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入凡尘
墨凌点头，让昙花座转了方向，又让驺吾去喊敖缨和风止都进来。去人间确实挺远，还是坐着舒服。
敖缨和风止一过来，就感觉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两人都撩着纱幔不动作。
寻谕起身坐好了，墨凌让他们进来。
敖缨笑着坐下道，“以后咱们也能主办雅集了，姑父一个人就可以撑起场子。”
风止也道，“不光琴棋书画，就连歌舞都很绝。下回到我们那去玩，正好家人们都喜欢才艺。”
墨凌一惊，“还唱歌了？”
不是，棋和书她也很擅长，琴和画主要是没空学，想学也不难。但这个唱歌跳舞是怎么回事？
敖缨笑着，“还和几个神女斗舞了。”
墨凌：？？？？
许是感受到了她困惑的眼神，寻谕道，“找对象当然要抢风头，我不是说了，您这样的身份要艳压群芳。那些舞我还是特地现编的。”
敖缨和风止马上都低头笑得耸肩。
……不是，还得谢谢你是吗？哎呀，好努力啊！
墨凌忍住扶额的冲动，好半天才组织起语言，“……那你也得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看那满座……没有必要。”
也不好直接说一眼望去都很寻常，毕竟确实有一些还挺有地位的，但说真的，压根没有任何一个引起了她的注意。感觉都差不多。当然可能那些神仙也只是寻常参加个雅集，并没有特地打扮，毕竟别人也不是来找对象的。
寻谕目向前方，“我看了，都挺斯文安静温柔体贴不作妖的。”
风止和敖缨实在是有点绷不住，笑出了声。
墨凌：……
得亏这俩还不知道那是她的原话，不然估计能笑得打滚，从昙花座上掉出去。
墨凌：“……那只是个大方向，你也要综合考察一下，比如长相、才华、品格之类的。”
寻谕看了她一眼，“参加雅集的都是风雅之士、正派神君，才华品格自不用说。至于长相，皮囊而已，你不要那么肤浅。”
墨凌：？？？？
她一个从不以貌取人的人，竟然被说肤浅。关键还当着家里小辈的面，这实在不能不澄清一下，“长相不是指好看不好看，夫妻总要般配，站一块得有夫妻相，我是这个意思。”
寻谕又看了她一眼，偏开目光，“不还是一个意思？就要好看的。”
墨凌无语，刚要再详细解释，忽然猛地反应过来，当下脸不自觉地有点烫，还好穿着玄镜衣。
行了，这话题赶紧打住吧，反正本来也不是她想找对象。
她转了话题，正经起来，“你们今天去玩，一切顺利吧？”
“很顺利，当面他们还不敢怎么样。”敖缨得意着，“毕竟姑姑这么厉害，而且咱们家势力大着呢。”
墨凌闻言却想冷笑，这么有眼色的是他们，那般怠慢她的也是他们。若不是遇上身体互换这么奇葩的事，她恐怕还没有机会见识到他们的这一面。
是，战神多厉害，云华宫多尊贵，家里的势力那就更不谈了。所以只能欺负一个小魔君吗？
风止关切道，“姐姐出来这么久，身体还好吗？”
墨凌点头，“我出来前把你吩咐的药都吃了，加上之前睡了三天，又一直在昙花座里没怎么动作，现在还好。”
说着话，通往人间的结界到了。这结界没有什么杀伤力，也不会阻拦，只是通过时会留下记录，天庭会知道谁在何时到过凡间。
但通过的时候还挺有趣的，这是像泡泡一样的结界，通过时仿佛穿越了许多泡沫，五彩斑斓，缤纷美丽。然后会有一阵子漆黑，最后就到达了人间。
漆黑的那会儿，她感觉寻谕又靠到了自己身上，以为他怕黑，便用手护了一下。
然后昙花从黑暗中破云而出，落入人间的云层，人间刚刚暮色时分。
已经在太行山脉中，墨凌让寻谕留意看具体在哪，寻谕飞出去带路，红色的衣裙在夜幕中飞舞。月色星光下，美得绚丽夺目。
敖缨笑道，“这可是真正的神女下凡。”
风止道，“从前还未有机会来过人间，这万家灯火就是母后所说的人间烟火？”
墨凌倒是对人间还挺了解，笑道，“人间烟火包含着很多，万家灯火是其中之一，还有炊烟袅袅，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江枫渔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等等，许多许多美好的事情组合成了人间烟火。”
敖缨笑着，“我也是第一次来，都是沾了姑父的光了。”
墨凌看了一下，寻谕在前方飞行，应该没关注这里，便小声吩咐，“之后你们多留意，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多陪他去玩。”
敖缨点头，又鬼机灵地问，“是不是今天无念宫那些人怠慢姑姑了？”
墨凌示意她这会儿不说，因为她清楚自己的五感非常敏锐，聊多了自然能听到。刚才那句被听到也没什么，但怠慢那些不想给他知道。
墨凌道，“也没有，毕竟是中立派。”
敖缨和风止都会意，纷纷附和了一下。
寻谕飞了回来，前方已经可见一片灯火辉煌，漫山遍野，家家户户，从天上到水里，全是灯火。场面静谧又宏大，到处都是温暖的光。
既惊艳又温馨，看得人心里都暖和起来。
“确实是个好地方。”墨凌让敖缨开结界，这样他们能看到外面，但凡人不会看到他们，“我们下去吧。”
昙花座找了个街道入口降落了，他们走下来，墨凌一挥袖子，昙花变小飞入袖中。驺吾蹦到她肩上。
敖缨看着家家户户门口的灯，惊讶极了，“这是恰好遇到了什么节日吗？”
寻谕道，“是这里的习俗。”
那些灯都很精美，有各种装饰，虽然不尽相同，但大部分都有雏菊花纹，有小巧清雅的，也有大团华丽的。
寻谕带他们沿着街道去河边，敖缨和风止自觉地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墨凌看着各种各样的雏菊道，“看来这个地方民风淳朴，渴望和平，保留着希望。”
寻谕伸手挽着她，她看都不用看，多半又是因为裙子太长容易摔了。
“我养母喜欢雏菊，她出事以后，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地方，把她生前的遗物用箱子装了，葬在这里。”
他说得很慢，语调也平静，但墨凌心里还是轻轻震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自己的事。能对养母如此，起码说明他是有孝心的。
墨凌等了好一会儿下文，寻谕都没再说话，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墨凌道，“葬在哪里，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寻谕拒绝了，“这是战神的金身，不方便，不去了。”
墨凌自己都没想到这茬，倒也是，他拜祭养母总要行礼，再怎样也不能让神干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熊孩子这会儿还挺懂事。
墨凌走在灯火中，这里其实不能称之为灯会，它就是一个灯火之城。整个城镇一片灯火璀璨，多少有点罕见，因为火是个挺重要的资源，这样虽然格外辉煌但稍显挥霍了。
“你是找到了这样一座独特的山城，才把她安葬在这里？”墨凌看向身边的寻谕。
寻谕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才笑着抬眸看她，“当然不是，凡人还不会这么浪费。我找到这里时，还是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因为与世隔绝，他们很落后，常常食不果腹，山林间荒蛮，野兽也多。”
墨凌听着。
寻谕又看回前方，“我帮了他们一些忙，让他们能够丰衣足食。他们都以为我是神，我对他们说我叫春因，让他们用这些装饰着雏菊的灯供奉我——实际上这是我养母的名字。”
他笑着，声音轻轻的，“凡人太好骗了，他们真的信了，这些年祖祖辈辈，一直保留着这个习俗。我只好定期过来帮帮忙，加上魔域深藏地下，有许多在人间挺值钱的金银宝石，便给他们弄来一些。”
墨凌：“你没有骗他们。”
他帮助这里的人们拥有了富足的生活，人们信了他，他也回应了崇拜，这并不存在任何欺骗。
寻谕笑着回眸看她，“我是魔不是神，最开始就骗了。”
目光盈盈，灼灼生辉。
墨凌看得一怔，心绪被震动，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她很明确，这件事里，寻谕没有骗当地的人们。但若说到神魔这个身份，那……
凡人对神魔的态度也基本是明确的，若知道寻谕是魔，不仅不会信他，甚至还会做法驱赶他，找人来降服他、斩杀他。那这种身份上的隐瞒，又对结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算得上是欺骗。
就算寻谕已经保护了他们这么久，但如果现在有神明在他们面前揭穿寻谕的身份，他们很有可能也会直接翻脸，甚至认为祖祖辈辈都被他骗了。
稍微脑补一下那样的场景，满城的雏菊灯被取下、砸烂，甚至为了干净还要用火焚烧。家家户户甚至都开始用上各种除魔的道具。漫山灯火换作一片漆黑，坊间流传着绝不能出现雏菊图案，不然会招引来恶魔的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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