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1：大年三十（上）
今天是大年三十，往年这个时候只有锦鲤和道长两个人在丹阁里守岁，冷清得很。
道长按照惯例，一早起来就去殿内为天子卜卦，一般都要下午才能回来陪锦鲤一起准备年夜饭。往年锦鲤都是一觉睡到中午，然后起床写好了菜单等着道长回来后再去采购。但是街上的铺子有很多下午就关门了，所以每年的东西都买不齐全。
然而，今年却不同了。
今年的丹阁热闹极了，除了我和崔安之外，九尾和银狐也跟着留下来一起过年。而且，这几日大家每次出门办事都会买一大包东西带回来，于是众人提前好几天就把年货备齐了。只是你买一堆，我买一堆，最后的结果就是东西越积越多，光是食材就足够众人吃到出正月了。
今天锦鲤破天荒的起得很早，他过来敲门的时候，我和崔安还在做梦…
“起床了！起床了！快点起床了！”锦鲤在外面不停地拍门大叫。
“我的天…他这是什么毛病？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我躺在床上嘟囔着翻了个身，将头蒙到被子里不想理他。
崔安此时也被锦鲤吵醒，于是推了推我，嘟囔道：“你去开门打发了他吧，我太困了。”
我躺在被窝里，想起昨晚的情形就气得要命。有好几次我都累得像是要灵魂出窍了一般，可崔安还是不肯停下来。
这会儿听见崔安叫我去开门就更气了，于是就在被窝里小声地嘟囔道：“太困了？你就只是太困了？我可是动一下就要散架了一样！”
崔安没听清我说的话，抬手一把掀开我的被子，翻身上来继续开口道：“你说什么？蒙着被子我听不清。”
我对崔安此时的举动很是不满，然而当对上他俯视的眼神时还是软了下来，只敢小声地在嘴里嘟囔着：“你去开门，我动不了。”
崔安听清后有些得意地挑了一下眉，勾起嘴角凑到我耳边轻声哄道：“好～我去～”
我感受到他的鼻息，挨着他的那边身体一瞬间从耳垂麻到了脚后跟，紧接着就看到他轻巧地跳下床，快步走到外室开门去了。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崔安都没有回来，于是我撑着身体侧靠在床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锦鲤的语气似乎很兴奋，崔安靠着门框，只是时不时地附和一声“好。”过了一会儿又听到锦鲤很大声地朝里面喊了一句：“画康！赶紧起床了！”
我靠在床头，听见喊声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到床下。随后就看到崔安带着笑意走了进来。
“快起来收拾一下，锦鲤叫我们一起出去扫雪。”崔安方才起来时有些着急，只随便抓了件外套就下床去给锦鲤开门。此时他的外套早已落了半边，另一边就斜挂在他的肩膀上，我还是头一次觉得崔安的肩原来有这么宽。
“套厚些，外面风大吹得骨头疼。”崔安一边说着，一边搓着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他利落地将衣服穿好，回头见我还赖着不动便使坏将手放在我脸上取暖，嘴里还嘟囔着：“小懒妖还不起床，凉不凉～”
我被他的手冷的打了个激灵，立刻缩回被子说什么也不肯起来。“本来就觉得全身酸痛不想起床，更何况还是出门扫雪这种力气活，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我在心里想着，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崔安顺着床沿摸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条缝隙摸了进去。
“我的天爷！好凉！”我惊呼一声裹着被子翻身滚到床角，将头探出来瞪着崔安。
“快起来～大过年的，不许赖床。”崔安一边说着，一边坏笑着又爬上了床，想把手伸进被子里抓我的脚。
我灵敏地避开他的手，赶忙爬下床随便抓了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极不情愿地对着崔安哼唧道：“走吧，去扫雪！”
崔安歪在床上打量着我，目光扫到我敞开的衣领时又觉得燥热起来。他悄悄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的神志清醒过来，随后翻身下床帮我把衣服重新穿好，又将自己的袄子脱了套在我身上。
“大过年的，做事不许冒冒失失。怎么长了一岁衣服都不会穿了？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还像个孩童一般。”崔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看向我时满眼的宠溺。
“呃…这不是有些急嘛，快走吧！我要堆个大大的雪人，和你一样大的！”我哼唧了两声，催促着崔安出了门。
我们来到院子里时，锦鲤已经带着九尾扫出了一小片空地。而银狐则在院子正中央搬了把椅子，自己翘着二郎腿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嗑瓜子。他随手将瓜子皮扔在地上，不一会儿就积起了一小堆。
九尾挥着扫帚卖力地从门口往里扫着雪，扫到中间时看见一地的瓜子皮瞬间炸了毛。于是插着腰对银狐吼道：“你能不能动一动？人家刚扫完你就在这儿造！赶紧起来收拾干净！”九尾说完一把抢过银狐手里的瓜子袋，将手里的大扫帚扔给银狐。
银狐接过扫帚，不情愿地将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他刚挥着扫帚刚装模作样地扫了两下，一抬头看到我和崔安便又停了下来。
“哎，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银狐叉着腰大声埋怨着我们，趁着九尾不注意一把将瓜子抢了回来。
“你！”九尾反应过来，抬起手就要打。然而银狐早有防备，抱着瓜子拎着扫帚就朝我们窜了过来。
我和崔安看着银狐狰狞着跑过来的样子，有些害怕。
“这大过年的…他又想作什么妖？”崔安在心里想着，默默地将我往后拉了几步，护在身后。
银狐跑过来，将扫帚递给崔安，喘着气说道：“给你，去扫扫地运动一下能暖和点。”然后又将我从崔安身后拉了出来，把瓜子袋塞到我怀里说道：“吃吧，早上才出锅的焦糖瓜子，特别香！”
崔安看着我怀里的瓜子，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扫帚，有些无奈地对着银狐问道：“你把扫帚给我了，那你干什么？”
“我监督你啊！”银狐对上崔安的视线，心里有些发虚。于是又急忙拍了拍崔安的肩膀，改口道：“我给你加油，好好干！”
崔安嫌弃的拍开银狐的手，将扫帚重新扔给他，顺手将我怀里的瓜子也还了回去，随后就带着我绕过银狐去找锦鲤。
“哎，我的焦糖瓜子…”我跟在崔安身后有些委屈地嘟囔着，视线始终粘在银狐手中的瓜子袋上。
崔安听见嘟囔声又使劲儿拽了我一把，随后凑近我的耳边开口哄道：“康康乖～咱们不吃～瓜子吃多了上火，会烂嘴的～嗓子也会肿，你不是嗓子疼吗？”
我听见崔安低沉的声音有些发昏，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他。
崔安见我乖乖地点头答应，于是他也跟着微笑点头，继续凑在我耳边小声说道：“真乖～一会儿奖励你包瓜子吃～”
“嗯，好～”我下意识地点头答应，随即反应过来又立刻抓着崔安反问：“瓜子？你不是说上火不能吃吗？”
“是啊，他买的当然上火了～我买的不会～”崔安说完抿着嘴偷笑，看着我皱着眉又忍不住抬起手，伸出食指点在我眉心命令道：“大过年的，不许皱眉！”
“哦。”我应了一声，乖乖地舒展开眉头。只是心里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今天崔安不管说什么都要在前面加上一句“大过年的…”
我和崔安走到锦鲤这边，就着他刚刚扫在一起的雪滚起雪球来。我和崔安一起推着雪球在院里绕圈，雪球越滚越大，惹得九尾也加入跟我们一起推了起来。
银狐在一旁磕着瓜子，一直留意着我们的动向。这会儿看见越来越大的雪球便起了兴致，于是撇下手里的瓜子也加入了我们。
一时间，院里就只剩下锦鲤自己还在认真地扫雪。
我们四个推着雪球走了几圈，不知不觉间雪球已有半人那么高了。我们继续埋头推着，谁都没注意到前面的锦鲤。等着听到惨叫声抬起头时，已经来不及停住了。
锦鲤“哎呦”一声跪倒在地，大雪球受到冲击也瞬间散开，一直埋到锦鲤的小腿处。
此时锦鲤的膝盖像裂开了一样疼，翻过身想要查看时又不小心将雪抖进了靴子里，清凉之感瞬间窜上了天灵盖。此时他也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抓起身边的雪块就开始反击。
于是，众人的活动从一开始的扫雪变成了打雪仗。一开始大家还是文雅地捡着小雪块互相攻击，后来地上没有雪块了就开始自己团雪球。再后来又觉得团雪球太慢了，于是决定抓到谁就直接扑倒在地，然后大家一起用雪把他埋起来。
我们在院里疯闹了很久，最后实在是没力气了就都躺在雪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我们堆个大雪人吧，就在院子正中央。”我躺在崔安的肚子上提议。
锦鲤听了立刻跟着附和：“好啊！我们堆个和阿谦一样的雪人吧？等他回来吓他一跳！”锦鲤说着，眼前忽然浮现出道长受惊过度地脸，不禁龇着牙傻笑。
“呸！要堆也是堆个狐狸好吧？而且这雪的颜色和我的毛色一样白，正好给我做个雪雕出来。”银狐说着将尾巴露了出来，摇晃着和落地上的雪花对比。
“白？你不是银毛狐狸吗？”九尾不留情面地打断了银狐的自我陶醉。
“银白！小屁孩儿懂什么。”银狐瞪了九尾一眼，嘟囔着反驳。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挣了很久都没有结论，最后只是滚了两个大雪球摞在一起，然后插了两把扫帚当作手臂，又捡了几颗小石子给雪人拼上了五官。
银狐摸着下巴看着堆好的雪人，总觉得这雪人的样貌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像谁了。他正绞尽脑汁琢磨着，却听见崔安在一旁笑着先开了口：“你们看，这雪人像不像康康？”
众人闻言一起向我看了过来，和雪人对比了一下还真是很像，于是都笑着点头附和。别说他们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像，只是雪人是白的，我是黑的。我们俩一黑一白，竟然还挺配…
大家又在大雪里疯玩了好一会儿，身上的衣帽都湿了，冷风一吹有些难受。
“阿嚏！”我对着雪人打了个喷嚏，紧接着他们也都跟着我接二连三的打起喷嚏来。
“这样不行，大过年的穿湿衣服要感冒的。”崔安说完就招呼大家一起去他屋里换衣服。
回到屋内，崔安点了炭盆叫大家先暖暖身子，然后自己跑进内室说是要取东西。
我有些好奇便跟了进去，见到崔安神神秘秘地从床下拉出一个大箱子，见到我来了就一脸兴奋地招呼我过去：“康康，快来帮我一下！”
“哦。”我应了一声，跑过去帮他一起把箱子抬到了外室。
众人见到箱子围了过来，都很好奇这么大的箱子里装了什么宝贝。然而还没等大家提问，崔安就先急着开了箱子。我探头朝里面看去，只见箱子里整齐的放着几个布包。
“喏，这是你的。”崔安拿出一个布包翻看了一下递给锦鲤，然后又低头将剩下的几个小布包一一分发给大家。
众人有些疑惑地接过布包，拆开后发现每个布包里都放了一件大红袄子和一个虎头帽，而且每个人袄子上的绣样都不相同。
锦鲤的那件绣着一尾七色花鲤跃龙门的图案，银狐的那件用银线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正在父母面前打滚，而九尾的那件则绣了一只白狐狸和一只雪豹奔跑的样子。
“这件是四脚的，九尾帮忙转交一下吧。”崔安说着将一个布包递给九尾，然后又拿出一个递到锦鲤面前交代道：“给道长的是一件新的道袍，我看他房里都是黑色的道袍就还是用黑布赶制的。你给他放到屋里吧，等他下午回来再换。”
几个活了百年的老妖看着手里的新衣服，都有些感动。暗自在心里感慨：过了这么多次年，还是头一次在这一天收到新衣服，多亏了这个人族小裁缝。于是抹着眼泪和崔安道了谢，然后各自欢欢喜喜地回到各自房中试衣服去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时欢喜的背影有些得意，心里想着：“果然，安安最周到了～居然给大家都做了新衣服，也太暖了吧！等等…”我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少了点什么…
我低下头，看看自己空着的双手这才反应过来，大家都有新衣服，只有我两手空空。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立刻抓着崔安追问：“我的呢？怎么大家都有就我没有？”
崔安被我晃得直点头，无奈地指着箱子底开口道：“有的，有的！在里面呢，你自己看。”
我闻言立即探头朝箱内看去，看到箱子最里面果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布包，这才放开了崔安，欣喜地将布包拎了出来。
“我的天，这么重！”我一边感叹着，一边又在心里暗喜：“果然，安安还是最偏心我的。”
我一脸期待地拆开布包，发现里面除了和大家一样的红袄和虎头帽以外，还放了很多衣物。从春天穿的到冬天穿的，另外还有几件里衣在里面。
“怎么这么多？”我有些惊喜，一件一件地翻着布包里的衣物。
崔安坐在一旁喝着茶，满意地看着我翻衣服，随口回答道：“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做一件，不知不觉就做了好多。现在趁着我还能做就多做几件给你，等着以后我死了，你也还有新衣服穿。”
“呸呸呸！敲木头！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我立刻起身拍了几下桌角，然后强迫崔安也跟着一起怕了两下。这才放心地哼着小曲抱起布包，欢欢喜喜地走到内室试衣服去了。
崔安独自坐在外面喝着茶，回想起方才大家拿到新衣服时开心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拿到新衣服也是同样欢喜，父亲每年都会给他绣不同的花样。那个时候的他还理解不了，为什么新衣服明明穿在自己身上，可父亲却笑得比自己还要开心。
然而现在他却好像能体会到父亲的心境了，爱人确实比被爱更觉得幸福。
崔安回忆着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其实…此时此刻的日子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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