胡闹。
天渐灰,有下雨的势头。
郁里手中握着手机,包和伞她都没拿,站在单位门口。
行车来去匆匆,她拦了许久的出租车,高峰期逼得大多数出租车都不停。
已经开始打雨点,行车更是匆忙,她只好跑到公交车站台。
撩起衣摆擦了擦被打湿的手机屏幕,点开地图查着公交车,刚查完抬起头,就上了刚停在眼前的公交车。
被雨打湿的头发,贴着脑门看起来很潮湿,她现在的心情就如这急切的雨,下得大却无序。
换乘了两趟车,还走了一公里,她才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到他家小区门口时,她全身已经湿透,短袖和衬衫外套紧贴在身上,裙子湿的贴在大腿上,她没觉得有多难受,她只觉得胸口闷,心发慌。
蹲在树下,还能躲一些雨水。
连雨天不能躲在树下的禁忌都忘记,她现在脑子非常混乱。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只想等到他回家。
母亲说,她需要一个靠山,这句话从没说错。
在父亲甩开她的那刻,她失望透顶,父母不都是无条件庇护着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觉得孩子是累赘,不想被孩子拖累?
她不是被父母抛弃不养,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就因为她没能力,没有成为他们心中的样子,没有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郁里蹲的腿有些麻,就坐在地上,被小区的保安一直盯着,在雨天不撑伞,全身湿透坐在树下,以为她是什么危险人物。
手机被她放在身旁,它早已湿透,预备罢工。
雨渐小,路上不急不缓的行车,打着地上的水,带到了行人的身侧,时不时有人停下脚步,烦躁的朝已开远的车谩骂两句。
郁里早已不在乎,只在乎他什么时候回家。
因为是雨天,堵车比较厉害,交警在前方指挥了半小时,这条道路才完全通畅。
方衍偶尔从后视镜观察周亦礼的情绪,项目出问题让他开了一天的会,此时的他,心中的躁气应该还未消。
手臂一直撑在车窗边,手指抚着太阳穴,眉头未展时而清清嗓子,表达今天的不快。
车停好,方衍先发现坐在树下已经湿透的女人,今天她的来意,方衍大概知道。
“老大,她又来了。”
周亦礼能料到,她会来,只是没想到她会坐在雨中等他,连伞都没撑,笨到坐在树下,也不怕被雷劈死。
“伞呢?”
方衍从副驾拿过伞,准备开门撑开伞去接他下车,周亦礼伸手过去:“你不用下车了,把伞给我。”
“哦好!”方衍把伞给他,又关上了车门。
他下车,撑开伞,直直的朝她走过去。
郁里看到雨水中的影子,抬起头望着他,睫毛和眼角的水大多数是泪水。
看着水润的眼,都藏着她的心情。
“你来干嘛?”他的声音跟往常一般,平静又冷厉。
郁里望着他,半天没说话。
周亦礼准备撑着伞走时,郁里伸手拉住了他的公文包。
“你帮帮我好不好?”她在乞求他,声音带着哭腔。
周亦礼像往前走,她手中的力度变大,顺着公文包抓住了他的指尖,又往上拽紧。
“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雨渐渐停下,泪水清晰,眼框血红,郁里一直紧盯着他,不愿放手。
他是她的最后的希望,她不想自己的努力就这样没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周亦礼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他也觉得胸口闷得慌。
紧咬着后槽牙,从齿间逼出一句话:“我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郁里直接脱口而出:“结婚,我跟你结婚!”
手快没了力气,在她快松开时,周亦礼冷静的答应她:“跟我来。”
“嗯?”
雨水将她冲刷得像是被人丢在路边的垃圾,头发紧贴在脸上,还在滴水。连眉毛都被冲得耷拉着,她抬起胳膊擦去脸上的水,却怎么也擦不干。
周亦礼低身将伞递给她,郁里眼神懵空,接过他递来的伞。
手却因为被雨水泡太久,有些滑,伞罩住了她一个人。
他蹲下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巾,抬起手时,她空出的手主动从他手里拿过纸巾,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很低:“谢谢…”
她把伞给他,自己把脸擦干。
视线落到她身侧已经停止工作的手机,他捡起来瞧了瞧,嘴角突然扬起,郁里抬眼见他眉眼弯弯,没觉得他带着恶意。
这么狼狈,她怎么敢给他看见,现在不怕他瞧不起吗?
今天的她,为了自己确实没做缩头乌龟。
“笨蛋!”他拿着手机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惹得她捂着头瞪他。
他依然面带笑意,站起身,提醒她快起身。
郁里扶着蹲麻的腿站起来,弯曲了半天才站直,鞋子都能溅出水来,跟在他身后走进小区。
在电梯里,她锁在靠着按钮的角落,他示意她按关门键,她半天才反应过来。
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在滴水,落汤鸡完全能形容现在的她。
走出去时,她见到自己脚下的一滩水,踏出的脚步有些迟疑。
“没关系,明天早上晨务阿姨会清理。”
“嗯…”
她捏着衣角走出来,跟在他身后。
一梯两户,上下两层共用,不是直接通向家里,上次来,是喝醉后,完全没弄清这般构造,离开时,也是被忙碌得拉着出门,没有太在意。
门打开,他走进去,她却没跟上去,怕自己潮湿的脚步,弄脏了他的地板,她现在需要讨好他,不能惹怒他。
周亦礼走进去,从浴室拿着浴巾出来,没在客厅看见她,人还站在门外。
他轻舔了下干涩的唇,无奈的说:“进来,弄脏了会清理,不要你赔。”
这姑娘胆小又小气,有时又喜欢壮着胆子与他对抗。
“嗯…”
今天格外安静听话,为了讨好他,花了心思克制自己逆反的心。
她将鞋子扔在门外,帆布鞋已经没了形状,雨水的拖累更像拖鞋。
“你先去洗澡,那些东西还在浴室里。”
很明显,他一般不会用外面的浴室。
“好!”
她是跑向浴室,周亦礼生怕她摔跤,快步追在后面喊着:“慢点!摔坏了我可不赔!”
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是太丑,像个被水泡发的人体模特,脸白得吓人,热水一冲,脸颊才有了红晕,嘴唇才粉红起来。
洗完出去,正好撞见,从卧室出来的他,他身穿着浴袍,整齐的系好没有松垮感,头发未全吹干,干湿交叉在一起,碎发耷拉在眼前,显得格外慵懒。
身上的湿润感还未消散,那股清爽的柑橘香气弥散,灌入鼻息。郁里突然有些脸红,靠近他,心跳突然加快。
“吹头发!”
“哦…”
愣愣的郁里,连忙转头回了浴室。
浴室里响起一阵吹风机的嗡声,周亦礼才往厨房走。
郁里不知自己刚在发什么呆,心为什么跳那么快,可能是想到要与他结婚,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有些紧张。
出去时,他正全身靠在沙发上,手中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随意切换着。
这个时间,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早放完,他调到了体育频道,正在回放今天上午的篮球赛。
“把这杯水喝了。”
郁里走端起小茶几上的水杯,一口全喝完,水甜甜的喝完发酸。
是他冲的蜂蜜水,水杯旁边还有一个苹果。
“这个苹果不酸,吃了吧!”
他像是安排她去把这事做完,郁里今天又异常听话。
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拿着苹果咬了一口。
他双手枕在头下,慵懒的看着电视里激烈的篮球赛,说话声特别平静:“要我怎么帮你?”
郁里吞下这一口苹果,才说:“我的数据没错…”
“怎么证明?”他虽然没看他,她却总感觉他在盯着自己。
“我好像交过一个资料给你,里面是我最初的数据,后来我就被调走了。”
周亦礼突然笑了:“你总得说服我帮你。”
郁里以为她已经给了结婚得条件,他会帮她,却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她小声重复:“结婚,我们结婚!”
周亦礼笑声中有些不屑:“嗯!但我该怎么帮你?”
经建处但杨处早就打了电话给他,提起了初交的资料,他当然知道资料里的数据,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是这次证明的关键,但他想逼她自己想出办法,周亦礼总觉得她没那么笨,她不是傻白甜。
郁里放下手中的苹果,苹果是甜的,但没心思去品尝,只知道干嚼下去,能充饥。
“李副局其实一直有小吃的习惯,以前都是小数目,这次他有帮手就吃大了嘴,还有就是他可能看你年轻,不会那么老练。”
周亦礼冷笑:“那你也觉得我好骗吗?”
郁里诧异,抬眼望着他,摇了摇头。
“没,我觉得…你城府深。”
他轻笑了一声,又收起了笑容。
“结婚的事,等这件事情结束,再商量。”
郁里低着头,有些茫然。
“那结吗?”
周亦礼语气冷清:“你是真心想与我结婚吗?”
“真心!想!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他没想到她会立刻回复。
她需要依靠,周亦礼最合适。
他却沉默不语,视线从屏幕中移向她,她抬起手举着苹果咬了一口,像是真心决定好了。
“你有什么要求吗?”周亦礼问。
郁里边吃着苹果边说:“如果你之后有喜欢的人,提前和我说,我不会破坏。”
说完还问他:“你呢?”
周亦礼的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起伏不定的轻敲着。
“不要做越轨的事!”
“嗯!”郁里有些反悔:“万一做了呢?”害怕自己真的越轨,会不会被他处死。
周亦礼斜睨着她,面带着笑意。
郁里突然觉得有些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估计会被他整死。
没在将这个话题谈论下去,还没到结婚的时候,也论不出具体的细节。
就算是结了婚,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球赛打完第三节,就已经胜负已定,他没关电视,起身回了卧室,再出来时,抱着一个枕头和一个毛毯,扔给她。
“明天周六,我保证我妈不会来,不要吵我!”
“哦好!”郁里抱着枕头和毛毯,像个小媳妇一般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上次她弄的血渍早已清洗干净,她还欠着债。
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辈子跟他都难脱节。
他又返回卧室后,就再也没出来。
郁里关掉电视,抱着毛毯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全是今天在局长办公室的场景,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理都没占到。
孤身一人面对,无人帮忙。
郁里回想长这么大,许多需要家长的事情,她大多数都是自己解决,如果硬是要家长解决,父母都会说她不懂事。
不优秀就得不到好。
那些积攒的自卑,都是来自于家长的教育,她们都清楚的知道。
她们不是低人一等,而是被迫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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