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应是风光无限赏
周俗然用完饭就和老陈告别了,她朝民善村走去,自从上次回来后她就再没回去过。祖父的尸体直接就烧毁在了家里,所以也就只有一座空墓碑,还是她离开民善村自己在河边用土砌起来的,用自己的墨笔在纸上写了碑字,如今风吹雨打的早就没有了。曾经她经常会去河边,那是她最期盼的地方,不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走过茶道,走过树林,走过泥路,来的路上采了不少野花。周俗然看了一眼远处的村庄,握紧手里的野花,没有前去,只是径直北下。
淙淙流水声传入耳边,引起无限遐想,周俗然立刻打消念头,停下脚步,一座古墓出现在眼前,不是用土堆砌的,而是——而是石砖。
耳边的潺潺声不断,午后的阳光撒落在河面上,光点闪烁。坟头上长满了野草,走近一看石碑上刻着:祖父之墓。
她不可思议的神色出卖了她,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流泪了,如今却再次潸然泪下。
她伸出颤抖的手,拂去石碑上的灰尘,将野花和酒坛放在了石碑前。泪水啪嗒啪嗒地沾湿她的衣襟,她没有用手擦掉,就这样无声地落着泪,这一刻她在做自己。
她抱膝坐在坟头,不愿离去,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腿都酸麻了。待酸麻劲过后她起身用河水清洗了一下残留干泪痕的脸,她趴在河边望着水中的自己,朝河里的倒影笑了笑,让她死气沉沉的脸上多了灵动之色。
“卧槽,你们猜我看见了谁?”
“谁呀?”
“就是她啊,那个扫把星。”
“什么!她还没死。你没看错?”
“指定错不了。”
“她现在在哪?”
“河边,就那条。”说着那人朝北面指了指。
“那我们怎么办啊,她会不会过来?”
“先去找周洁吧。”
“好好好。”
“香莲,阿歆,你们怎么来了?”
“阿洁不好了,那个——那个扫把星回来了。”秦香莲和汪歆一路跑过来,现在还在喘着气。
“她?”
“是——是啊。”
“瞧你们这副胆量,她敢来我就敢让她死。”
“香莲,你去把周慈夏叫来,阿歆你再去跟着她。”
“这就去。”两人齐声作答。
周俗然往民善村的里头走去,来到一间破败的小木屋前,停下脚步,往手心里呼了口气,耸了耸肩膀。她敲响屋门,来开门的是个她不认识的妇人。
“姑娘,你找谁?”
“你好,我找周大娘,请问她在这吗?”
妇人挠耳思考道:“不认识。”
“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他们早就搬走了,我们在这都住了两年了。”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打扰大娘了,抱歉。”
“没事没事,我听说他们好像搬到国都去了,你可以去那边打听打听。”
“好,多谢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
周俗然拿出了些纸票塞到了妇人手中,妇人刚想还回去,周俗然就已经走远了。妇人平抚着纸票,笑着喊道:“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愿姑娘一世平安。”妇人说着行了个尊礼。
周俗然低头浅笑,朝那个池塘望去,池塘已没了生机,只有几片残败的荷叶靠在冰面上。她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弥漫,迎生的暖意在心底发芽。
“娘亲,那个大姐姐好漂亮。”
“烁儿,快多谢姐姐,我们这几天终于有钱买吃的了。”
“娘亲快坐。”
“烁儿,虽然我们现在很苦,但娘亲绝对不会让你一辈子都受苦的,你要好好读书,有机会到大国都去,好吗?”
“烁儿一定会带娘亲一起去大国都的,娘亲你别哭了。”
“娘亲是高兴,我们家烁儿最棒了。”
说完妇人就继续缝手中的织物了。
天色已晚,天边只残留了一抹斜阳,周俗然掌灯朝山下走去。
“你们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好。”
“我们这样跟着她做什么,直接从后面把她给绑了不就好了。”
“你傻啊,没看见那玩意穿得比我都好,万一她有了靠山,在这里失踪了,我们逃得了吗?”
“对哦,这扫把星指不定在哪个巷子里招揽到了生意。”
“扫把星始终是扫把星,肮脏。”
周慈夏跟在她们后面,攥紧衣角,一言不发。
“她上山了,快跟上。”
“小破屋,她就住这?”
“门口那有个老头。”
“是欸,她不会和这老头好上了吧。”
“指不定就是。”
“躲好了,别被发现。”
“好啊,她倒是在这里逍遥快活。”
“阿洁,我们动手吗?”
“多放点,全放进去,让他们都死!”
“阿洁,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不好,为什么非要她死?”
“她不死就是我死,她不死就是你死,她不死就是我们死,你再唧唧歪歪,是想把你娘也都拉进来陪葬吗?”
周慈夏发颤,发慌摊坐在地,她的手还在紧紧攥着衣角。
“阿洁,大功告成。”
“走,回去睡觉,明天来帮他们收尸,走了,胆小鬼,别傻摊在这了。”
一大早,周俗然就闻到了茶叶蛋的香味,老陈正坐在木桌上等她,锅子里还有几个没盛完的茶叶蛋。
“老陈早。”
“俗然早。”
“快来吃早饭。”
“好嘞。”
“这次待了还走不?”
“还有点事,必须走。”周俗然已经好久没体会到这种分离的痛苦了,此时她却有了动容。
“那啥时候回来嘞?”
“等到石榴花开,我就回来。”周俗然朝着老陈笑了笑。
“得勒,可要说话算数,拉钩。”
“老陈你都多大岁数了,还玩这些小孩子把戏。”
周俗然第一次触碰到老陈满是茧皮皱纹的手,让她想起了祖父冬天经常长冻疮的皱巴巴的那双手。从前还不到七岁的时候,她就特别害怕身边的人死,那会儿她和祖母一起睡,她就经常悄悄地一个人抹眼泪。
老陈的笑容拉回她的思绪。
“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嘿嘿。”老陈笑得和三岁孩子似的,周俗然也就跟着他笑。
两人嘴里茶叶蛋的热气呼出,茶蛋味布满木屋,锅里的余汤在扑腾扑腾地冒着泡。
她以为自己再无留恋,现在她觉得人间竟还是这般风光无限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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