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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晏如篇8


成千上万个由怨念聚形而成的鬼脸,全都阴恻恻地围着温婳狂笑,似乎胜局已定,她将是最后的赢家,可以吸取温婳的鬼气来补给。

        温婳无视亡魂的幻术,竭力专注寻找她的本体,企图一招将她制服,可当前半点头绪都没有。

        这是个逃跑多日的亡魂,之前抢夺了多个鬼差的鬼力,实力比一般的亡魂要强许多。

        好在温婳和她的实力差距不大,只是怨念所造的障眼法不好识破。

        此时是七月初,冥府鬼差暂时不用负责冥府事务,大都在人界或其他界忙着游历呢。

        多亏被温婳他俩偶遇到了,否则不知这个亡魂还要逍遥多久。

        鬼脸围着温婳越转越快,越笑越猖狂。

        温婳聚精会神,下一眼,她终于找到了亡魂的本体,欲出手制伏,却被抢先了一步,瞬时强大的鬼力降下,迫使亡魂无路可逃。

        在最后一眼中,温婳看见了亡魂的震惊与不甘,但都随着她的魂身一起烟消云散了。

        逃跑多日的亡魂,手上已沾染无辜的生命,已经不能再留在世上。

        敬渊瞥了温婳一眼,颇为不满道:“你又慢了。”

        温婳咬了咬下唇,没有回话,在他现身的时候,她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考核她的方式就是屏去鬼息立在一侧瞧她勾魂、与亡魂相斗,倘若达不到他要的效果,他就会出手终止,也不说她是否通过。

        其实,温婳也不知冥王为何突然会提出这个所谓的考核。

        貌似一切都要从冥王给她疏导了体内紊乱的鬼气后说起。

        在冥王“赔礼”之后,也没有说任何制止温婳负责仇杀鬼魂的话语,像是默认一般交由温婳处理,她几次顺利只负责仇杀亡魂的勾魂之后,事情的发展开始脱离了轨道。

        三年前的某日,温婳低头挑命簿时,就察觉到了这道灼烈的视线,不用想也知道,鬼君肯定是又在意淫她和冥王的关系。

        父女?这么离谱,传出去谁会信?

        温婳忆起初到冥府时的那抹熟悉感,结合鬼君的话,揣测当年的自己着实是来过冥府,只是那时的她在半梦半醒间,仅知在他怀里,并不知身在何地。

        温婳将那年的相遇如实相告,可鬼君却不相信,她说:“就算是如此,那你怎么解释冥王待你不同?”

        他对她哪里有什么不同?她怎么感受不到?罢了,她已经不想再白费口舌了。

        姜宁刚走进生死殿,便被温婳拉着手腕,连拖带拽地往外走,纳闷回头瞧,生死鬼君怒容满面地两手叉腰跺脚,而温婳略显得意之色,这一怒一喜的神色惹得她满头雾水。

        迎面而来的其他鬼差与她们擦身而过时,也都诧异不已。

        两人并肩而行,正当她准备问温婳时,就听温婳说道:“我和鬼君说,我要与你一起勾魂,她说不行,我偏要。”

        温婳说完,侧脑望向她,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鬼君待她的态度都尊敬了几许,她不趁机此机会讨个好处,不就是浪费了鬼君的一片敬意嘛?

        这几年冥府又多了很多鬼差,鬼差们已经可以开始两两携手合作了。

        方才温婳心里产生了一丝不详之意,或许这次的仇杀鬼魂中有些是她无法对付的,故而她提出要找个帮手,鬼君欲言又止,但不敢阻拦。

        难得见温婳眉开眼笑着,姜宁也跟着弯了弯嘴角说道:“那感情好啊!一同反她!”

        拐了个弯,冥府大门映在眼前,霎时嘴角的笑意双双僵住。

        她好像明白那抹不详之意是什么了,鬼君的欲言又止兴许是知晓冥王在等她。

        门口立着个挺拔的身影,本来俊脸上是有稍许喜色的,但目光在触及她俩的手后开始面露不善。

        温婳察觉到姜宁抓紧了她的手,她便反手使两人十指紧扣,摇了摇头示意姜宁不要怕,试图给她带去一些安慰。

        也不是什么大事。温婳听姜宁说过,前些日子她勾魂结束后,为了让那几个亡魂拜别亲人,领着他们在人界逗留了片刻,恰巧被冥王逮了个正着。

        当时冥王赶着去抓温婳,倒是没说什么,但秋后问责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府里的鬼差多了,冥府的赏罚也都正常履行,姜宁怕又被冥王关到第九炼狱去受罚。

        那些惩罚她也不惧,只是因为第九炼狱的那个老头子聒噪得很,老是问这问那的。他好奇九黎国的现状,每年七月他却不出去瞧瞧,甚是奇怪。

        她近几年都没去过九黎国,才不想去应付这个老头呢。

        “你牵着她作甚?”敬渊铁青着脸问,不是在问姜宁,而是在问温婳。

        他在府门等她等了那么久,她却与人十指交扣而至,如此亲昵无间。

        见温婳听话地松开了手,敬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

        “自今日起,本王将对你进行考核,若是你通过了考核,日后由你主管仇杀鬼魂的事务;若是你无法通过,将数罪并罚,你逃不掉的!”

        “当然,在此期间,谁都无法助你。”

        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的语气。

        看来冥王并不是默许温婳的行为,而是留了一手来坑她呢。

        “是。”温婳有疑虑,有惊惧,但不敢出言反对。

        姜宁顶着冥王不爽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附在温婳耳边道:“没事,尽力就好。”

        姜宁认识的鬼君多,鬼判也多,到时私下求个情还是可以的。

        为了让姜宁安心,温婳以笑回应,抬眼换上平和的神情朝敬渊迈去,彷佛丝毫都不惧怕这个考核。

        冥王眸里的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快到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姜宁大胆推测,冥王针对的是温婳而不是她,便趁机回了生死殿,果真没有任何阻拦。

        温婳停在敬渊身侧,就听到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该多笑笑,不然省得别人以为我们冥府待你不好!”

        温婳也不甘示弱道:“若我多笑笑,您能不老是生气吗?”

        也不懂是不是因为那句反问。时至今日,秋去秋来,三年已过,他说的考核依旧是没有结果。

        原本她以为,倘若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就是不合格,明明他并不满意,可他每次都不说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他还要考察多久。

        那句“你又慢了”,温婳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温婳刚来冥府时,那几年的七月,温婳都会与姜宁一道在人界游玩,品尝人界新做的吃食,后来姜宁就抛下了她,独自潇洒快活去了。

        也不能怪她无情,要怪就怪这阴魂不散的冥王!

        自他宣布要考核她开始,温婳去哪儿他都跟着,除了住的院不一样,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冥府的闲言碎语传不到冥王耳里,但能传到温婳耳里啊!

        冥王怎会动情?温婳解释不通,也不再管了。

        而生死鬼君更是离谱,越发笃定他们是父女关系!

        本以为当年的七月就能摆脱冥王,至少一个月不用再面对那张脸,但冥王尾随其后到了人界,逼走了姜宁,徒留温婳只身应对冥王。

        一应对就是三年,不知日后可否还会继续。

        当时这位阴魂不散的冥王大人怎么说来着?

        他说:“听闻,以往的七月都有鬼差欺骗人界活人的感情,本王特此来监督你,以免你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本王是怕你品行不端,坏了冥府声誉!”

        言之凿凿,一脸“本王是为你好”的模样。

        她可真是谢谢您嘞!

        明明只需考验她的能力,却还要考验她的品行?简直是闻所未闻。

        温婳默默跟在冥王身后,琢磨着什么时候跟冥王摊牌。若他是不情愿让她负责仇杀鬼魂的事宜,而故意刁难她,那她便放弃了。

        数罪并罚又如何,只要不伤及魂体,她还能轮回转世,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越过高山河流,路过三两人家,终于在喧闹的街道上落下。

        温婳困惑地望着冥王的背影,不知他在想什么,他竟带她来街市?三年来,七月时其他鬼差玩得乐不思蜀,而她还要跟着冥王四处逮捕逃跑的亡魂。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警惕地环顾四周,肯定又有什么考核在等着她。

        在前方人墙的缝隙里,她眼尖捕捉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正跪在一个鼓包似的凉席前,身侧立着个“父死而生之奇”的木牌,人群窃窃私议。

        敬渊付了几块碎银,接过卖家递来的冰糖葫芦,欣愉转身却已不见温婳的踪影。

        探着温婳的鬼息而去,眼前的人群一哄而散,现出了温婳淡然自若的身影,而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喋喋不休地怒骂着。

        男人气得脖子红粗,恨不得冲温婳动手,但又顾虑着什么,扬起又落下。

        温婳竟会多管闲事?真是稀奇。

        方才温婳挤到人群前面,听有人道该小女手中有一仙药,可助人死而复生,当前是要众人在此见证她父亲复生的那个时刻。

        七月之时,活人皆无死期,何来身亡之人?

        小姑娘倾身掀开凉席,给“死人”喂了颗“仙药”,刹那死人挺直身子坐了起来,两人抱头痛哭,引人悲悯,叫人惊奇。

        小姑娘离开她父的怀抱,虚假地挤出几滴眼泪,朝众人哭唧唧道:“这天煞的冥府,七月还夺我父命,幸亏我捡到了这仙药,我父才可归来!”

        “这仙药有一瓶之多,我父女俩犹有剩余,各位可要些回去备着?”

        或许是此地偏远,鲜有仙族来往,如此拙劣的演技,他们竟然也信了。

        旁人争相伸手讨要,然而人数众多,小姑娘假意面露难色,有人提议价高者得之,在座的各位一口应允,纷纷低头取出钱袋。

        在这些讨价还价的叫喊声中,一道笑声格外刺耳。

        众人频频侧目,寻找笑声的来源,见是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并不为所惧,有人刚想破口大骂她扰了好事,却偏偏留意到异样。

        温婳不是人界的生人,仅是一介魂身,现身于生人前时,自然也透着死气沉沉的鬼息。

        温婳嘴角含笑讽刺道:“七月冥府不收尔等的命,尔等还不知足?卖假药还辱冥府,怕是不想活了!”

        原地转了一圈打量,面向众人缓缓道:“在下,冥府鬼差。”

        这是冥王给她的考核?阻止活人诋毁冥府。

        随温婳的话语落下,众人惊慌失措,轰然散场,个个跑得极快,生怕多停留一会儿,温婳就会勾走他们的魂一般。

        被拆穿计谋的男人,也就是小姑娘的父亲,恼羞成怒地指责温婳坏了他的好事,唾沫横飞但不敢动手。

        温婳不能伤害他们,他们也不敢动手,也只能对骂几句,可当街对骂这种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得出来。

        如此也算是通过这项的考核了吧。她转身欲离开,毫无预料地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带着些许儿时的熟悉气息。

        敬渊见温婳要拉开距离,心里掠过一丝不悦,赌气地将冰糖葫芦塞到温婳手里,抬眸朝男人狠狠剜了一眼。

        “本王的人你都敢骂?”

        二人听到“本王”二字,心里直犯怵,慌忙跪下行大礼,齐呼:“大人饶命!”

        温婳听到冥王恼怒的语气,大呼不妙,顾不上这冰糖葫芦是什么意思,扣住他的手腕就拉他离开现场。

        扣不稳手腕,掌心火速下滑,握紧另一半的掌心,阻止了他的挣扎,不经意间已是十指交缠。

        远离了街市,进了山林,确定冥王无法伤人,温婳这才敢撒手,思及先前手中的亲密,绯红在脸颊上晕开。

        要不是怕他伤了人,坏了天地法则,她才不管他,这算是帮了他的忙?

        “这个,还你。”荡起的涟漪归于平静,温婳把冰糖葫芦伸到敬渊面前扬了扬。

        敬渊睨视了温婳一眼道:“给你的,爱吃甜食的笨蛋!”

        总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被普通人骂了也不知回嘴,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笨蛋!

        “谁说我爱吃甜食的?”温婳不解,她喜欢的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口感,而不单单是它的甜味。

        “你的眼睛。”

        她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呢?是上次在九黎国的时候,还是在云津国的时候?她的确是已经好久没尝过了。

        每每遇见,仅能隔空相望,偶尔才能去买来解解馋。

        温婳低头咬了一口,糖浆含在嘴里化开,甜与酸酸的果肉相融合,熟悉的味道之间彷佛回到了过去。

        识海乍然闪过一张张面孔,她顿时有些伤神,不知他们是否转世到了好的地方,是否都好好活着。

        敬渊察觉到温婳的情绪不对,眉心皱成个“川”字,她这是酸到要哭了?

        他确实是向卖家故意要了个极酸的。

        心里没有戏弄她后的窃喜,反而是有几分莫名的烦躁与愧疚。

        “有那么酸吗?”说着,他俯身咬了一口,这酸味也还好。他起身低眉望见温婳眼角微红,眸里的情绪又添了些惊讶,女子的娇态分明。

        敬渊勾起唇角,内心极其愉悦,嘴里说着抱歉却没有任何歉意。

        他竟与她同食一颗山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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