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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晏如篇9


敬渊受邀前往神界天宫出席大会,留温婳独自勾魂,他了解温婳的实力,大部分亡魂都伤不得她,自然也不怕她独挡一面。

        所谓的考核,她也早就通过了,只是他一直抓着这个借口不放,至于为何,几年前他心里也有了答案。

        她是世间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他想亲眼见证她的成长,亲自扶持她成为他的心腹,借此替他承担冥府的杂事。

        仅此而已。

        在天宫大殿上时,敬渊突然莫名心绪混乱,惶惶不安,大会上半句话都听不进。

        温婳不是头一回负责仇杀亡魂,次次都顺利归来,为何这次他会如此慌乱?骤然离席循着气息而去,越是接近温婳的方位,他心里越发恐慌。

        伴随几道天谴落下,远处偌大的雷云向外消散,似乎雷云下方有人正渡劫结束。

        现场的鬼气与怨气冲天,两魂身处其间来回博弈,显而易见的是,温婳一直处于下风。

        受了天谴之后,被小人趁虚而入,导致渡劫失败而枉死的亡魂有多强大?温婳现在终于知道了。

        这个亡魂不在命簿上,按理来说,此时他身上不会有死数。

        他会渡劫成功,一跃成为仙君,可最后一道天谴偷偷掺杂着另一道力量,使之受不住最后的天谴,逆改了他的命数。

        温婳才成为鬼差一百八十年,而他修炼了五百多年,又险些成仙,他死后的修为并未完全散去,加之亡魂的怨念又很强悍,他们之间实力差距甚远。

        温婳边与之周旋,边思索对策。

        她本来不会碰见他的。

        半个时辰前,她完成了所有的勾魂任务,察觉这个方向气息不对劲,便把手上的亡魂都托给附近的其他鬼差,只身前来查探,恰好瞧见这“渡劫而亡”的一幕。

        温婳将亡魂从尸首里勾出来,下一刻抽出锁魂链的速度很快,但不及亡魂躲闪的速度,没有成功锁住亡魂,亡魂出手反击,她只好迅速后退避开了攻击。

        亡魂目眦尽裂,望向阴沉的天空,几近绝望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仅差一步,他就成仙了。他苦修五百多年,换来的还是一场空,叫他如何不恨!

        温婳理解他的心情,手握着锁魂链,缓缓诱导道:“你随我回冥府转世,来生定能修炼成仙!”

        话虽如此,凡人修仙很难,浪费了几百年的时间,来世再修炼也不一定有这个天赋,就算有或许也无法重新达到这种程度。

        总之有太多不可预估的变数。

        亡魂许是心知肚明,并不为所动,怨恨已蒙蔽他的双眼,瞬时爆发了所有的怨念,向温婳飞奔去。

        温婳认命似地叹了口气,蓄积所有鬼力去对抗。

        纵使实力悬殊,温婳也不想再让敬渊失望,不愿再被他说失职,她会以全力以赴,以命相搏去制伏亡魂!

        雨淅淅沥沥,渐渐滂沱,落得那么不合时宜,却又那么应景,像是要送她最后一程。

        敬渊随大雨而至,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使他的心墙蓦然倒塌,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这是要与亡魂同归于尽,他将永生永世不会再见到她!

        勉强交手十几个回合之后,温婳总算强行定住了亡魂,不过只是暂时的。锁魂链已碎,鬼力也将耗尽,她只能用传闻中的鬼阵了。

        温婳曾听老鬼差提起过这个鬼阵,当时抱着试试的态度琢磨过一段时间,没想到有一日她会用得上。

        就这半吊子的阵法,只愿魂飞魄散时不要太难看。

        温婳以魂身为引,借助亡魂的怨念,布下了噬魂的鬼阵,双方几近定格在半空。

        湿漉漉的发梢与裙摆同舞,大雨遮蔽了她的视线,魂体随鬼力散失而愈发虚弱,往事在脑海一幕幕重现。

        鬼阵已然成形过半,温婳和亡魂皆面露痛楚,前者已无力困住他,后者试图挣扎逃离,可他还是没有得逞——他被另一道力量锁住了。

        敬渊往鬼阵中注入鬼力,随之闪现到温婳身后,扰乱了她布下的鬼阵,催动替身术换他入阵,强制她脱离了鬼阵。

        霎那温婳的鬼力完全被掏空,她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敬渊的怀里。

        敬渊一手搂着温婳,一手改写鬼阵阵法,顷刻之间,亡魂化为几缕烟,吹散在雨雾里。

        他是后怕的。倘若他没有及时赶来,那此刻消散的也会是她,世间不会再有她的存在。

        温婳在长渊殿里躺了半年,在浓郁的鬼气滋养下,损伤的魂体早就恢复差不多了,可她始终没有清醒过来,一直昏昏沉沉的。

        沉溺在梦里,已不知何夕。

        她梦见她回到了生前的家,与养父母、哥哥们坐在湖中亭里,其乐融融地喝茶,说着一些幼时的趣事,谈起她的如意郎君时,缓缓朝她方向走来的人,是敬渊。

        他一改只穿玄衣的形象,穿着黛蓝色的内衬,身着素白的外袍,眸里也褪去了往常的厉色,一行一言间宛如人界儒雅的书生。

        她是什么时候对他有了这种心思?

        是几年前,关于“父女关系”的谣言传到了敬渊面前,他与她坦言,他曾失去过一段记忆,推测是在天命下救了她的缘故。

        听闻此事,他挑眉浅笑,继而又莫名其妙道:“竟如那丫头所言!”

        那丫头是谁?如此亲昵的称谓,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她不敢问,那时内心隐隐有些酸楚。

        抑或是,那夜他们并排躺在无妄山巅,共赏天上那轮皎月时,她突发奇想问他:“尊敬的冥王大人,不知我的考核期何时结束?”

        静默良久,身侧的他依旧未有回话,惟闻山野簌簌。

        她沉不住气坐起,轻轻侧身俯视他,而他枕着双臂,两眼紧闭,怡然自得的神态,不经意间,她的指尖触及他的侧脸,倏地收回躺下,生怕他发觉。

        她已不愿考核结束,也思量寻找合适的时机提出续约一事。

        梦不知何时结束,她也不知何时清醒。

        敬渊从罗生殿回来,踏进房门时就见温婳两眼呆滞地望着床帏。

        她昏迷的这半年,他一直都盼她醒来,日日守在身侧,明明魂身已无大碍,却迟迟不醒,令他忧虑重重。

        此时她醒了,他心里涌起的愤怒大于喜悦,迈向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泄愤一般。

        温婳听到脚步声,乍然回过神来,起身望向来者,忆起那个很长的梦,眼神不觉有几分闪躲。

        下一刻始料未及,她被推倒在床,双手被束缚至头顶,他俯身与她对视,声色俱厉道:“同归于尽?经过本王的允许了?”

        他们的姿势极其暧昧,仅隔着一层薄衣,温婳的脸色很不自然,只好闭上眼睛,掩饰她的羞怯:“我也是被逼无奈。”

        敬渊逼温婳重新睁眼,瞪着她一字一句道:“无奈?本王可没教过你这种阵法!谁教你的?说!”

        之前他也时常会教她新的阵法,但都是用来简单防身的,并不像那个鬼阵那样会殒命。

        冥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生气,她怕再度激怒他,尽量压着嗓子用往常的语调回话。

        她说:“我自学的。”

        他没从她脸上瞧见半点无奈,也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而是一如既往的气定神和,胸腔这闷气不打一处来!

        “你给本王去冥府门口守着,好好反省反省,你究竟错在哪儿!”

        扔下这句话,他愤愤起身,回了罗生殿,俨然不记得长渊殿才是他的寝殿。

        不过他转身刹那,余光捕捉到了温婳窘迫的神情,这口闷气才缓了些许。

        他知温婳面薄,站在府门接受众多鬼差、鬼魂们的打量,她定是不自在的,而且他希望她长长记性,日后不会再以身涉险。

        她昏迷的这半年,倒也让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敬渊让温婳反省,一连几日特意绕开府门不见她,希望她来向他认错,然而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他要去瞧瞧,她到底是怎么反省的!

        温婳倚在冥府门口好几天,她想啊想,依旧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儿,难道是那个亡魂又跑了?

        名不正言不顺地如同守差一般守着府门,来来往往的鬼差、鬼魂都会狐疑、新奇地打量她,不用出去勾魂,确实是挺清闲的,只是有几分丢脸。

        她也不敢直视前方,低头力图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盯着鞋尖细细端详花纹,数着地面的沙硕,日复一日如此,甚是无聊。

        “婳儿?!”

        耳边蓦地响起这道熟悉的嗓音,又惊又喜地穿过她的思念,直入她的心底。

        温婳不敢置信地抬头,一滴清泪划过她的脸颊。

        “太子哥哥?”她呢喃出声,泪再次随语落,她激动地扑到了他的怀里,他也眼角微红,拍她的肩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温婳原本就不爱露情绪,生前也总是知书达理的样子,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眼前却是情绪失控了。

        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在死后的一百八十年他们忽然重逢了。

        当年温婳毫不犹豫地饮下毒酒,是怕亲人们走得太快,独留她一人在世间苟活。

        谁又能料到,她还是没赶上他们的脚步。在遇上敬渊之后,又干脆决定成为鬼差报恩,后来向鬼君打听亲人们的下落,得知他们都已投胎转世。

        太子哥哥走得更早,那时也就没问鬼君。

        死后他们都没有转世,还拥有对彼此的记忆,那就说明他们都成了鬼差,只是差事匆匆,众多鬼差在府,以至于未曾遇见过。

        这会儿她站在冥府门口,恰好是鬼差领亡魂回府的必经之路,不管她站在这里多久,他们都会见到的。

        四周的鬼差、亡魂们诧异地瞧着两人,心生羡慕之意,可又不敢瞎起哄,因为不远处立着的是冥王。

        他可不像是来看戏的模样。

        敬渊面色铁青,周身的鬼气凛然而动,眉头紧锁地盯着温婳的方向。

        他抱着原谅温婳的心态,又喜又恼地冲过来,却撞见了温婳欣喜若狂地扑向一个男子的一幕,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席卷了他的胸腔。

        他们紧紧相拥,男人的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背,像极了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

        敬渊暗暗调动鬼力查探男人的来历,这男人是温婳的……未婚夫?

        他收起浑身的鬼气,恨恨地深望一眼温婳,佛袖而去,他才是那个没有资格干涉的外人!

        此后不久,冥府颁布了新的规矩,大意是男女鬼差之间不可谈情说爱。

        不过两人重逢的不是时候,太子的鬼契将满期,过几日便要前往奈何桥转世。

        敬渊宣告温婳考核通过,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并没有丝毫开心,考核中断得太突然了,是她没有认错导致的?

        某日她将亡魂都交给生死鬼君后,顺便请鬼君放她一日清闲,她要去人界买样东西。

        毕竟认错也是要有些诚意的,只是不知他们能否回到从前。

        生死鬼君真不愧是冥府最八卦之人,在温婳提出要求时,连忙低声问道:“你是要去人界和情人私会吗?”

        温婳与未婚夫相拥一事,冥府上下无一不说羡慕之话。

        温婳汗颜地瞟了她一眼,否认了她的说法,可生死鬼君依旧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听闻谷映国的玉饰天下一绝,多藏在寻常的街市上,温婳一路打听消息,落在了一处街市,此时不知该地在欢祝什么节日,正热闹着呢。

        一连逛了几个铺,无一物可衬那人。

        其实对于这份赔礼,她也抱着别离的心态。她有思虑续约,可仍有二十年,二十年间会发生什么事,她又怎么能事事预料到?

        温婳缓步而行,淡然的脸色在欢闹的人群中,很是特别,止步于一个玉饰铺前。

        铺主热情招呼,她手持一枚玉佩细瞧,忽而身侧现出一道熟悉的鬼息,二话不说就将她手里的玉佩夺了去。

        力度之大,无不诉说着他的怒火。

        温婳侧脑瞟了他一眼,见还是怒气冲冲的神情,无奈低头继续挑选。

        她拿一枚,他抢一枚,铺主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们,不过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敢和眼前的鬼差计较?

        温婳瞧着有枚玉佩不错,趁敬渊出神之际,对铺主说:“就这个,多少银两?”

        付了碎银,铺主帮她装点,敬渊望着前方不动,她好奇地顺着敬渊的视线望去,只见酒楼二楼有位姑娘,挑衅式地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继而唇语似乎在说:别忘了本姑娘交代你的事。

        随之一跃而起,飞出酒楼,消失在天际。

        温婳惊奇,这位姑娘分明没有半点仙息或其他气息,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隐蔽气息的法术也做不到如此吧,不过或许可能是法力高强。

        不然怎么敢挑衅冥王?

        温婳不禁低语道:“这位姑娘,好生厉害!”

        敬渊白了温婳一眼:“厉害个屁!一个没有妖气的废妖,也值得你夸赞?怎么不见你夸本王?”

        温婳沉默不语,她怎么敢夸。

        接过铺主装着玉饰的木盒,温婳随手塞给了敬渊,欠身道:“前些日子,小的无意得罪了大人,久久不来找您认错,如今将此玉佩奉上,还望大人宽恕。”

        闻言,敬渊一怔,顿时喜上眉梢,也不计较她的用词,什么叫得罪他之类的话,他只知道这玉佩是特意给他挑的,而不是要送给某个男人的。

        见冥王面露喜色,温婳也不必纠结他对此物是否满意了,双双乘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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