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善变的姑娘
第二日，甲来到书房尽职尽责向公子汇报情况：“公子，姓孟的又来了，已经去了姑娘院里。”
“嗯，不用盯着了。”依旧是淡淡的语气，略一沉吟，公子又道，“你们负责她安全即可，不用去听她与旁人说些什么，也不用特意来告诉我。”这不是给他添堵吗？
“哦。”甲撇了撇嘴，心中委屈道明明是公子你让盯着姑娘，事无巨细都要汇报的。
这回，孟瑾年只在临江待了三日，老何又开始催促他回去。
“老何啊，这么久没见你夫人，你想不想她？”
老何一愣，挠挠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老实答到：“自然想的。”
小侯爷语气幽怨：“你回去能见到夫人，我回去见哪个？”
“小侯爷啊！”老何语重心长，“你为了见叶姑娘一面，路上一来一回要耽搁一个月左右，又三番五次为了叶姑娘顶撞圣上和侯爷，这要是传出去所有人只会觉得你沉迷女色、不堪重用。届时叶姑娘就成了罪魁祸首，圣上、侯爷、长公主全都会怪叶姑娘迷你心智、乱你心性！谁会同意你娶叶姑娘？”
“老何——不，师父！”孟瑾年突然捉住老何双手，慎重地道，“今后我要是再犯浑，您一定要及时骂醒我，实在不行您就拿军棍抽我！您就是那黑夜里为我指路的明灯啊！”
“滚犊子！肉麻死了！”老何抽回手背在身后，板起脸道，“今晚收拾收拾，明儿早去向叶姑娘辞行，然后启程。”
说完，老何转身走出房间，摇了摇头，不由失笑，心想小侯爷这跳脱的性子是随了长公主，叶姑娘的性子与长公主也相差无几，小侯爷若真娶了叶姑娘……那侯府今后的日子可就热闹喽！
只是此次回去后，小侯爷至少得有个一两年见不着心上人了，万一……
老何再次摇摇头，背着手大步离开。
孟瑾年来辞行的时候，叶颜正在院子里忙着切土豆。
这切到一半儿，自然不方便去给孟瑾年送行了，于是口头上送他一句话：“一路顺风，下次再来。”
至于为什么在院子里切土豆，因为外面有太阳暖和。至于为什么切土豆，因为她想做薯片。至于为什么突然想到做薯片，还不是被那个奸商顾长卿逼的！
前天叶颜刚回到家，长安就过来传话，催着她赶紧想个畅销的、来钱快的、还得成本少的东西出来卖，最好是类似茶叶那种，但最好是可以长期卖的。
一分工资没给，要求倒多的很！叶颜气得又想去找顾长卿理论，哪知长安拦着她苦兮兮地道：“姑娘，我比你还惨！公子都欠我半年多工资了！你还是赶紧想个法子挣点钱，这样我们才能有工资拿。”
叶颜吓了一大跳，她也就休了半个月的假吧，顾长卿的商号就要倒闭了？要不她收拾收拾东西跟孟瑾年走算了？
长安安慰她，只是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急需银子，问题不大，让她不用担心会失业。
思来想去，叶颜便想到了薯片，土豆多便宜啊，存储时间长，薯片制作方法也算简单，等她做好了，先拿到街上让人试吃，评估一下市场需求再说。
不止薯片，她还想到了凉皮、粉丝煲等小吃，总之得一样样来。
长安、小桃、小柳也在一边帮忙，几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倒也其乐融融。
切完土豆片先要稍微煮一下，再捞出来过凉水，再是铺晾，待晾干水分后便可过油炸了，出锅后洒上不同的调味料，就变成多种口味的薯片了。
薯片做成后，让人拿去做市场调查，叶颜便开始做粉丝煲了。
粉丝煲并不不适合在酒楼卖，但它成本低，售价虽不高销量大，同时再卖凉皮啊关东煮什么的，根本不用店铺，在客流量多的地方支几个摊位就行。
同样的，这些小吃也是先做一部分拿到街上做市场需求调查先。
长安拿着调查结果去给公子看，喜滋滋地道：“公子，你教姑娘管理店铺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嘛，你就该让姑娘全心全力精研美食，发挥她真正的能力。”
公子看着调查表赞同地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道：“可行，你从营里调几个人手过来，日后便让姑娘留在家里吧。”
家里？公子的意思明明是让姑娘留在厨房里吧？
果然，只听公子又道：“让人为姑娘单独辟出一间厨房供她专用。”
……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起来，前院的那棵大树秃得只剩光溜溜的树丫，上面还有个孤零零的鸟窝。
某日早晨，起床推开房门，外面已成白茫茫的世界，大雪静悄悄下了一夜，地上的积雪足以没过鞋面。
叶颜兴致盎然地拉着长安陪她堆雪人，黑色的木炭是雪人圆溜溜的眼睛，小半根胡萝卜头是雪人的尖尖的鼻子，红彤彤的天竺果子拼嵌成雪人微笑的嘴巴。
“可爱吧？”叶颜站在雪人身边双手叉腰眯着杏眼问长安。
“可爱，可爱。”长安很给面子地鼓鼓掌，但他觉得裹着斗篷只露出一张巴掌大小脸的姑娘笑起来更可爱。
“哈哈，我们再堆个公的，让它俩成双成对。”
“……”敢情这雪人还分公母？
两人蹲下来继续。
“长安啊，你今年多大了？”叶颜倏尔出声。
“二十三，怎么了？”
“那你家公子呢？”
“公子二十七。”
都二十七了？！叶颜手下微微一顿，故作调侃：“你家公子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成亲？”
二十七岁放在现代少数人甚至还没完成学业，可在古代就不一样了，早些的十六、七岁便已成亲，迟些的二十左右，二十七岁还未成亲的确实不多。
长安想的却是另一茬，姑娘莫不是嫌弃公子比她年长不少，所以才……
“姑娘，我们家公子也说不上是一把年纪吧？年纪轻的男子不成熟稳重。你看那姓孟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大肆铺张挥霍无度，心怀叵测别有用心，形迹可疑鬼鬼祟祟还擅闯民宅……”
这越说越离谱了啊喂！好端端的怎就扯上孟瑾年了呢？叶颜瞠目结舌望着长安，好半天挤出一句话：“长安，你语文学得可真棒！”成语用得一溜一溜的。
“姑娘，你要提防着姓孟的，那人不安好心！”长安郑重其事道。
我看你才别有居心！叶颜幽幽睨了长安一眼，“我问你家公子怎么还不成亲，你提孟瑾年做什么？算了算了，我才不想知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家公子什么时候才能把拖欠我的钱给我！”
长安略有些窘迫，朝叶颜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姑娘，工资不是已经发你了吗？至于分红，你再宽限宽限。”
“行啊，我可以宽限。”叶颜手下一直没歇着，雪人的身躯已堆好，还要修整修整，修出轮廓。
长安面上一喜，正欲答谢，叶颜抢先道：“我就是奇怪，咱家钱都花哪去了？”
账本她查看过了，所有店铺营收正常，进出流水正常，资金周转根本不可能出问题，可顾长卿偏说没钱。无非两种情况，要么顾长卿在撒谎，要么她看到的只是明面上的账本。
但她知道，顾长卿不至于撒谎，近几个月来他确实常常愁眉不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姑娘……”长安欲言又止。
叶颜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子一手扶着腰喘气，呵出口的气体化成白雾，很快消散在风里。
歇息片刻后，叶颜才开口：“长安，我听闻北方今年大旱，几乎颗粒无收，你说那边的百姓该怎么过冬。”
长安一愣，随即舒展开笑脸，“姑娘不必忧心，百姓们饿不着。”
“那就好。”略一思索，叶颜又道，“要是实在缺银子，让你家公子挑几间营收较少的铺子抵出去吧，我再想想还能做点什么东西来卖。”
“好，回头我便转告公子。”
歇息够了，叶颜又滚了个大雪球堆在雪人的身躯上，拍拍打打……
长安站在一旁看着，面容平静，唇角牵着浅浅的笑意，心中却思绪翻涌。
姑娘莫不是长了颗七巧玲珑心，否则怎会将局势看得如此通透？可他却琢磨不透她，因为这姑娘太善变了，时而单纯直率，一眼便能看出她心中所想，时而古灵精怪，怪言异举让人哭笑不得，聪慧过人，奇思妙想源源不绝……
而此时，瞧着眼前玩得不亦乐乎的姑娘，想着她方才那番话，长安更加疑惑了，她是如何看出眼下局势的？除非她有这方面的学识和阅历！她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存着试探的心思，长安故作漫不经心状问：“姑娘，在你家乡女子都会读书习字么？”
叶颜正专心致志给雪人掏眼窝子，话没过脑便回：“是啊，我们那无论男女，到了年纪就得上学，小学和初中还好，高中后——”她倏尔一顿，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直起身子叉腰，杏眼怒瞪着长安，“你少来套我的话！反正我是好人，好人懂不懂！你家公子都相信我，你凭什么怀疑？”
长安连呼“冤枉”，赶紧解释：“我才不是怀疑姑娘，就是好奇，好奇。”
“少废话，赶紧的去找两个斗笠来，还有旧衣服。”
“得嘞，小的这就去。”
长安很快找来叶颜所需之物，两人替雪人穿戴完毕，远远一看，倒挺像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院子里。
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叶颜笑眯眯道：“长安啊，你语文课学得好，替它俩取个名字呗。”
“行啊。”长安满口答应，眼中浮现一抹狡黠，指着披男衣的雪人道，“这个就叫顾公子吧。”又指着披女衣的雪人道，“这个就叫叶姑娘。”
“去你的！”骂完一脚踹过去，被长安敏捷躲过，她弯腰抓起地上一团雪随意搓搓，便往长安身上砸。
一个躲，一个砸，围了两个雪人追赶起来。
不远处的廊檐下，一人负手而立，身形笔挺如松，面容清冷目光深沉，默默注视着院中那说笑的叶颜和长安。
正是刚从书房中走出来的顾长卿，坐得久了想出来透口气，远远听见院里有动静便过来看看，刚好有幸瞧见这热闹的一幕。
近几月琐事繁多，少有片刻清闲，见那二人打打闹闹欢声笑语接连不断，才恍然察觉自己已不知多久未开怀笑过。
事实上，除了四处游历那段日子，他鲜少有放松下来的时候。
背负的担子过重，常常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却一刻也不得停歇。
逆流之中一旦停下来，便会被冲走。
负重之下一旦泄了气，便会被压垮。
他的宿命，便只该如此了吗？
出神间，肩膀被一团雪球砸中，顾长卿往那方望过去，只见叶颜指着长安，长安同样指着叶颜。
他无奈摇摇头，转身离去。
叶颜不由心生好奇，用手肘捅了捅长安的胳膊，“你家公子小时候也这么无趣吗？”
长安回忆了一下，“公子儿时如何我不清楚，不过自我记事时起，公子确实一直如此。”
“啧啧，无趣，甚是无趣。”
长安急忙为自家公子辩解：“公子那是身不由己，他的一言一行被无数人瞩目，是万不能行差踏错的。”
被无数人瞩目？只因为他是镇国大将军之子？叶颜心下叹息，尊贵的身份反而变成沉重的枷锁，那要这种尊贵干嘛？还不如当个逍遥自在的闲云野鹤。
顾远之，远之……他为自己取这个化名，应当也是想远离那些纷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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