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同榻而眠
李俨是下午散了学跟着过去拿回他的东西的，顺道还拉着他的室友林泛一同去了。
林泛苦着一张脸，扭捏地进了李歆和“陆离”的寝室。
那书画在李俨放进来之前，他就已经看见过上面的内容了。
他虽然不好意思当着李俨的面说什么不太好的话，但当听说他要把这些东西放到李歆的屋子里时，魂都快吓没了。
林泛虽然家住长安城内，但只是平头百姓，不似这书院中大多数人那样非富即贵，而且他自认为也不够优秀，比不上何筠文试第一。对他来说，能进含光书院甲三斋，完全是运气。
从小到大，他都是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李俨这个人张扬惯了，自从他认识了李俨，曾经没有存在感的林泛，被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虽然他知道李俨很好，也很感谢他，但……
林泛欲哭无泪。
他的肢体颇为僵硬地帮李俨拿着东西，他感觉背后发凉，和当初跟“陆离”交代藏书阁偷听到前朝事的时候一样，他猜昭王就在他身后看着他……
他发誓，当初李俨要将东西放进来的时候他是劝过了的，不过只劝动了一半，李俨确实觉得李歆大概会直接毁了他的书画，所以他放在了“陆离”的床上，甚至还贴心地将床帐给放下了。
按照李俨的说法，“陆离”回来看到这些东西，未必会告诉李歆，说不准就躲起来自己偷偷地看了。
然而事实证明，“陆离”当真是个正直的君子，没有像李俨说的那样偷看这些淫/秽之物。
“可别小看这些东西，学会了都是你的本事……还嫌弃，一般人我也不给……”李俨还在那念叨着。
林泛觉得看着他们的目光似乎更冷了，他现在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让李俨暂时闭一闭嘴。
“慢走，不送。”
陆菀菀将收拾好东西的二人推了出去，“啪”的一声关了门。
李俨站在门外，站在寒风中，仰头看向缀着星星的夜空。
林泛打了个哆嗦，“天儿还挺冷的，咱们走吧。”
“走！”
屋子里虽然点着蜡烛，但到底不是白天，陆菀菀又沉浸在刚解决了书画一事，没有注意到此时李歆一脸的苍白。
他抬眸看向陆菀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却又在她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瞬间收回视线，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怎么了？”陆菀菀一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快步走了过来，离得近了，她才察觉到他脸色似乎不大好，于是小声问了一句：“是毒发了吗？”
李歆点了点头。
李歆本来是坐在椅子上，陆菀菀过来之后，他便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她的怀中，闭着双眼，一副好似快不行了的样子。
以前毒发中间最少隔了一个月，如今不过半个多月，毒性便发作了。
如果不早些服下真正的解药，恐怕他活不了多少年了。
皇宫里的那些人，没有一个盼着他好的。
他想到方才看见的她那焦急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
罢了，皇宫里的人他本就不在乎，多想无益。
“药呢？”
见李歆这虚弱的样子，陆菀菀自己动手，往他的腰间搜了搜，果然有一个瓷瓶，模样跟之前在陆家别院里那回看到的一样。
她赶紧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却瞧见他的嘴边隐隐有一丝血迹。
陆菀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尖儿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刚见到李歆的时候，刚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在武学课上看到他射箭每支必中的时候……何曾想过他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好点了吗？”陆菀菀轻声问道。
“嗯。”
李歆虽回答了她，但依旧闭着双眼，靠在她怀中动也未动，陆菀菀也只好跟个柱子似的站在那儿给他充当暂时的倚靠。
过了一会儿，陆菀菀忍不住问他：“下毒之人抓起来了吗？”
她的话音落地，满室寂静，正当陆菀菀想着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听见了有些暗哑的声音。
“已经死了，母后抓住了他，此人当场毙命。”
陆菀菀刚开始没太听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又听见李歆补充了一句：“他是母后宫中的人。”
“是……是……”陆菀菀身子一僵，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皇家秘辛？
李歆道：“她最喜欢她的长子，我的二哥。”
这陆菀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这毒，是他亲娘指使人下的。
“为什么？”
“我的策论写得比二哥好。”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子慕中毒的时候不过才八岁，八岁的孩子，策论写得再好，何至于被亲生母亲下毒？
更何况，有如此聪慧的孩子，不是应该更重视才对吗？
“其实那天，我看到她了，但是她没来救我，只是站在暗处看着我生不如死。”
李歆睁开了眼睛，“每次毒发，我都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八岁时的那一天。”
陆菀菀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后背，“那一天已经过去了……”
唉，遇到这种事，他还没有黑化，甚至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陆菀菀实在是不懂。
果然人都是有对比的，在另一个时空，虽然她父母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好，但总归不会害她，而子慕……
他所经历的事，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夜已经深了，陆菀菀扶着李歆来到他的床榻前。
她扫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子慕的被褥床单，以前是这样的吗？怎么花色好像变了？
难道她记错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扶着李歆躺了下去，自己便打算也要去休息了。
然而没等她走开，她的手上却传来了一股力道，她一眼就看见了李歆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这也太犯规了！
“你今晚能不能在这儿睡？”
陆菀菀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那儿也不远吧，咱们还是在一间屋子里的，要是你有什么事，叫我就行，我听得见。”
李歆手上的劲儿松了松，“大哥曾经有父皇陪着，二哥曾经有母后哄着……只有我，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这话说得很轻，但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脆弱让陆菀菀忍不住爱心泛滥。
“我只是想到了八岁时……算了，你自己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李歆说完便松开了手，闭着眼睛，头也故意偏到了一边。
陆菀菀站在他的床边还没有离开，她确实不想跟李歆同榻而眠，只是见李歆这样……她想，她多少是动了点心的，在面对他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做了个深呼吸，也顺便给自己做了个心里建设。
行吧，同榻就同榻吧，今天晚上把他当成那个八岁的孩子好了，而且一人盖一床被子，她又穿得这么厚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好了之后她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床，在躺着的李歆听到她远离的脚步，背对着陆菀菀床榻的方向睁开了眼睛。
忽又听得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李歆勾了勾唇，复又在陆菀菀到来之时压平。
“你不是不愿吗？”李歆转过头看向她。
“我改主意了。”
陆菀菀抱着被子站在床边，她问：“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李歆有些别扭地道：“你睡里面吧。”
陆菀菀点头应下来，被子往里面一放，她自己手脚并用，在尽量不碰到李歆的情况下来到里面躺下。
还好这床不算小，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完了，蜡烛忘记熄灭了。
刚躺下的陆菀菀蛄蛹着坐了起来，长叹一声，准备爬起来去熄灯。
“你要做什么？”正当陆菀菀打算要过去的时候，李歆开口问了一句。
“蜡烛忘记熄了。”
李歆道：“别过去了。”
“不行，万一蜡烛倒了，烧起来怎么办？”
李歆抬手拽掉帐子上的珠子，“啪”的一声，珠子落地，蜡烛也灭了，又两颗珠子，随之复又灭了两点烛光。
陆菀菀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你也太厉害了吧！”
夸赞的声音就在耳畔，李歆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气息。
耳朵有些发热。
“只是雕虫小技。”
“你也太谦虚了，明明就是很厉害？”陆菀菀忍不住赞叹，就这准头，她练十年也达不到。
李歆问：“我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反正在我见过的人里，你是最厉害的。”
陆菀菀这一句话，让李歆暂时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看吧，除了他，她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李歆道：“在我见过的人里，你是最好的那一个。”
陆菀菀听到这话，忍不住转了转眼珠子，弯着唇无声地笑了笑。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陆菀菀也渐渐有了睡意，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李歆的声音。
轻轻的，像是在梦里。
“你睡着了吗？”
陆菀菀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李歆看着她，眼睛里分外清明，虽然屋子里燃着安神香，但对李歆好似没多大用处。
“我睡不着。”
陆菀菀含糊不清地道：“那你闭上眼，一会儿就睡着了。”
“还是睡不着。”
陆菀菀实在是困，或许也有那熏香的功劳，她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是脑子似乎已经不怎么转了。
她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准确地落在了李歆的被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起来。
李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被子里，让她继续拍着。
明明那样轻的动作，却让人心尖儿发颤，四肢发麻，连脑子都发起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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