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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溪欢篇5


铮亮的铜镜里显现出溪欢姣好的花容。

        明亮的媚眼,细弯的柳眉,直挺的鼻尖,红润的小嘴以及尖瘦的下巴,在脸上的位置都恰到好处,隐隐可以看得出,再过几年就是一个大美人的模样。

        如今还只是个小美人。

        小昭拈起一个又一个发钗,递给溪欢对镜试样,一一皆被她驳回了。

        少了一种感觉。

        溪欢试了好半天,还是没遇上如意的,不免嫌弃这几盒发钗都长得难看,没有一个可以让她看得对眼的。

        小昭也有些着急,是不是要去铺里再买几盒?恰好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小昭出去开门让人进来了。

        溪欢一看进来的侍女,记起交代她的事情,忍不住蹙眉,她还没梳妆好呢。

        进来的侍女见公主不太高兴,有些胆战心惊:“殿下,宴席已经开始了。”

        溪欢不爽,盯着侍女:“我都没去呢!谁说可以开始了?”

        侍女一颤,想说是王上要开始的。

        小昭也猜到了,笑着跟溪欢说:“殿下,以往的宴席您都不过问的。这次,或许王上也同样以为你不会去了,直接就让人开始了吧。”

        溪欢没有心绪继续挑其他发钗了,也不愿随意配上多余的配饰。

        没有满意的,那就空着吧。

        她直接走出房门,两侍女跟在身后,一同往府门口走去。

        门口停着一辆早已备好的马车,车夫放下脚垫,小昭扶着溪欢踏了上去,坐到车厢里,马车缓缓驱动。

        昨日宋征回王城了。

        东泽国的军队都撤了回去,之前被占领的城池,无一例外地都归还了回来,边境恢复了平静,一些因战被损坏的城池,也正在重新建设。

        宋征携着捷报归来,王上特宴请众人,为归来的部分士兵们举办庆功宴。

        虽然她一想到宋征心里还是很气,但这并不能阻止她想出席庆功宴。

        半年前,她回来后,被父王禁了两个月的足。

        她也没特意打听他的消息,只是大家都会谈论他罢了。

        什么“虎父无犬子”,什么“少年将军风范”,一些极高的荣誉都放在他身上,也不怕他就此得意忘形?

        溪欢虽然有怨气,但也没有否认他的才华。

        短短半年里,连出了几个奇招,领着宋家军冲锋陷阵,把当初被占的余下四座城池都拿了回来,确实可以说是谋略高深吧!

        溪欢乍然发现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是冷着脸还是笑着脸?

        如同他们一起习武艺时的相处?假装半年前没有不欢而散?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王宫南大门。

        宫里才开席不久,王上、王后并肩坐在最高席上,其余宾客坐在两侧,中间是个供伶人吹弹歌舞的露台。

        露台上几个伶人坐在一侧抚琴,几个伶人翩翩起舞,给宴席多添了几分热闹。

        台下饮酒的饮酒,不能饮酒的饮茶。

        宋征年岁不够,还不能饮酒,斟了一盏盏茶来回敬道喜之人。

        许多人都来夸他厉害,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人。

        宋征低头沉思着,忽而好像听到了有人在提他的名字,是个女子的音色。

        不是溪欢,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露台上的伶人见贵宾上台,早已经都退下。

        女子跪在露台中央,对高台的王上、王后行礼,直起身子目视前方道:“东泽撤退,我师凯旋,今日大家欢聚于此。民女不才,想为大家献舞一曲,共庆胜利之喜。”

        王上应允。

        方才的伶人把琴抱上露台,调音以待女子吩咐。

        大部分人都认出了台上的女子,是以善于乐律闻名云津国的白尚书家的千金。

        众人都期待女子的舞姿跃起,却见女子看向一侧的宋征,笑得一脸羞涩,再对高台行拜礼:“民女听闻宋征宋公子不仅善于兵理,还极为精通乐律,不知可否请宋公子为民女伴奏一曲?”

        宋征本就有些出神,抬眼看向台中央时,恰好听到的是最后一句。

        这下,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似乎他并不能拒绝。

        云津国的民风并不是很开放,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有爱慕之人,定是要矜持,等待男子的主动相约。可女子也不是不能主动,大胆主动不会引来笑话,反而只会令人敬佩。

        眼前,女子眼里的暧昧溢于言表。

        可宋征不善应对女子的暧昧,忍下心里的不自在,应允了。他若是拒绝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叫那姑娘如何收场?总要给几分面子。

        故而等溪欢带着两个侍女,走到宴席附近时,她远远地就看到的却是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

        宋征修长的指尖在弦间跳动,悦耳的乐调滑落,时不时目视前方的女子。

        女子曼妙的身段妩媚,每一个舞步都很轻盈,裙裾飘飞于风中,时不时对宋征嫣然一笑。

        曲终,女子停下舞步,婀娜柔媚地朝宋征致意:“多谢宋公子。”

        宋征心绪不佳,但不好表露,以讪笑来掩饰他的心不在焉。

        溪欢没料到自己会碰见这样的画面!

        她与宋征认识那么多年,竟然不知他会抚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他跟那个女子又是什么关系?他们认识很久了?他还对她笑了。

        方才溪欢来的时候,舞曲正开始不久,不好打扰王上。

        一旁的总管见舞曲终于休止,本想上前跟王上通报,长公主殿下来了。

        结果却看见溪欢甩了衣袖,似是勃然大怒地走了。

        总管纳闷,殿下来这只为赏一曲歌舞?

        溪欢铁青着脸色,转身往外走,没有防备的侍女和总管下意识惊呼:“殿下!”

        小昭明白溪欢的心意,很快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听到惊呼声的众人,以为是哪个王子王女来了,翘首望去,却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王上见溪欢扭头就走的样子,抬手按了按脑侧,头不是一般的疼,好像他提前直接开宴,惹溪欢不高兴了。

        谁也没想过溪欢会来啊。

        宋征听闻“殿下”这个喊声时,多希望是溪欢来了,但一想又不可能,溪欢说过她不喜欢出席任何宴席。

        瞧见大伙儿翘首以望,正在下台的他,也顺着视线看去,瞬时瞳孔震惊,是他记忆中那个独一无二的身影。

        连忙朝高台上拱手,借口身子不适,欲要提前离席。见王上也没有挽留,他便立马三两步跨下台,往外走去。

        溪欢遣退众人,没有直接离开王宫,而是穿过几条长廊,几个园子,走到了她以前的宫殿。

        夜色之下,昏暗的烛光,与远处的热闹相比,独自一人待在大院的石凳上,显得几分凄凉。

        她不是他的谁,没有资格质问他和那个女子的关系,所以几乎算是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动静传来,溪欢以为是小昭,没有回头,闷闷不乐道:“本公主不是说过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没有人应声,脚步声也还在继续。

        溪欢满面怒容地别过头,见是方才在露台上抚琴的宋征,又转了回去,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宋征也不答复,绕到溪欢面前,屈膝蹲下与溪欢平视,神色淡然:“殿下适才怎么不进去?”

        溪欢别开脸,“哼”了一声:“本公主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你管得着吗!”

        宋征发觉溪欢还在跟他怄气:“殿下还在生气吗?”

        “您也知晓,半年前情况危急,若是您留下来,我无法分心。”

        他有几分讨好的语气,说得有些暧昧,只是溪欢没留意到。

        他在觉得自己还在生半年前的气?而不是因为他和那个女子如此暧昧?

        溪欢咬着下唇,没有回应他。

        宋征见此很是无奈,知道溪欢的气一时也消不了,直接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支凤尾钗。

        前几日筹备回王城时,许多士兵都来跟他乞假到街市买些稀奇的玩意回王城,说是要带给几年未见的亲人们。

        那个瞬间,他想到的是溪欢巧笑倩兮的容貌。

        走了几间饰品铺,几次挑挑拣拣,他才一眼看中这个合适她的发钗。

        这时的她,虽是一袭盛装,妆发、耳饰都很美,发间却无半点修饰。若是添上这凤尾钗,会衬得她更是世间绝色。

        五国的婚俗不一,云津国的男子赠予女子发钗,那便是含蓄表达爱慕。

        他不会再退怯,此生总该让她知道他的心思,无论最后她的选择是什么。

        昨日,宋征刚把部分宋家军在城外安顿好,入城就被王上召见了。

        在大殿上,王上与他寒暄了两句,随后摊开桌上的空白谕旨,执笔问他:“无关其他人,寡人要单独给你个奖赏。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奖赏?他想要……她。

        可这是不可能的。

        溪欢不喜欢别人逼她做她不情愿的事,若是他乞求赐婚,那可不就是逼迫她吗?

        宋征拱手拜了拜,“回王上,微臣并无想得之物。”

        王上没料到宋征会这样回答,微微思量,落笔在谕旨上写了个年月,然后将毛笔放回笔架,拿着谕旨走了下来,俯身将谕旨塞到宋征手里。

        宋征一愣:“王上?”

        王上塞好了谕旨,负手而立,低头与宋征对视:“寡人思虑了一下,以你的本事,定会在明年春天的成人礼上脱颖而出,今日寡人就借这凯旋之喜,提前将这谕旨赐给你。”

        “谕旨定了期限,明年成人礼一过,方可使用。合情合理,你可接受?”

        云津国男子二十岁成年,不同于女子的成人礼,男子的成人礼,须得是文、武皆优胜,才可取得王上的承诺。

        “多谢王上厚爱,宋征定不辜负王上的期望!”

        如果在这一年里,他能让她心里有他,他便拿这谕旨去跟王上乞求赐婚。

        送凤尾钗便是表明心意的第一步。

        宋征许是过分羞涩,抬手时轻轻颤抖,深呼吸稳住手势,这才把凤尾钗横插在了溪欢的发髻上。

        “殿下,欠您的一年,我这就回来还给您。”

        宋征第一次送女子发钗,又怕被外人瞧了去,没敢解释自己的举动,说完这话就起身朝殿外走去。

        宋征拿出凤尾钗时,溪欢愣在原地,眼神略微呆滞。

        凤尾钗进入发髻,透着一丝凉意,很真实却也不真实,宋征竟然会送发钗给她?她痴痴把手放在钗上,抚摸上面的纹理,俨然不是她的错觉。

        宋征这个榆木疙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也没敢直接问。

        见宋征起身离开,她急得站起来,朝宋征的方向跑了几步,停下冲他喊道:“宋征,本公主命令你,日后不许再给那个女子伴曲儿!”

        宋征回头,笑道:“是,殿下。”

        恍惚回到了当年,她说许他纠正她的射姿,他也是这般应她。

        虽然溪欢本能地否定了宋征送发钗的意思,可架不住她会胡思乱想。

        回了府里,躺在榻上,她想了很多从前的事情。倏忽之间,她发现了很多细节,皆指向一个意思,或许宋征是倾心于她的。

        溪欢恨不得立马找宋征对质,可是夜已深,只好一个人胡思乱想,在是与否之间挣扎,最后才进入梦想。

        第二日一大早,小昭刚推开房门,便见公主一骨碌爬起来穿鞋,连蹦带跳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拉进了书房,兴致勃勃地让她帮忙研墨。

        落笔在布帛上不知写了什么,斟酌了一遍又一遍,神色格外高兴。

        小昭放下墨锭:“殿下,今日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溪欢没有回话,注意力全在布帛上,待墨迹风干,溪欢欣喜地递给小昭:“帮我把这东西传给宋征!”

        接着溪欢雀跃地往外走,小昭觉得公主的心思都飞出去了,吞下方才想问“给他干嘛”的话,急忙拦住溪欢问道:“殿下您这是去哪儿?”

        “城西老桂树的院子,我约宋征在那儿见面!你不许跟来!”

        “不是!殿下!孤男寡女的,您约宋公子过去干嘛?”

        溪欢上前一步,凑到小昭耳边:“本公主就是要告诉他,我心悦于他!”

        小昭瞪大眼睛,羞红了脸:“殿下!女子要矜持!”

        溪欢笑嘻嘻拉开两人的距离,绕开小昭往外走了几步。

        “我昨夜想了想,宋征定是也欢喜我的。况且,以宋征的性子,若是本公主不说,怕是他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说爱慕我吧?”

        小昭无奈望着溪欢远去的背影,也随后前往宋府。

        小昭不愿布帛经由太多人的手,以免走露风声会影响溪欢的声誉,欲直接把宋公子喊出来给他,却被告知宋公子不在府内。

        犹豫在三,最后交给了宋征的同胞哥哥宋义,他刚出城外回来。

        接着小昭打道回府给溪欢备她爱吃的食物,等她归来以便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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